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哥哥”

读大学时候，我和初恋男友偷尝禁果，不慎怀孕。那时的我们太年轻，不仅缺乏常识，而且都是穷学生，没什么钱，所以挨过了五个多月才攒够了钱去医院堕胎。尽管医生一再强调大月份做人流很危险，但因为畏惧外界的非议和家入的眼光，我还是执意躺在了手术台上。

经过一番歇斯底里的疼痛，医生终于告诉我，孩子拿掉了。“是个男孩。”医生小声地告诉我，声音里透着惋惜。我虽然也感到很难过，但还是暗自庆幸解决了一桩心事。

此后我的身体一直不好，一直被各式各样的妇科疾病困扰着。此外，我还出现了耳鸣和幻听的症状，有时会模糊地听到孩童的哭泣声。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所以一直不太在意。五年后，我结了婚，却一直都怀不上孩子。着急的丈夫带着我四处求医，最后我终于怀了胎，生下了一个女儿。

女儿自幼体弱多病，常常彻夜啼哭，我和丈夫只好轮流照顾她，一点都不敢懈怠。在我们的精心照顾下，体弱的女儿慢慢长大了，终于到了喊爸爸妈妈的年纪。但让我诧异的是，女儿第一次开口叫人，喊的既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而是“哥哥”，而且声音清晰，吐字干脆，一点都不似呀呀学语的幼儿。丈夫听了纠正女儿说：“不是哥哥，是爸爸，来，跟着我喊—爸爸。”没想到女儿根本不听，继续喊道：“哥哥——哥哥。”这一次，连丈夫也无可奈何了，对女儿嘟哝道：“这么喜欢哥哥啊，可惜你妈没给你生哥哥……”

丈夫的话让我耳边一震，我突然想起了那个死在手术台上的男孩。医生曾经告诉过我，那是个成了形的男婴，已经被手术钳夹得支离破碎，血肉模糊。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现在女儿的确会有哥哥，可惜……这样想着，我有点难过，开始后悔拿掉了那个孩子。

随着女儿一天天长大，她的“哥哥情结”越来越严重，不仅经常对着空气喊哥哥，还常常会自言自语。问她在干吗，答曰跟哥哥讲话。有时候，女儿会突然大声地哭泣，然后跑来向我告状，说哥哥欺负她，打了她的头，或者用门夹了她的手。开始的时候，我觉得女儿是在调皮，便问她：“你说你有哥哥，他几岁了？长什么样子？”女儿很自然地回答说：“哥哥说他10岁了，哥哥长得和妈妈很像啊，都是双眼皮，大眼睛……”

当时我并未把女儿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觉得她在胡扯。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自己的毕业证书，发现自己距离毕业已经8年了。而我恰好是在大二那年做的人流，这样算来，如果孩子活着，也该有10岁了，跟女儿说的倒也契合……想到这里，我有点战栗，但我不敢想下去，所以马上强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

但在不久后的一个夜晚，又发生了一件让我诧异的事情。有一天我急着给一位同事送材料，便把年幼的女儿单独锁在了家中，半个小时后当我匆匆赶回的时候，却发现女儿的手臂上一片瘀青，她哭着告诉我是哥哥掐的。在女儿的胳膊上，我发现了一排明显的指甲印子，比女儿的指甲要大一些。慌乱中我没有多想，忙打电话喊回了丈夫。丈夫看见女儿满口瞎乱嚷嚷也慌了神，第二天就请假带她去看医生。

在医院里，女儿接受了一系列的全面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女儿的智力和身体都与同龄人无异。于是，我们又带孩子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说部分低龄儿童常常会想象出一个虚拟的玩伴，然后假装与其对话、玩耍，甚至吵架，这不过是孩子排解寂寞的一种方式，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有所改善，所以无须担心。听见医生这样说，我和丈夫才放了心，不再对女儿的行为大惊小怪。

女儿上小学后，开始乘通勤校车。有一次，校车发生了意外事故，除了女儿之外，车上的孩子都有不同程度的伤亡，只有女儿毫发未伤。女儿哭着告诉我，车祸发生时，是哥哥扑在她身上抱住她，最后她没受伤，哥哥却被撞碎了脑袋，流了很多很多的血……直到这时，我才有点相信，女儿身边，真的存在这样的一个“哥哥”，也许他就是那个被我杀掉的孩子，却依然待在我们身边帮助我们，保护我们，这次又为保护妹妹殒了身……

因为受了惊吓，女儿发了一场高烧，醒来之后，便忘记了那些同“哥哥”有关的事情。而我，则越发思念那个流掉的孩子，内心对他充满了愧疚。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听见别人说，孩子但凡跑到父母家投胎，都是有因缘的，有人是为了报恩，有人则是为了报怨，流产之后，有些孩子会痴心不改地留在父母身边，帮助他们，或是给他们捣乱。

虽然我不怎么相信这个说法，也不愿意把自己经历过的事往这上面套，但我还是想劝一劝那些过于开放的年轻人：不要轻易地堕胎，也不要把流产当儿戏。因为那些未坠地的胎儿都是血肉之躯，也都是有灵性的，渴望来自父母的呵护和尊重，所以，请别随意剥夺他们出生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