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龙在天:宣德青花龙纹高足碗

对许多中国瓷器鉴藏家而言，十五世纪初瓷器的釉下青花纹饰堪称历代之最。诚然，晚明和清代文人盛赞“宣成”之器时，无不首推成化斗彩和宣德青花瓷，并视此为两类装饰工艺的巅峰之作。类似本品者数量甚少，但件件俱是宣德画瓷师的巅峰之作。它们以皇家御用的五爪龙纹为饰，青花色调翠蓝浓艳，蛟龙在汹涌波涛之中腾跃，浪花用若有若无的淡雅青料绘成。若说这批作品的龙纹之威猛灵动为御瓷之最，其实也不为过。大维德中国艺术馆的馆徽便是一件同款纹饰的宣德小P，由此看来绝非偶然。大维德基金会的瓷盘可参见笔者著《形秀色丽四代珍》，该书护封和附书名页均印有这一馆徽。就本品而言，最引人入胜的是其内壁环绕六字青花宣德楷书款的暗花行龙纹。此类暗花纹饰低调含蓄，故而此前两度拍卖的图录中均未提及。在大维德盘内立面，也有用薄瓷浆绘成的近似暗花龙纹。

绘有精美龙纹与淡蓝海水的近似高足碗当中，其碗足下沿或像本品般白描一道细窄的海水纹，或无海水纹饰。台北国立故宫珍藏一例纹饰、大小相若的高足碗，其足沿亦饰海水纹，图见《明代宣德官窑青花特展图录》。另一件近似例为北京故宫珍藏，其足沿也有海水纹，图见《故宫博物院藏文物珍品全集：青花釉里红（上）》。

另一例足沿饰海水纹的作品为巴黎吉美博物馆格朗迪耶珍藏，图见《The World’s GreatCollections，Oriental Ceramics》第七册之《巴黎吉美博物馆》。

至于纹饰相同但足沿无海水纹的高足碗，北京首都博物馆藏一例，图见刘良佑著作（《明官窑》；另一件足沿无海水纹的近似例载于约瑟夫撰著的《MingPorcelains，their Origins andDevelopment》，此碗于1981年和1986年经苏富比拍出；第三例于1968年4月1日经伦敦佳士得拍出；第四例于1997年4月27日经香港佳士得拍出。最后一例高足碗曾纳入玫茵堂珍藏，其后于2012年4月经苏富比拍出。

除上述各例，尚有两例宣德龙纹及淡蓝海水纹高足碗，其外壁或饰上下两行九龙纹，或绘五龙（一龙盘旋于高足之上）。这两种变奏的前者可参照珍藏，图见《台北国立故宫藏明代瓷器图录》；大英博物馆珍藏一例饰五龙者，图见霍吉淑所著《Ceramics 0f theMing in the British Museum》。但皇家御瓷的经典构图，看来仍是本品这类外壁饰二龙的高足碗：一龙昂首向前，另一龙则扭头向后，似乎要改变方向。

近似瓷盘的盘心龙纹亦昂首挺胸、张牙舞爪，而盘外龙纹的形态则与高足杯外所见近似，但高度不及后者舒展。至于大小、纹饰均与大维德瓷盘近似者，大英博物馆藏一例，图见霍吉淑前述著作135页；另一例为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图见万斯恬所著《A Handbook of ChineseCeramics》修订增补版。上海博物馆亦珍藏一例大小和纹饰相近的瓷盘，但其盘沿为直口而非折沿，图见汪庆正《元明清时期陶瓷：青花釉里红》；台北国立故宫也有一件纹饰相同但略小的直口盘，图见《明代宣德官窑青花特展图录》。大英博物馆今藏一例器形较小但纹饰相同的折沿盘，此盘由马氏基金会（Ma Foundation）外借，出自仇焱之旧藏。

撇口，高足中空。通体青花纹饰，淡描海水为底，绘两条矫健五爪龙张牙舞爪，互相追逐，一龙往前奔腾，一龙回首呼应，下承八峰江崖海水纹，高足颈部再画四峰海水纹。内壁暗花饰两条五爪游龙，心书“大明宣德年制”楷书款。

纵观是次拍卖的宣德高足碗及数例近似作品，其画工之精湛皆让人叹为观止。龙纹所用的浓艳青花深浅有致，而龙鳞、头部及足爪的描写亦一丝不苟。二龙之所势夺人、威猛生动，实非其他瓷器所能企及。相形之下，涛涛浪花的画工亦毫不逊色。描写海水所用的钴料颜色淡雅，用料虽少但却配制精良，呈色方能如斯匀净。浪花翻滚处露出莹白的瓷胎，而海水的起伏则用淡蓝波纹来呈现。宝蓝色的龙纹幽深浓艳，而淡蓝水纹则若有若无，二者对比鲜明且极具戏剧张力。尤须一提的是，本拍品造型秀美、比例协调且轮廓端庄，乍看之下虽不明显，但无一不是宣德佳瓷的典型特征。

此类高足碗据称是祭坛用器，故此使用者定然珍而重之，不用时则仔细收藏。鉴于此类作品工艺精湛及其特有的纹饰题材，所以应是皇家御瓷无疑。五爪龙纹象征皇帝，而皇上又名天子。天子负责主持一应祭祀活动，为天下百姓祈求丰年。本拍品的纹饰象征蛟龙于春分苏醒后登天普降甘霖，以滋润万物、养育万民。此器的皇家龙纹威严华贵，想来定能堪此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