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秘籍之姬龙峰》之《英雄式》(3)

时间:2022-10-19 02:29:36

(续上期)

9 把柄

第二天,范永斗听葫芦头说了面河楼的聚会后,十分高兴,备了份礼物准备前往。

却说姬龙峰训练完士兵枪法和刀法之后,换上便装刚准备去找范永斗赴宴,一个史可法的亲兵忽然到来传话:“史大人请您去一趟。”

要说姬龙峰此时只是一个从六品的小武官,虽说隶属于史阁部所主事的兵部,但要想见到史大人确实很不容易。好在史可法非常欣赏器重姬龙峰,时时找他去议事,给他讲一些时势和朝政的事情,有时还专门委派一些具体的事务性事情让他去做。

姬龙峰敬仰史大人的人品和知遇之恩,凡事尽心尽力,将自己的报国热情都倾注其中。

姬龙峰到得史阁部府邸,只见史大人背着手在厅里来回疾走。

见龙峰到来,史可法屏退左右后说道:“际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办一下。过来坐下说话。”

际可是姬龙峰的字。过去中上层人士都以字相称,以示尊重。

落座后,史可法向姬龙峰说了一个惊人的内情。

原来,在当初拥立皇上的过程中,作为东林党领袖,史可法开始时是准备拥立潞王朱常涝为皇帝,并且和马士英密议过。谁知这马士英欲抢占头功,背着史可法与诸大臣商议,而大臣们多不给他面子。

就在此时,马士英闻得太监卢九德已勾结总兵高杰等人要拥立福王朱由崧为帝,马士英遂背叛与史可法的约定,转身成为拥立福王的带头人,并且秘密地拉拢军中和老臣的支持。

史可法对马士英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知情,甚至还写信给马士英,详述了福王朱由崧“七不可立”的理由。这样的白纸黑字,在弘光皇帝即位后,就成了马士英拿捏史可法的致命把柄。

这些都是他后来得知的,虽然看透了马士英这个小人,却已为时晚矣。

就在今天,在抗清平叛和联清平叛的问题上,史阁部和马士英当朝起了争执。马士英语带双关地暗示史可法“七不可”的信函,史可法顿时不能再言语。

史阁部对姬龙峰说道:“马士英要联合满清平复叛乱,他要断送我大明江山!唉,只恨我当初一时大意,上了他的当。”

姬龙峰想起在满清占领的北方汉人所遭受的欺凌,不禁义愤填膺。愤然答道:“满清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怎可与虎谋皮?”

史阁部黯然对姬龙峰道:“为今之计,我想让你今夜去马士英那儿探探,看能不能拿回那封信?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不妨姑且一试。”

姬龙峰慨然应允。

姬龙峰上街买了把柳叶刀连黑色刀鞘用布包好拿在手里,顺便捡了一把鹅卵石,回到屋中反手扣上了门。他从背囊中取出夜行衣和黑色抓地鞋换了,将飞爪和鹅卵石带在身上,然后在床上盘腿打坐入静。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亥时刚到,姬龙峰起身,将面部用黑纱罩了,柳叶刀缚在背上,推开窗户,侧身一个倒卷帘上了屋顶。

地面一个世界,屋顶上是另外一个世界。功夫练到的人,蹿房越脊本不是什么难事。但姬龙峰为难的是怎么别让人认出来,他想到曾经在少林寺看的缩骨功的要领,将身子硬生生矮了半截。

当他行至一个里弄,刚要飞身跨越过去,就见一个女子从里弄拐弯处奔了过来,他忙在檐角伏了身子。

只见一个白衣少女跑过来停在姬龙峰所伏的屋檐底下,一个没有穿外面罩衣的青年男子随后追了过来。

那女子说:“你走,别跟着我!”

青年男子:“别闹了,好不好?”说着就要走上前来。

白衣女子狂怒地将手中的两个包裹扔到了地上,两个包裹一前一后落在了女子的身边。男子想上前拾起。

女子大叫道:“别过来!你要过来,我就真得和你分手!”

青年男子吓得赶紧停了脚步站在原地,一时语塞。女子不断地变着各种法子为难青年男子。看她姿色一般,甚至可以说很丑,却感觉在这个男子身上有着生杀予夺的无上权力。

男子衣着单薄,冷得不停地发抖,而那女子却继续任性地发泄着。

姬龙峰伏在屋上,心想这男女之间的事情真的是很麻烦,看来还是少沾惹的好。虽说姬龙峰在少林寺学艺,但并没有出家,不过这十年间,除了曾接到过娃娃亲娟子托人带来的两封信外,再没和女往过。

底下那一对男女终于相随而去。

姬龙峰暗暗叹息,腾身越到了里弄那边的房顶,继续向前窜去。

这南京城的夜晚,从屋顶上看别有一番风景。姬龙峰心里有事,也无暇多看。转眼就到了不远处马士英的府邸。姬龙峰拿出飞爪甩出去抓住了对面的高墙,身子一掠,像只大鸟一样,无声地没入了黑暗之中。

马士英的府邸甚是高大,屋宇连环,气象巍峨。姬龙峰上得屋顶,举目四望,夜色中辨了一下方向,向府院深处潜去。

忽见一人领着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胖子进了一间小屋。龙峰觉得那胖子形迹可疑且身子沉重,似是负有重物。遂从避人的一面窗子边倒挂金钟,湿指破窗而观。

只是那胖子从腰间解下一袋子捧给领他的那人,口中说道:“这是我的拜见礼,还请管家笑纳。”那管家从袋子中取出五个金锭,灯光下灿然一亮,每个看着足有一百两。管家将金锭重新装回袋子,置于身后柜中。然后对胖商人说:“跟我去见老爷。”胖商人现出一副感激不尽的神态。

二人出了小屋,沿着回廊静静地走着。姬龙峰早已翻身上了屋顶,知道他们要去见马士英,遂悄悄蹑踪而去。

二人进得一处幽静的阁楼,龙峰顺着柱子攀附上去,听着脚步声知道他们上了楼,遂在楼檐倒挂金钟,依旧湿指破窗观瞧。

只见马士英正坐在桌前,那胖商人拜罢,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打开后在桌子上展开,原来是一幅画。马士英忽地站了起来,弯下身子激动地来回看着那画,一旁的管家和胖商人紧张地如泥塑般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真迹,真迹!”马士英连连感叹,然后对二人挥了挥手,管家知趣地带着胖商人出了书房。在门口,胖商人小声地对管家道:“扬州那边的事情还得请管家费心提一下。”管家点了点头,一语不发地带胖商人离去。

姬龙峰知道马士英将这幅画视若至宝,心中不禁一喜,暗想这马士英一定会将之放至藏宝之处,而史大人的信笺八九不离十也会在那里。

只听马士英一人在屋中说道:“真的是《萧翼赚兰亭图》,”边说边看着画上的人物,浑然进入忘我的境界。

姬龙峰吊得有些酸困,慢慢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如壁虎一般倒贴在窗边。

远处更声响了三下,而马士英一点儿也没有停歇的意思,依旧一直在专心地研究欣赏着这幅画。姬龙峰现在感到全身酸痛,有如在练功时到了极限的感觉。

姬龙峰因马士英认得自己,不欲与他正面接触,卷起身子,正准备在屋顶上放松一下身子,盘算个办法。

猛然间只听得一声暴喝:“有贼!”有人已攀上了屋顶,向他这边冲了过来。姬龙峰知道已经露了身形,从背上拔出那把常见的柳叶刀起身迎了上去。

10 古画

来人手使一对铜制的判官笔二话不说朝他扎了过来,姬龙峰知道此人是马府的护院武师王一路,只见其招数精熟,招招不离金龙风的要害穴道。姬龙峰不欲久战,柳叶刀一挑对方下巴,趁对方闪避之时,一脚点在了他的丹田上,那王一路被踢得翻身滚下屋顶,昏厥了过去。

姬龙峰返身猫腰撞开了窗户,屋中已不见了马士英,连同桌上的那幅画都没了踪影。此时马府已经乱成了一片,龙峰不敢久留,重新窜上楼顶,想向院外跑去。

还没等姬龙峰离开此楼,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姬龙峰的去路,正是已经入赘马府的袁为虎!

姬龙峰深吸一口气,继续运用缩骨功,缩着身形冲了过去。

袁为虎手持宝刀一个“夜战八方”,封住了姬龙峰的去路,他的高大身材在陡斜的屋顶上来去自如。

姬龙峰不敢使本身武功,再加上缩着身子施展不开,十分被动。好在他想起曾在少林寺与一位过路高人用一路枪法换来一趟罕见的朝元剑法,虽然只有连环三招,却是步法精妙,招招出人意料。

姬龙峰对袁为虎的刀法有所了解,使出第一招“灵机一动”,侧身一个低盘步,避开袁为虎的刀势,柳叶刀一抖,刀带身走,点向他的手腕。

袁为虎收刀闪避,攻势顿消,不敢再大意,运起刀圣人所传授的绝招,一个撩刀势,前弓步一闪即至姬龙峰的近身,刀尖冲其裆部挑来。姬龙峰来不及施展后续的剑法,一个倒插步闪到一边,脚下一滑,就势顺着屋脊滚落下去。袁为虎得势不饶人,宝刀用起刀圣人所授的斩字诀,一连八下左右斩,要在姬龙峰下落的过程中将他斩为几段。

姬龙峰在身体滚落的险境之中临危不乱,柳叶刀脱手掷出,同时双肘着地,与两脚和臀部同时一使劲,全身如箭矢一般斜射出去,堪堪躲过了袁为虎的绝杀的刀势,饶是如此,后背也被划了一刀,鲜血飞溅。虽然身上受伤,在空中仍忘不了抓了一把鹅卵石,往袁为虎头顶漫撒而去。

袁为虎挡开掷来的柳叶刀,见龙峰从他势在必得的绝杀中逃脱,心下惊诧,脚下一催劲,紧紧地追了过去,却迎头遇到一阵鹅卵石雨,一个刀花尽数挥去。而龙峰此时已滚到了屋檐的边上,脚尖一勾楼檐,身子突地卷翻,又钻进了书房的窗户,滚身落地,忍痛从楼梯直掠而去。

袁为虎担心他伤着马士英,急忙宝刀当先入窗,身子随之而入,一个盘头裹脑,立在当地,不见姬龙峰的身影,急顺楼梯追去。

袁为虎循着血迹追出楼门,却不见踪影,连血迹都寻不见了。他略一思索,返身上楼,只见书房里已被翻得一片狼藉,了无一人。

原来姬龙峰从楼梯下来,一出楼门就用飞爪抓着楼檐荡上楼顶,复从破窗进了书房,疾速翻了一遍,没寻着信笺,即从窗口越出,跃上旁边的屋顶,蛇行而去。

离了马府又跑了一程,寻得一个屋顶的女墙脚下阴暗处,伏下身子查看伤势。背部翻开的口子有一尺多长,还好是顺着肌肉着的刀,没有被切断大筋。姬龙峰撕下几块衣襟,简单地抱起伤口结扎住血脉,先止了血。然后四下里张望一遭,见没人跟来,就起身折了几个来回,然后才回到军营,悄悄地钻窗进了他的小屋。

姬龙峰摸黑取出背囊中的一个牛皮小包,取出些粉末涂撒在伤口上,然后用手将翻开的皮肉轻轻拢起合上,寻了些干净的棉布斜着包起打结,然后穿起衣服,端坐在床上闭目运功。

第二天一大早,姬龙峰就推门出来,直奔客栈。也顾不上和范永斗打招呼,找到葫芦头,直接就拉着他往军营去了。

此时,士兵们正在把总的指挥下排开了阵势,等候姬龙峰教授武功。姬龙峰带着葫芦头来到队伍前,让葫芦头替他传授一路刀法。这葫芦头的刀法别说还真不赖,演示一套后挑出三个动作详细传授训练不提。

身形削瘦的马士英受到这么大的惊吓,依然爱不释手地捧着那幅《萧翼赚兰亭图》看个不已,忽然向站在身后的袁为虎问道:“你觉得今晚来的是什么人?”

袁为虎停了一下回道:“现在我还拿不准,也许是来偷东西的毛贼?”

马士英继续看着画儿说道:“一般的毛贼怎敢到我这里偷东西?王一路的武功你是知道的,怎么可能一下子给人打晕?”

袁为虎沉吟道:“此人武功十分诡异,深不可测。是不是冲这幅画来的?”

马士英转过身子,直视着袁为虎道:“不管是什么动机,我马府怎可任人来去自由?”

袁为虎躬身答道:“请您放心,我一定尽快查处这个人的下落!”

袁为虎当夜就住在了马士英住处旁的房间,一边打坐运功,一边思索着这个蒙面人的动机和身份。

袁为虎觉得这个蒙面人很奇怪,无论是武功还是行藏都很神秘。但他断定不是来行刺马士英的刺客。因为据醒来的护院武师王一路讲,当时蒙面人完全有机会刺杀马士英,但看起来好像只是想偷东西。如此说来只是武艺高强的江湖蟊贼。

可袁为虎不这么看,马府重地,岂是寻常人等敢觊觎的地界?在这南京城中,除了皇宫,就是马府为最了。他决定从此以后,将马小姐搬将过来,每夜都要守在马士英的住处旁边。

袁为虎自己想道,自入赘马府后,虽然不甚喜欢马小姐,但马府的奢华富贵却使他颇为心动。这次南下本来是信马由缰,走哪儿算哪儿的。不巧在繁花似锦的南京城遇到这场富贵,也算是让他从小就被绝伤的心有了些生趣。

最让他生气的是又遇到了姬龙峰,怎么在哪儿都能碰到这个冤魂不散的师弟?好在他现在已升为将军,而姬龙峰还是从六品的校尉,这一点多少使他的自尊心得到了一些满足。

但是自从离开少林寺在那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身上尝到了女人的滋味后,他对女人的欲望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跟随刀圣人潜心修炼期间,心中的却从来不曾平息,只是忍着而已。他在从刀圣人那里出师的时候,答应过刀圣人不再去那个大户人家。一路南下的过程中,他不断地寻花问柳,良娼通吃,但一直没遇到可心的女人。现在娶了马小姐,同样觉着不称心,但分身无术,无法出去做那个勾当。

袁为虎突然意识到走神儿了,忙整理思路,继续琢磨这蒙面人的事情。

马士英的安危对他来说很重要,所以之前他没有去追踪蒙面人,而是守在马士英身边寸步不离。直到马士英为众多亲兵围拢保护后,才分身上楼,一路循着血迹和足迹,找到姬龙峰包扎伤口的那堵小女墙,就断了线索,无法继续追踪了。

当夜,南京城内的巡查军兵全城搜捕,没有结果。

第二天,城中所有的药店和郎中铺都遭到了盘查,但是除了顺便抓到了几个小贼以外,一无所获。

马士英早朝禀明了皇上,勒令刑部限时破案。史可法先是心中一惊,担心姬龙峰的伤势,同时暗赞姬龙峰没有留下痕迹。

站在马士英身后的袁为虎心中暗道,“我也该在南京城的江湖中走一走了。”

下朝后,袁为虎以追踪蒙面人为由,换了便装就走出了马府。

11 掌指之间

此时正值三月的天气,南京城阳光明媚。袁为虎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心情着实不错。这是他白日里第一次独自出得马府,在南京城中四处闲逛。说是闲逛,其实是在查看江湖人的踪迹。

他让马府管家马前来找到那个扬州商人江演,却不在马府见面,约在了大牌楼茶庄。

江演虽说是扬州商人,其实却是徽州人。原来这大明百姓所食之盐主要来自两淮,而两淮盐业主要由晋商和徽商把持着,那时盐商大都集中在扬州。

大明万历年间,官府就已经为晋商设立了“商籍”,晋商子弟得以在异地包括扬州参加科举考试。尽管此时徽商在人数上已经超过了晋商,但徽商弟子却得不到这样的待遇。

这次江演是作为徽商总商的代表来到南京,想通过马士英打通这个关节,所以煞费苦心地打听得马士英的个人嗜好,众徽商集重金买来这幅画委派江演送来。

江演一接到马管家的传话,忙连走带跑地赶到大牌楼茶庄,要了一间最好的大包间等待贵客的到来。

他还蒙在鼓里,一则官兵只知抓贼,却不知所为何事;二则与其亲近的官员下朝后,立刻派人给他送信叙说马府遭贼一事,但送信人此时还在前往他寓所的路上。

所以,江演哪里知道就在他送画的当晚马府就闹贼了,他也可能要被牵扯进去。

袁为虎进了大牌楼,问了江演的包间,径直挑帘儿推门而入。江演是认得袁为虎的,忙起身施礼,袁为虎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主座。

江演忙端起精致的茶壶为袁为虎倒上香茶,然后从衣襟里取出一个装着金锭的袋子奉了上来。袁为虎接过手放在一边,但也知道了它的分量。将靠在官帽椅背上的高大身躯略微抬了抬,斜视着江演问道:“那幅画是哪儿来的?”

江演忙答道:“是我们徽州商会集资从前兵部尚书袁可立之子袁枢手中买来的,画上面有收传印记”。

袁为虎面色一沉:“看来知道的人不少啊?”

江演慌忙起身:“知道我们把画买来的都是商会巨子,十分可靠,请大人放心。”

袁为虎:“前脚送画,后脚就派人盗画。你可知罪?”

江演慌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天地良心,咱徽商世代受朝廷的庇荫,实不曾做出过这等事情!就是连想都不敢想呀!”

袁为虎看他说得情真,也不为己甚,就转机敲打道:“昨晚的贼人是你送的画招来的也说不定!”

江演现在才清楚就里,明白这袁为虎是在敲竹杠。

清明,南京国子监附近的庙宇香火很盛。街道上南来北往的虔诚的香客中夹杂着各色踏青嬉笑的游人。姬龙峰带着伤,在远离山西蒲州的南京为父母上了高香,然后独自找了个僻静处喝茶。

窗外下起了小雨,姬龙峰心中不禁悲从中来,愁苦异常。

少年时就失去了高堂,心中虽然难过,但由于一心扑在武功上,加上年岁小尚未懂事,对父母的恩情还停留在感性的认识上。随着长大成人,他真正体会到了骨子里的孤苦伶仃,越发地明白儿时家庭的温馨是多么的不易。少林寺的修炼,让他参悟透了大限,使他能客观地看待亲人和自己的生死。

在这思念逝者的日子,姬龙峰心中默默地对底下的父母说道:“父母大人你们并没有走远,在我的心里,你们并没有离开。天上地下人间本就是三界同一,我和你们从来就没有分开,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袁为虎带着马小姐上过香之后,独自关在屋里喝酒。他没有和马家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身世。

那个神秘女人在他的脑海中幻化成各种女人的面貌,狰狞的美貌,狠毒的眼神,妖媚的笑靥,戴黑色的面纱的女人是他要碎尸万段的目标。虚幻的女人,让他内心充满了盲目复仇的暴躁,每次和女人交媾的时候,都有两个声音在他心里作祟,身子底下女人的中隐约有那个神秘女人的鬼叫。好几次,他都差点儿掐死底下的女人,而对方却完全不知,反而在快要窒息时享受到了飘飘欲仙的。

正值阳气喷涌年岁的袁为虎本能地需要女人,禁受不住各种女人的风情,但又怨恨天下所有的女人,尤其是美貌的女人!

报仇!报仇!报仇!他心中的这个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想到莫名死去的家人,袁为虎的脸上扭曲变形,狂喝烈酒。长期的复仇压抑使他原本英俊的脸庞横肉狰狞,只有靠刀圣人传授的内功压制,才能慢慢地恢复表面的平静。

在清明这个人鬼交通的日子里,袁为虎醉得人事不省。

姬龙峰所用的伤药是他从少林寺的古籍里发现的秘方,再加上这些年他的实验改进,独具奇效,将特殊的药物配上汾酒做药引涂在伤口上。心想暂时还不能去史大人那里复命。

闲来无事,忽记起答应过面河楼的杨老板和义弟他们一聚,而不巧当夜却接受史大人紧急密命去探马府。想到自己爽约,龙峰觉得过意不去,就换上长衣背着手出门,先要去寻拜弟范永斗和葫芦头范绿畴他们。

当他离开军营走了不多远,就看到前面有一红衣女子在绳子上卖艺,正是卫秋绳,旁边稀稀拉拉有几个看客。

此时,绳子上的卫秋绳正好面对着他,一双妙目深地看了他一眼,满含着幽怨和哀愁。姬龙峰的心中一震,想道,这卫秋绳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看起来她很难过,完全没有了上次表演时他所见到的风采。

卫秋绳草草一个收势,翻下了绳子,高俏的身子袅袅婷婷地径直向姬龙峰走来。

“你就是姬龙峰?”一个矮壮结实的后生斜地里冲出,站在了卫秋绳和姬龙峰中间,挑衅地问道。

姬龙峰微觉诧异地打量了他一下,从容地答道:“对,在下就是姬龙峰。”

矮壮后生:“我要和你比武!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说着食指一抬,饼起其他四指,点向龙凤的前胸,姬龙峰感到莫名其妙,有伤在身也不好反击,正要躲闪。

这时只听卫秋绳大叫一声,闪身横挡在龙峰的身前,一双丹凤眼闪着怒火直视着矮壮后生:“赵一指,你要干什么?”原来,她知道赵一指的指功惊人,而且是点向姬龙峰胸前的檀中死穴。

矮壮后生正是卫秋绳的师兄赵一指,赵老爹的亲生儿子。他因为暗恋卫秋绳而吃姬龙峰的醋,从那晚上起,只要卫秋绳出来卖艺,他就总是跟着一起来。

此时,他的食指生生地停在卫秋绳发育良好的隆起的一对乳峰中间,恨恨地盯着卫秋绳说:“你还护着他!”

卫秋绳:“要比武,我和你比!”

突然,一个姬龙峰非常熟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还是我替你比武吧,美人。”人随声至,竟然是高如巨人的袁为虎!

袁为虎这几日正春风得意。刚刚从扬州商人江演那里敲来一笔有生以来所见过的第一笔数目巨大的银子,连日来以查飞贼的名义,流连于南京城各大声色场所。今日闲逛至这里,却正好看到了姬龙峰和卫秋绳的这一幕。

袁为虎说着就已经到了赵一指的面前,伸出如巨灵神一般的大手掌拍了过去。

赵一指愣了一下,本能地左手食指点出,心想这一指定能将对方攻来的手掌点个对穿。要知道,赵一指对自己的指功非常有信心,他在上面下了大功夫。

12 酒肉江湖

走南闯北的赵一指身边一直带着一块四十斤的大石头,一有空就在上面一指一指地点摁,直到其上满布数十个指痕,状如蜂窝,个个深达寸许。正是“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功到自然成。

而且除了指如钢筋一般,由于常年随身带着这块大石也练就了他惊人的力量。常人要是挨上他的一指,那要比挨上一刀还可怕!

袁为虎咦了一声,感觉不妙,忙硬生生地收住了手,身形一变,另一只手运掌如刀斩向赵一指的手臂。别看他身大力猛,却能机警应变。

自从上次和姬龙峰擂台徒手比武受制,袁为虎就开始日日苦练一种掌功――殊砂掌。而且进步神速,此时正想一试,谁知遇到了克制掌功的一指功。过去武林中有谚:“宁挨十拳,不着一掌;宁着十掌,不受一指”,可见指功的厉害。可这武功从来都是一物降一物,有一利必有一弊。凡是练某种硬功的大都是气血集于一隅,只须避其锋芒击其弱点。

袁为虎这一掌正是砍向赵一指伸出的肘关节,要是砍上,就算赵一指的手臂虬筋铁骨,也要就此废掉了。赵一指可没有袁为虎的应变能力,眼看左臂要被砍折,眼里急得冒火,索性不管不顾地挺身进步,右手食指想要钻入袁为虎的中门,直点前胸。袁为虎冷哼一声,左腿提膝撩向赵一指的裆部。

眼看赵一指就要命丧当场,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只见一个身影从侧面扑来,凌空抱住了赵一指的腰部,一起滚出了圈子。

说时迟,那时快,这几下发而未发的过招,兔起鹘落,都是在一刹那的事情。旁观的路人根本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在他们看来,这三人一合就闪电般地分开了。

袁为虎招式落空,恼恨异常,狠狠地盯着来人,怒道:“你怎么帮他!?”

这个搅局的人,正是姬龙峰。

姬龙峰没有再理会惊魂未定的赵一指,起身上前向袁为虎施礼:“师兄息怒,别伤了和气”。

袁为虎听姬龙峰这么一说,哼了一声,一时也不好发作。

他并不知道那晚在马府被自己打伤的蒙面夜行人就是自己的这个发小兼师弟。说实话,他对姬龙峰不怎么看得入眼,而姬龙峰却总让他感觉不舒服。直至少林寺那次比武和这次南京擂台比武,才深深地刺激了他的自负。

要是说少林次那次比武,袁为虎还不觉得姬龙峰多么厉害;那这次南京打擂,尤其是拳脚比拼上,袁为虎知道自己斗不过姬龙峰了。所以他痛下苦功,练成了殊砂掌和刀圣人秘传的欺心捶,那夜在马府使宝刀伤了夜行人,却没能使用新练成的武功。他在想现在要不要就和姬龙峰试试。

赵一指爬了起来,看到俏生生地站在姬龙峰旁边的卫秋绳正在为其拍掸衣服上所粘的尘土,也不去收势卖艺的家伙事儿,气哼哼地扭头就走了。

卫秋绳拍到姬龙峰后背的时候,发现衣服上洇出一道红色的血印,将衣服粘在了背上,惊得刚要叫出声来,就被姬龙峰一把抓住了手腕,轻轻地一抖即松开,姬龙峰说道:“不敢有劳姑娘!”

卫秋绳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半张着口,看到姬龙峰坚定的眼神,心下略安,不再出声,只是暗暗为他担心。

姬龙峰在前面身子扑起的一瞬间,就感觉到背部伤口一下子又撕裂开了,但他始终不动声色地忍着疼痛。不仅不能让袁为虎看到他的后背,他所站的角度,就连旁观的人也看不到洇出的血迹。他知道决不能让袁为虎发现,发现自己事小,千万不可影响了史大人。

姬龙峰笑着说道:“恭喜师兄荣升将军了!”

袁为虎左边嘴角向上微微一咧,阴笑道:“一入侯门深似海,可没有你活得潇洒。”说着话眼睛有意无意地总往卫秋绳身上瞟,接着说道,“咱兄弟好久没见了,走,我请你去喝酒!”

卫秋绳觉得袁为虎这个人很可怕,不愿与其纠缠。但此时她更担心的是姬龙峰的伤势,至于赵一指师兄刚才负恨离去,她则完全无动于衷。

姬龙峰虽然此时在男女之事方面毫无经验,但也感觉到袁为虎对卫秋绳的眼神不对。此时他又不能马上转身离去,正在为难之际,忽听得袁为虎邀他去喝酒,心中暗暗叫苦,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婉拒道:“小弟偶感风寒,不胜酒力。改日必请师兄畅饮。”

袁为虎佯怒道:“姬龙峰,你不给面子不是?”说着话,眼角还是飘了一下卫秋绳。

姬龙峰知道僵下去不会有好结果,陪着袁为虎离去,正好也能让卫秋绳摆脱麻烦。想到这里,冲袁为虎抱拳道:“师兄请!”

袁为虎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哈,这还差不多!这位姑娘,也一起去吧,”瞳孔收缩盯着卫秋绳,好像猛虎盯着山羊,“我替你比了武,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卫秋绳好似一点儿也不怕袁为虎,正色道:“我并没有让将军比武。”

姬龙峰忙接着说:“姑娘就请先回,改日再见。”

袁为虎狞笑道:“小妮子还挺厉害?”

姬龙峰岔道:“走吧,师兄,这南京城有一家山西菜很地道。”

卫秋绳心下放心不下,嘴上却说:“我也想去吃。”

姬龙峰看了一眼她卖艺的地方,问道:“你不收拾东西了?”

卫秋绳一指近前的一家饭铺:“我可以先放他们这里。”原来这几日她连续在这里卖艺后去那里吃饭,已和那家老板熟了。

袁为虎哈哈大笑。

围观的路人远远地看着,交头接耳。

姬龙峰担心身后路人异样的目光引起袁为虎的怀疑,以身上发冷为由,让卫秋绳在路边店为他买了件大号的羊皮袄。这南京的羊皮袄和北方的样式比起来,甚是精致,南方暖和,且南人身形相对瘦小所致。

姬龙峰穿在身上,十分好看,卫秋绳看在眼里,心中想道:他要是没受伤该有多好呀!

袁为虎没有去面河楼,而是带他们到了一家唤作“酒肉江湖”的大酒楼。名字虽充满豪气,但内中样式却是南派风格。原来,他早已打听得这里是南京江湖人士聚集的地方。

大厅里的客人们一看就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五湖四海、七长八短的各路人等散坐其间。最里面有一个戏台,竟然也是在演阮大铖的传奇剧《燕子笺》。

三人穿过大厅的桌台,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打量着他们,袁为虎昂然而行。他要了戏台正对面一间高高在上的大包厢。

三人刚要走进去,却迎面被一个老者闪身当门拦住,跟在老者后面的人竟然是赵一指!卫秋绳也是一愣,她也不知这位老者是何许人也,她和赵一指从小长到大,却从未见过此人。

那老者冲袁为虎嘿嘿一笑,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这位英雄武功好生了得,老汉我想领教一下。”

袁为虎冷笑一声:“哼,你想怎么比试?”

只见那老者一个马步背朝他们站在了门口,一双露出大脚趾的破布鞋脚后跟缓缓抬起,却是用两个大脚拇指立在地上。只听他说道:“你踢我一脚,然后我也照样踢你一脚。”

饭堂里的人们不看阮大铖的传奇戏了,都转向戏台对面的阁楼门口,看他二人的比试,倒好象这边成了戏台。

袁为虎站在破衣老者背后,运足了气力,右脚发力踢向对方的裆部。只听嘣的一声,那破衣老者动也没动,袁为虎却觉得脚趾疼痛如裂,有如踢在了铁石之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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