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视者》中“看与被看”情节结构模式研究

时间:2022-10-15 03:22:56

《窥视者》中“看与被看”情节结构模式研究

摘 要:作为继《橡皮》之后的又一部反传统类型的小说,《窥视者》是由法国作家罗伯・格里耶创造的一部新派小说。在作品中作者用“窥视”作为人们观察生活、认识世界的一种方式,并进一步将其作为现代西方社会的一种普遍存在的社会现象和社会关系的标志。本文从小说"看与被看"的情节结构对《窥视者》进行解读。

关键词:窥视者;看与被看;情节结构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6)12-0164-03

对于人和人之间的看与被看的关系,卞之琳曾在其《断章》中说:“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极具美感的描述。但是在《窥视者》中,作者却赋予了“看与被看”更多的社会内涵。“看”原指观察者的目光所接触的视界区域,有时候也只根据一定的价值标准对某人或者某些行为加以评判;“被看”则是通常意义上的被观察,这种情况下看客的出发点是出于审美的需要[1]。但是作者却一反传统地将看和“窥视”等同起来,借助这一独特的视角来揭示了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冷漠的关系。纵观整部《窥视者》,我们不难发现“看与被看”是作品贯穿始终的情节结构模式,小说中的每一个人只有一个动作:“看”,一方面是自己“看”别人,而另一方面则是自己被别人“看”,这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看与被看”[2]。在《窥视者》中,作者并没有花费大量的笔墨来对小说中的人物角色和各种细节进行针对性的描述,更多地是侧重于塑造一种具有意味的气氛,在“看与被看”的二元关系中通过白描的方式来塑造看客的形象和灵魂,以达到突出作者对现代西方社会逐渐异化人际关系行为的批判。

一、独特的视角:“窥视”

罗伯・格里耶不是第一次将谋杀案作为小说素材的,早在《窥视者》诞生之前他的《橡皮》就以谋杀案作为素材,只不过《窥视者》的情节稍显平静,因为、小说的重点不在于展现曲折离奇的案件侦破过程,而在于对“客观事物”进行记录,让读者自发地去思考所谓的“真正秘密”[3]。因此作者选择了“窥视”作为小说的视角,通过小说中形形人物的“窥视”来揭示现代社会冷漠的现实。

对于《窥视者》,作者曾经说过:“在我的小说里,不管出现多少物体,能够真正看得见它们的仅仅是某一个人,而这个人是有其自己的主观思想的,而不是一个中立者。”[4]通过这句话我们可以发现尽管小说中那些善于窥视的人物往往是面目不清的代号而不是像传统小说那样血肉丰满的活生生的人,小说的情节也被一双双善于窥视的眼睛从不同的角度剖解,但是却完全不影响读者对于作品的解读和欣赏。根本原因就在于无论情节多么散乱,人物多么模糊,但是那双能够观察客观世界的眼睛是存在的,这可以说是以窥视作为小说的切入角度的最大特点。其实人和人之g的“窥视”本属于一种正常的行为,但是该小说的“窥视”并不是出于好奇或者审美需要,而是一种惯性的变态行为。在小说中,于连明明通过偷窥发现了马第雅思谋杀自己女朋友的经过,但是其并没有将其揭发出来,而是以沉默的态度任马第雅思逍遥法外。由此可见对于现代社会而言,可怕的不是窥视,而是窥视背后那种人与人之间冷漠与相互提防,这也许是作者把“看”称为“窥视”的一个重要原因。

二、对“看与被看”关系的错误解读

事实上,对《窥视者》所展示的无处不在的“窥视”,人们很容易给出错误的解读,如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出版的《窥视者》中的后记就将“窥视”简单地理解为于连窥见马第雅思犯罪却又不予告发的行为,漓江出版社出版的《外国名作家大词典》中也是将《窥视者》翻译成《漠然而视》[5],这种翻译毫无疑问是存在偏差的,将“窥视”理解为于连和马第雅思之间“看与被看”的单线关系,这会影响对作品的意涵挖掘。一是如果“窥视”主要是指于连和马第雅思之间的“看与被看”,那么小说的主人公应当是于连和马第雅思,可事实上小说中于连并不是贯穿作品始终的人物。二是如果这篇小说是单纯的以谋杀案为素材的,那么为什么案件是在小说情节三分之一处出现,并且案件的发生过程也被省略掉?正常情况下知道凶手的身份之后小说就应当结束了,但《窥视者》并没有。还有就是,很多《窥视者》的研究者在看待“看与被看”情节结构时总是将于连放在“看”的一方,而将马第雅思视为“被看”的一方,从而割裂了“看与被看”的二元结构[6]。事实上,在马第雅思身上,“看与被看”是同时存在的,他不仅被于连窥探,同时也被岛上的其他人窥视。根据目光交流的原理(即如果马第雅思不去窥视他人那么就不会发现他人在窥视他),我们就可以确定马第雅思肯定也是一个窥视者,只不过作者将马第雅思的窥视行为表现在其日常的生活举动上,例如在推销手表的时候总是一次次地窥视岛上的居民。那么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读者对于马第雅思窥视行为的忽视呢?原因就在于作者并没有直接用和窥视有关词汇来描述马第雅思的行为,而是用一种纯客观的、非连续性的手法将本来就不显眼的马第雅思的窥视行为隐藏在他推销手表时对周围世界的观察中。这其实是作者故意设置的一个游戏迷宫,读者只有先解开这个人物迷宫才能够正确地对作品进行深入解读,准确地把握作品的深刻内涵[7]。

三、作品中的“看与被看”分析

(一)马第雅思和岛上人们之间的“看与被看”关系

为了更好地处理好马第雅思与岛上居民之间的“看与被看”关系,罗伯・格里耶赋予了马第雅思能够正大光明进行“看”的身份――旅行推销员[8]。这一身份决定了马第雅思在日常生活中善于察言观色,通过观察人的眼神来判断其是否属意自己推销的产品。例如在《窥视者》中,马蒂亚在未登陆岛屿之前就已经对岛上居民的生活进行了了解,目的只是为了确定一条最为方便的路线来进行“看”,他的职业需要他付出足够的热情来为其“看”的行为提供支持,他的目的就是想获得尽可能多的信息,诸如岛上的男人手腕上是否戴手表,与女顾客、咖啡店的男老板主动打招呼拉近距离,最终都是为了能够推销手表。因此对于马第雅思来说,“看”是一种正常的行为,是自己谋取利益的主要手段,当然也不能忽略马第雅思“窥视者”的身份。从马第雅思的角度来说,岛上的居民是“被看者”,但是从岛上居民的角度来说,马第雅思何尝不是“被看者”!在其“看”岛上居民时,岛上居民也在时刻“看”马第雅思,两者从而形成了一种“看与被看”的二元结构关系[9]。从马第雅思上岛的那一刻起,岛上的居民对他此次行动目的有了充分的掌握,即他是为了向居民推销他的手表,之所以会如此地清楚马第雅思的目的,原因就在于岛上的居民一直在“看”马第雅思的一言一行。正是因为这种原因,车房的主人明明知道这种推销手表的方式最终是不会有收获的,但是还是大声地表示赞同这种行为;而咖啡店老板明明知道自己的老婆不会对这个手表产生购买的欲望,但还是让推销员去向其妻子推销产品,而其原因却是使她散散心”[5]。这些人对于别人在认真做的事情并没有抱任何尊重的心态,甚至会幸灾乐祸。

如果说马第雅思的“看”是职业赋予他的,那么岛上居民的“看”从本质上来说其实是麻木、混沌社会现实的再现,反映了人和人之间相互倾轧的残忍[10]。这一点最有力的证明就是雅克莲的失踪与被杀事件,事实上岛上的居民早已经知道雅克莲是在悬崖失踪的,更知道马第雅思的推销路程刚好经过悬崖,并且有收集绳子的爱好,岛上的居民其实是怀疑马第雅思的凶手身份的。但是当马第雅思出现在议论纷纷的咖啡店时,极具讽刺意味的一幕出现了:“柜台后面那个卖汤的姑娘看上去有点战战兢兢”,而“柜台后面的那个胖女人却是一副快活的表情,老板娘则是吃力地在磨着咖啡”[8]。从这三个人的表情和动作中我们可以感受得到岛上居民对于马第雅思的罪行持一种沉默甚至纵容的态度,这说明岛上居民正义感和良知早已不复存在。作者正是要通过这种“看与被看”的二元情节结构关系来塑造一系列“看客”形象,以批判西方社会的冷酷与自私。

(二)于连和马第雅思之间“看与被看”的关系

在《窥视者》中,那个被害的女孩雅克莲的男友――于连被怀疑是凶手,受到了其父亲的难以入耳的谩骂和责备。而于莲却没有做任何的辩解。而当他发现在门外窥视的马第雅思时却说出了自己当天在家中看到了前来拜访的马第雅思,对此,马第雅思最后还是承认了,虽然语气很弱。当于莲试探性地说:“你下了自行车,你敲了敲门,后来你走过去看了看菜园的门。离开这儿之前,你从车座后面的一个小袋子里拿出了一把钥匙,在变速器的机件上拧紧。”[8]马第雅思对于连所说的都承认,并且露出了微笑。于连的话其实是对马第雅思的试探,但是于连的话却让马第雅思看到了脱身的机会。于是马第雅思决定将一切痕迹抹去,按照于连的话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基于这种思想,马第雅思再次回到悬崖边,将挂在岩石上的雅克莲出事时穿的毛衣扔到海里,而这一过程都被站在背后的于连全部“看到”了。可以说,于连以自己的智慧通过构建了一系列语言陷阱来拆穿马第雅思的谎话,揭露了凶手的身份。这个时候,于连和马第雅思之间边构成了鲜明的“看与被看”二元对立结构。

按照传统侦探小说的思路,这个时候于连应当揭破马第雅思的罪行,但是《窥视者》的后m情节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于连看到了马第雅思的所有行为,却无动于衷,毫无疑问是一个十足的看客。从整本小说来看,于连可以说是小说中形形人物中最年轻、最冷静、推理能力最强的一个人,是现代精英份子的典型代表,但遗憾的是他明知凶手是谁,却选择了沉默。罗伯?格里耶塑造这一形象何尝不是对现代西方社会那些自认为高人一等的社会精英的讽刺!

雅克莲是推动小说情节发展的最关键人物,但事实上读者从没有直接的见到雅克莲,更多的是通过岛上居民的叙述来了解这个女孩的事情,这个时候岛上的居民和雅克莲之间便形成了一种“看与被看”的二元关系。这种关系在雅克莲生前和死后也有着很大的区别。在生前,岛上居民对于雅克莲的看法:“别提了,她是我们家的一个真正的害人精,别相信她的那副听话的样子,她是被鬼迷了心窍……这个孩子给家里丢尽了脸。”[8]这是雅克莲母亲对她的评价,我们很难想象一个母亲竟然会对自己的女儿下这样的结论。而让・罗宾屋里的年轻女人也说道:“这个小娼子真该给她一顿鞭子。”从岛上对于雅克莲的评价来看,他们对雅克莲持有一种憎恨甚至是厌恶的态度的,她并不被岛上的居民所接受。但实际上,结合小说中的一些细节,我们不难发现雅克莲只不过是一位活泼、爱恶作剧的13岁小女孩而已。对于这么一个充满活力的小女孩,岛上居民却无法忍受。在雅克莲遇害之后,面对雅克莲的尸体,岛上居民和她的亲人连一点悲伤之情都没有,反而觉得她的遇害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情:“知道了她的最小一个女儿的下落和她昨晚不回家的主要原因以后,倒十分平静。听众对这一点谁也不感到惊异。”[8]就连发现雅克莲尸体的渔民也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对于他来说,雅克莲的尸体似乎和人体雕像没有任何的区别。从这里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人们对生命毫无敬重之意,这也是现代西方资本主义人际关系的一种写照。罗伯・格里耶摆在读者面前的是一面哈哈镜,折射的是当时社会的溃烂以及社会的丑恶现状[9]。

参考文献:

〔1〕张佑周.独特的视觉――窥视――评罗布格里耶小说《窥视者》[J].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04):30-34.

〔2〕吕洋.论《窥视者》中“看/被看”情节结构模式[J].美与时代(下),2014,(11):120-121.

〔3〕晁召行.游移于各种窥视关系之间――《窥视者》分析[J].外国文学评论,1993,(02):58-64.

〔4〕侯俊玲,田庆轩.评罗伯-格里耶的《窥视者》[J].沧州师范专科学校学报,2004,(02):19-21.

〔5〕李舒燕.论《窥视者》中的重复性[J].甘肃联合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04):92-95.

〔6〕王钦峰.后现代主义小说论略[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

〔7〕雅克・德里达.文学行动[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

〔8〕阿兰・罗伯-格里耶.窥视者[M].北京:译林出版社,1999.

〔9〕陈焘宇,何永康.外国现代派小说概观[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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