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人忧天与文人忧时

时间:2022-10-17 12:04:18

杞人,乃杞国之民也。从其姓名无考的情形分析,估计属于草根大众一族;从他的行为看,大概是天生的操心命,操心自家的生计还嫌不够,居然关心起宇宙安危的大事来,你说是不是一个好忧之人?宇宙运行如何,那是天文学家的职责,你杞人乃一非专业人士,硬要横插一杠子,“吃咸鱼、操淡心”,不是瞎忧是什么?谁说过天会塌下来?你杞人大惊小怪、咋咋呼呼,不是故意制造混乱吗?就算天真要塌下来忧也是白忧,完蛋的也不只你一人一家,何况天根本不会塌下来。这难道不是十足的白忧吗?这位可爱的杞人先生该操心的不操心,不该操心的瞎操心,结果落了个穿越时空的笑柄。

文人忧时忧世也称得上是我们这个民族的传统。从西周时代的文学经典《诗经》“国风”中我们就能领略到;战国时代“哀民生之多艰”的屈原更是文人忧时的典范;到了唐宋时期,忧时的文人更是层出不穷:有盼“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杜甫,有为卖炭翁鸣不平的白居易,有与捕蛇人感同身受的柳宗元,有先忧后乐的范仲淹;近代则有痛斥“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的马寅初,有“炮轰”孔祥熙、宋子文的傅斯年,有为农民的“九地”待遇“面折廷争”的梁漱溟;今天有领村民上访的云南省政协原副主席杨维骏,有为三门峡移民鼓与呼的谢朝平,有批评政府违法征地被“跨省追捕”的王帅……他们的共同特点都是好忧――忧时忧世、忧国忧民。但从这些忧时忧世者的际遇看,似乎大多不太乐观,屈原在绝望中自沉汨罗,杜甫在贫病中客死异乡,柳宗元在放逐中英年早逝,马寅初遭遇软禁,梁漱溟备受冷落,谢朝平身陷囹圄……看来文人忧时忧世有时比杞人忧天的后果要严重得多。

在某些人心中,体制的沉疴、制度的积弊、人性的堕落、道德的沦丧、强者的霸道、弱者的悲号、外在的病灶、潜在的隐患,等等,自有“肉食者谋之”,“预卿何事”?你一介草民,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和杞人一般瞎忧什么呢?在另一些人心中,或许更偏激:你的呐喊、你的鼓呼、你的愤激、你的不平、你的规劝,有用吗?会有人听吗?会有人采纳吗?如果不能挽救世道人心,不能改变社会不公,那不是白忧吗?

的确,从急功近利的角度思考,文人忧时忧世有杞人忧天之嫌。但细细一想,二者有天壤之别。杞人忧的天是自然的天,文人忧的“天”则和他们所处的时代不同而有异:古代文人忧的是一家一姓的天,为一家一姓的天而忧确有“吃自家饭、操他家心”之嫌;当今文人忧的是大家的天,既然是大家的天,人皆可忧、人皆应忧,“好忧”是大家的本分,何来“瞎忧”、“白忧”之说?杞人忧的天估计再过几千年也塌不下来,的确难逃瞎忧、白忧之讥,但一家一姓的“天”倒是多米诺骨牌似的塌个不停,可见古代文人的忧还真不是瞎忧,不过白忧了倒是千真万确。如果现在仍把今人之忧视作杞人之忧,对忠告、规劝听而不闻,那最终落下杞人一样笑柄的就绝不是忧时忧世的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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