幻象 第10期

空气仿佛凝滞成固体，挤压着胸腔，使每一下呼吸都格外沉重，我们像躺在岸边缺水的鱼，只能张着大嘴，无声地喘息。

我住的小区在这座城市的边缘，配套齐全，闹中取静。小区很大甚至有一个不小的人工湖和一座小山包。自从搬来这里，吃完晚饭爬小山在山顶公园散步，成了我与老公的新习惯。

那天天气不太好，白天下了一天的雨，晚上，雨虽停了，可是空气却依然很潮湿，仿佛能挤出水一般。已是晚上9点多，原本不想散步了，可是同住一个小区的朋友急需一份材料。我跟老公决定抄山顶公园近路去朋友家。

不知是否是因为天气的原因，上山时我就觉得特别累，仿佛每次呼吸呼入的不是空气而是水，有一种缺氧的窒息感。老公也有同感，一路上也跟我抱怨几句空气质量太差之类的话。好容易到了山顶公园，我们放弃了歇息的想法只想尽快抄近路下山，因为我心底总有点儿莫名其妙的慌乱。老公虽然没说什么，可是我能感觉到他也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儿了， 因为下山时他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握着我的手，护着我快走。

周围越来越昏暗，我有些奇怪为什么平日很是明亮的路灯今天竟然没有开。到处都是雾蒙蒙一片，连近在咫尺的老公的面孔，都在浓雾中显得模糊。我的手心开始沁出冷汗，这时，我忽然发现自己呼吸竟然变成了白色的呵气，这可是将近30摄氏度的夜晚啊，怎么可能会有呵气呢，我正诧异，突然老公站住了，我正想问怎么了，可一抬头，也目瞪口呆。

我们面前的半空中，缓慢地驶过一列火车，老旧的蒸汽机车的火车头，车身看不清颜色。火车就这样清晰无比地慢慢从我们眼前开过。理智告诉我，这绝对是幻象，因为在情在理，这都不可能是海市蜃楼，按理我们更不可能在这种地方看见火车。可为什么我们两个人同时产生相同的幻象?更奇怪的是，火车开过的时候，我心里竟然很是平静，我甚至有一种隐隐的错觉，觉得这火车很是熟悉，仿佛我每天都看它这样经过，而我只是如往常一样，等火车驶过后可以通行的信号灯而已。这样的感觉显然比眼前看到的幻象还诡异我想跟老公说话，发现那很是困难。因为空气此时仿佛凝滞成固体，挤压着胸腔，使每一下呼吸都格外沉重，我们像躺在岸边缺水的鱼，都只能张着大嘴，无声地喘息，就是发不出声音。毫无办法，我们只能呆呆地站立着，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等待着这骇人的时刻早点过去。

那火车长得仿佛没有尽头，浓雾中，渐渐地都分不清它是在继续移动还是已经静止如图片一样悬于半空。耳边一直有些如电弧火花般“噼噼啪啪”的奇怪噪声，声音不大，却好像每一下都在耳膜边震动 刺激得耳膜鼓鼓地疼。我的腿开始酸疼，僵直着，想打弯儿都不行。我越来越恐慌，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淌。老公显然感觉到了，虽然他也无法开口说话，却不断加重握着我的手的力度，仿佛在通过这种方式安慰我，给我坚持下去的力量。

耳边的噪声越来越大，我开始觉得头疼+而心里竟然升腾出一种万念俱灰的绝望感。理智告诉我一切都是幻觉，包括这种绝望感都不正常，只是一种错觉。可是心里的感受却是如此清晰强烈，似乎完全不受理智的约束。我只能死死咬住嘴唇，力量大得我已经渐渐觉出嘴里有些淡淡的血腥味了。依靠这强烈的痛感刺激，我的理性思维还在和那种可怕的绝望感做斗争。

这时，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仿佛结界一下子被打破似的，眼前的幻象不见了，耳边也不再有“噼噼啪啪”的怪声，连浓雾仿佛都一下子被风吹散了一般。我终于恢复了活动和说话的能力，慌忙掏出手机接听。打电话的就是一直在等我们过去的朋友这时我才惊觉，现在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也就是说，平时大约半个小时的路程，我们足足耽误了两个多小时。我跟老公急冲冲地往山下冲，仿佛走得越快，越能逃离那种可怕的幻象。当我们敲开朋友家的门，倒是把朋友吓了一大跳。后来，他说当时看见我们的脸色，仿若死人一般苍白，带着一种让人惊恐的阴冷，让他不寒而栗。

至今，回想起那晚的情景，我心底还会泛起隐隐地惊恐与绝望，仿佛那时的恐惧阴影，还没有完全从心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