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范扬的艺术精神

时间:2022-10-18 12:41:23

画家范扬的艺术精神

在当下的中国画坛,能在作品中真正贯注中国文化精神者可谓少矣,范扬先生则正是这少数中相当突出的一位。

中国画学渗透的东方哲学、智慧、气韵、境界等等,当在精神层面论事,其次方在技法层面言说。即使是从技法论,亦无不随情思心绪展开。言范扬先生的画颇能体现中国画学精神,盖因他在画格上去俗亲雅;而在道技兼修上更重悟道。且不论其家学禀赋之渊源、才情格致之养成、技能修为之历练,但观其画,足令行家里手叹为惊愕。其画气象沉雄活脱,诚如范迪安先生所论:“范扬在两个世纪之交这几年里似乎得到了神助,以爆发出来的强劲之力将自己的画境大大地作了提升,在他的作品面前,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他在作画之际那种‘情驰神纵、超逸优游’的状态。就笔墨的意态而言,他浓笔酣墨,落在幅上皆成‘文章’,显示出解衣磐礴的畅快,达到了通权达变的火候。就描绘的内容而言,他打通了山水、人物、花鸟原有门类界限,只要面对自然,便能‘临事制宜,从意适便’,信手拈来皆得理法,在散乱的节脉中荡起形象的生机。”

观其画,识其性,而知其人。因为中国画学,实为人学。人学是中国古代文化的核心,而传统的审美实际上又是对自我人格的欣赏。人的胸襟、品藻决定画的格调气象。古人有“人品既已高矣,气韵不得不高;气韵既已高矣,生动不得不至”之说,故读书修品成为传统画家终生的追求与修养。

而中国画家的气质、学养、修能及性格亦体现在作画过程中。古代画家作画的状态,许多书中亦有记载与描述,米元章之颠、徐青藤之狂、渐江之静,皆发乎性情,从心所欲,虽禀性迥异,但各具本相,因而笔下都有了个性生命的神彩与活脱。范扬作画虽无古人“突然绝叫三五声”之狂,却有“笔所未到气已吞”之慨,他落笔率意,不假思索,笔笔相生,息息不绝,纵横涂抹,生趣滔滔。笔下山川云水,如浩荡洪流滚滚而至,驰骋自如,令人惊慑。其气概又如冲阵之骁将,奔突如风,气雄万夫,诚如古人描写“得道者”作画的神情:“当夫运思落笔,时觉心手间有勃勃欲发之势,便是机神初到之候,更能迎机而导,愈引而愈长,心花怒放,笔态横生,出我腕下,恍若天工,触我毫端,天作妙绪。前者之所未有,后此之所以难期,一旦得之,笔以意发,意以发笔,笔意相发之机,即作者亦不自知所以然。”道技双忘正是中国画创作的绝高境界,是画家的创作活动所达到的自在化境。

中国画学精神所推崇的“解衣磐礴”“了无挂碍”“畅神”或“畅情”,实是追求艺术创作上的自由境界,进入无尘俗与功利羁绊的审美理想天地。当然这境界的进入并非易事,不仅需要笔墨技法的娴熟于手,山川物象的了然于胸,更需襟怀气度的陶育及心灵的澄澈。而这又非一时数日之功,仅靠后天所学也尚难为。范扬虽生长于风雅、秀逸之江东,但其南人北禀,刚健爽厚,又不失温润中和气象。少年有大志,青年得正途,壮年入高标而不懈。故其画淋漓畅快、无拘无束,顺自然、得天性。正如石涛所说:“以我襟含气度,不在山川林木内,其精神驾驭于山川林木之外,随笔一落,随意一发,自成天蒙。处处通情、处处醒透、处处脱尘生活,自脱天地牢笼之乎归于自然。”所谓驾驭于山川林木之外,这正是中国画学精神之要旨。中国画家之创作向来是有象可据、随心写形,不拘于一丘一壑的实形真貌,以免于走入自然主义的框体中而缺失了精神。范扬对此尤为悟得醒透。他的画并不以描绘实物之形为己任,全以追求精神上蕴涵之生运机趣为鹄的。所以写在画面上的“象”乃“心象”而非“物象”,或是假“物象”以传达“心象”。弗论其所画的是林泉高致或悟禅的罗汉,抑或人物花卉,其画均不受实在物象的限制,一任情怀意绪导引,畅性而为,得意而忘形。沈括就说过“书画之妙,当以神会,难可以形器求也”。对此,黄宾虹更是强调:“艺术流传在精神,不在形貌,貌可学而至,精神由感悟而生。”

感悟乃中国文化之奥理,其间弥漫着浓重的玄云妙霭。学而得悟是为渐修,亦有明心见性、直觉顿悟之崖穴高士,范扬似乎两者兼而有之。他于艺事,有着积学渐修的几十年过程,有中西绘画科班学习的长期实践,有工笔山水、人物以及花鸟全方位的涉猎,有壮游大江南北的阅历,这些使他在20世纪90年代中,豁然“明透”,遂以恣纵笔意,大刀阔斧,冥造出缥缈、恍惚、混沌、大气淋漓、浑厚华滋的山水画新风貌,大大提升了自身的画境。人谓之“放松的黄宾虹”。

中国画的郁勃气息皆在水墨的运用,而水墨之运用又全仰赖于笔力。清人张式在《画谭》中讲:“以墨为形,以水为气。”宾翁更指出:“墨法妙于用水,水墨神化,仍在笔力,笔力有亏,墨无光彩。”范扬多年勤习书法,以书入画,笔力遒劲,加之极擅用水,故其作画,一笔下去,既使墨“醒”,更令纸“活”,创造出生机,流溢出光彩。

范扬的画又一大特点是浑茫动流。如果说中国画是“心迹”的外化,范扬正是一个将活跃的神思、豪放的情怀,毫无挂碍地挥写出来的人。他不投于形,不弊于物,不止于闻见,而是大其心体天下万物,如刘勰所言:“夫神思方运,万涂竟萌……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我才之多少,将与风云而并驱矣。”又如董玄宰论:“画之道,可谓宇宙在手者,眼前无非生机。”这样写出的画自然有着活泼的生命,“故可周流一切,贯通一切,生化一切,大用一切,风动蛇行,鸢飞鱼跃,乌黑鸪白,及一切生生化化,无处不是道体流行,天道自然。”

古人曾讲:“得时不如得器,得器不如得志。”范扬少时,得师长点拨,遂有大志向。年稍长,更立志“弘既往之风,导将来之器识”。故每学则取法甚高,固不降格以从众。论者以为,境界愈高,愈能产生磊落之人格,也自然远却了鄙俗猥琐,逐渐养成宽裕雍容之情怀,奋扬豪迈之气象,自信天成,胸有卓识,落落大方。至名噪画坛后亦无矜持自满,犹孜孜以求,左图右史,学而不倦。凡出游,则笔不离手,弗论海内境外,所见所感,必速写记之,久而久之,蕴愈深而植愈厚,故其画路益宽。

由是而知,范扬先生的画,境界在于精神气象;深厚在于学殖修养;风格在于天性禀赋;文脉在于中国文化精神。因而在今之中国画坛,他是个性风格强烈,自信自由,气韵与骨法兼得,已具气象而后劲十足的画家。责编昭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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