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装置的可能

时间:2022-10-15 08:17:30

9月,今日美术馆迎来了艺术家刘短暂的展览《万物》,展览时间仅有7天,布展和筹备的时间却达4天。所展出的作品都是由手工组合而成,原材料经长途运输而来,是大批废旧家具、门框、木材和螺钉螺母一类的工业配件,刘和他的助手拆卸了这些废旧物资,再将其组合成新的样貌。这组大装置在13米高的展览空间中顶天立地,搭建在高出地表的铁架子和木台上,有如哥特式教堂塔顶的尖顶,每一个立面都如同不停变化的万花筒,向内又延伸出许多层次。没有任何图案,颜色单调,保持着废旧木材的本色―有着20世纪80年代意味的淡淡油漆绿色、原木色。你很难用语言描述它的样子,大概因为它不像实际存在的任何物体,只是怪诞地矗立在展厅中。

看不懂的展览

来观展的照例是艺术圈内人,知名收藏家、画廊老板、策展人、批评家、行业记者或者艺术家的朋友。大家聚集在尖塔的四周,客气地谈笑,偶尔有窃窃私语,“你看得懂吗?”“我看不懂。”但是没人会当众提出这个扫兴的问题。如同很多艺术展一样,新闻稿写得很玄,充满了虚词,比如,“展览是艺术创作抵达的位置还是一个并不确切的思考和行动的起点?”提出问题,并不回答,即使通读好几次,也无助于理解这件装置。

策展人郭晓彦必须承担解释它的义务,她说,这是一件“见微知著”的作品,你大概能明白,这作品务虚,没有实际的所指。我带着疑问来到艺术家本人面前,却发现他也没想好该如何解释。刘为他太过跳跃的思维抱歉,并且告诉我,他相信,表达是一种伤害,艺术家并不需要所有人的理解,只要作品的逻辑足够强大,这件作品就具有美感。外籍评论家Chris Moore则把刘的展览作品归入这样的行列:艺术家曾经如日中天,而此时,创作“正日益稀松平常。”他所指的如日中天的艺术家,包括了国内做观念艺术的不少名人,张洹、杨福东、邱志杰、没顶公司。

艺术家选择装置,也许从一开始,就该知道大众的理解,并不是可以预期的项目。1998年,刘放弃了自己在《北京青年报》的稳定工作,选择成为全职艺术家,和很多专注于绘画的艺术家不同,他选择的是一条艰难的路。

他告诉FAMOUS记者,自己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因为“在那种体制中,很多事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直到2003年,他才卖掉了自己的第一件作品,收藏者是乌利・希克,这个瑞士人曾经是中国当代艺术品最大的藏家,一度,他的眼光就能左右一个中国青年的艺术前途。刘卖掉的第一件作品叫《福音》,全由木头构成,有七八米长,刘说,希克看到这个作品没多久,就敲定了购买,价格不贵,但对当时的他来说,是一个相当大的鼓励,那时他还年轻,也并未成名。希克的收藏是个良好的开端,如今,人们对他的形容,已经是中国新生代艺术家的领军人物。

这以后,中国艺术品市场进入狂飙阶段,资本的力量成为所有艺术家无法回避的话题,刘也有过迷茫,但他说,自己绝对反对村上隆那种创作方式,追求大众知名度,完全错误。“艺术本来就不是纯大众的,你的东西怎么可能变成大众的呢?一个设计师的作品都不一定被大众接受,所以根本不要费这个力气想去把这条路打通,你要打通的话,只有可能是你错了。”

孤独生长的装置

如果一件作品让所有人看不懂,那么它就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费解本身就能够具有意义?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当然,还有很多实际的问题也是无法回答的。比如成本问题,细心的人可以为这个展览算一笔账,装置的总造价,在30万元左右,这还不算美术馆的租金和其他筹备宣传费用,展览的展期短暂到不足一周,观众有限,并不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看到。地点选择较权威的当代美术馆,而不是画廊,至少,这在艺术家的履历表上,将是一次“进入美术馆”的展览,一次个展,分量和只在画廊举办的、或者参与美术馆中的群展自然不同。

一个策展人坦白说,“大家都知道,刘前几年画卖得很好,他不是直接拿这些作品去卖,他有别的作品去支撑市场,或者说是满足市场需求。但是这些东西是他的符号资本,毕竟,这是个学术性的展览。”他说,类似这样艰涩的展览,可以说是一种市场怪现状,很多艺术家也身处其中,他也强调,“但这不是一个要紧的问题,美术馆就是要做这个,美术馆如果像画廊一样就没有意义了。”

在这个一切皆市场的时代,选择装置的艺术家同样更要面对柴米油盐,工作室的成本维持。但没有受众、难以理解、仅仅为了积攒学术成本的展览究竟有什么意义?

艺术圈的现状告诉你,有,很有,这是看不见的资源,为此的花费一定会值回票价,装置的巨大体量本身就具有意义,是其他如行为、影像所不能达到的。这便是国内装置艺术面临的现状,艺术家在市场与学术之间保持艰难的平衡,一方面,艺术家需要一些市场表现更好的作品支撑他的开销,另一方面,费解的装置作品支撑他的学术声誉,于是装置变成了孤独生长的奇兽,它被培育出来,只是为了说不清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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