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丛生的城市(中)

6

第二天，宁晃晃没去上课，她独自一人，慢慢朝着校园里人迹稀少的地方走去。

校园南边有一处荒废了的草场，这里原本是京阳中学的足球场，后来京阳中学在城北买了一块地专门发展体育项目后，足球场就荒废了，校方决定今年夏天在这里盖一座图书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动工。

现在是夏末，蚊子最多的季节。

学生们一般不来这里了，施工人员也还没来，所以这里非常荒凉。

学校里的清水湖已经在警察的监视范围之内，只有这一处，是食人妖下手的最好地段。

如果食人妖是冲自己来的，应该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宁晃晃默默朝前走着。当她走到草场中心地带时，周围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宁晃晃的墨镜上映出她周围的景像，离她身后五十米的草丛中，藏着一个摄氏37度的恒温生物。

显然，他是个人类。

宁晃晃转过身，眼睛透过墨镜，冷冷地盯着那块草丛。

一个男子慢慢从草丛里站起来。

他非常无奈地耸耸肩，道：“是我。”

赫然就是宁晃晃前天在电影院里碰到的男子——陈昆。

宁晃晃看着他，慢慢走近，心里觉得有趣，她一心想引出食人妖，结果倒引出一头色狼。

“你跟踪我？”

“不，我在散步。”

“散步需要躲在草丛里？”

“不是躲，是睡。”杨昆纠正道。

宁晃晃冷笑一声，转身走开，忽然陈昆大声说道：“你最好小心一些……”

宁晃晃怔了一下，回过头不解地看着他。

陈昆笑了笑，道：“也许你不相信，但其实我是除魔世家的人，我正在追踪一头猎物，它在这附近就不见了。我在你身上闻到了一种味道，据我多年的经验判断，这种味道是种标记，你是他们的猎物，所以我只是想保护你罢了。”

“除魔世家么？很了不起吗？”宁晃晃淡淡笑了一下道，“我不用你保护。”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离开。

陈昆一个人怔怔地站在草地上，摇着头道：“现在的小女孩真是太不可爱了……”

等宁晃晃回到教室，正好上语文课。

宁晃晃悄悄坐在后排，抬头看了看，忽然发现白俏俏不在座位上，顿时心跳加速。

等下了课，她问起宿舍中的其他姐妹，大家这才发现白俏俏没在教室。

“我早上还看见了她的。”李霜道。

“什么时候？”

“大家一块从宿舍里出来，好像有人喊了一句，‘白俏俏，你等等我。’”

“早上谁和白俏俏一块走的？”宁晃晃又问。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宁晃晃的心一沉，大声道：“大家快去找。”

四个人找遍了整个校园，最后找到荒废的足球场。在足球场的中央，白俏俏的尸体赫然卧倒在草地上，鲜血并不多，一部分脏器不见了。

除了宁晃晃之外，其他三个女生都吐了。

只有宁晃晃慢慢走到白俏俏的尸体旁，仔细地观察尸体。

白俏俏睁着大眼睛，脸上还残留着恐怖的神情。相信死前一定受了惊吓，她的手蜷缩在一起，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似的。

警察来时，照例问了她们几句话。

赵警官看着这几个吓得目瞪口呆的女学生，心生不忍，问话结束后只留下了宁晃晃一人。

“你是R组的成员？”赵警官习惯性地递上一支香烟。

宁晃晃点点头，但并不去接香烟。

赵警官难堪地挠挠头，顺手将烟夹在耳朵后面。

“按照级别来说，我应该向你敬礼，可是我上司让我不要暴露你的身份。”赵警官局促不安地搓搓手，一边已经有人递上两瓶酸奶，赵警官将其中一瓶递给宁晃晃。

宁晃晃接过酸奶，也不吸，只是用力地咬酸奶的吸管。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过，我希望能够尽早地破案。”

“我知道的并不多。”

“杀人的真的是那什么妖？”

“食人妖。”

“为什么你如此断定？”

“直觉。”

“你这样说，我是无法写到档案里去的。”

“这些本来就不能记录到档案里去。”

“凭我的经验，我怀疑凶手是死者非常熟悉的人。”赵警官判断道。

宁晃晃抬起头，雪亮的眼眸盯着对方。这是一位老警官，必然有丰富的经验。

“有什么理由？”

“杨媚和白俏俏的死因都是颈部动脉被利器撕裂，失血过多。我想，女孩子一般是不会让陌生人随便靠近她们的，更不用说是可怕的动物……不，是怪物。那种怪物再厉害，也很难一口咬住这个地方吧？”

宁晃晃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不会。我当时仔细看过杨媚脖子上的伤口，伤口发炎，并且已经开始溃烂，杨媚全身的血都变成紫黑色，这是食人妖牙齿的余毒所造成的。而且白俏俏的身体上也同样存在这样的现象。”

赵警官长叹一口气，道：“这世界上真的有这样可怕的妖怪？”

宁晃晃无语。

赵警官点了点头，道：“要我们怎么配合你？”

“用不着，这件案子直接交给R组吧！这本是我们份内的事情，况且还是冲着我来的。”宁晃晃站起来，准备离开。赵警官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宁晃晃回到寝室时，大家的表情都很古怪，气氛异常凝重。

“今晚，你能不能出去睡？”李霜直话直说。

宁晃晃沉默着看着她。李霜有些不安地说道：“其实这是大家的意思。”

“你们怀疑我？”

“没有办法，只有你在她们被杀时不知所踪，你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大家只好这样做。”

“我离开，你们会安全么？”

“最少不危险。”

“……”

宁晃晃低下头不想说话，有太多事情她无法解释清楚。

李霜看看宁晃晃的脸色，朝后退了一步，显然她也害怕宁晃晃。

宁晃晃抬起头，一脸平静地说道：“好吧！我出去住。”

7

清晨，学校里的清洁工发现了第三具女尸。

一具无头女尸，她全身的皮肤溃烂，其臭难闻。

宁晃晃忽然推开前面的人，直奔向女生宿舍楼。

女生宿舍的楼道内，李霜三人有说有笑地走着。

宁晃晃忽然出现在她们面前，当她看到三人均完好无损后，松了一口气。

李霜微微一怔，然后马上反应过来。

“又……又有人死了？”

宁晃晃点点头。

大家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就在这时，樊欣忽然指着宁晃晃，厉声尖叫：“为什么他们不把你抓进去，为什么他们不把你抓进去？”

兰馨忽然回过身，扬起手来给了樊欣一个重重的耳光。

“够了，我再也忍受不了你了。”

樊欣怔住，过了好一会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霜皱起眉头，一脸厌恶地看着宁晃晃说道：“难道她的嫌疑不是最大么？”

“如果宁晃晃是凶手，我们早死七八次了。”兰馨揉揉自己的手腕，叹了口气。

到了这个时候，宁晃晃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

“凶手另有其人，但不是我。”

“那么，杨媚和白俏俏死的时候你在哪里？”李霜问。

“电影院和足球场。”宁晃晃说。

“这就是最好的证明，杨媚是死在电影院附近的清水湖，而白俏俏也正是死在足球场，你凭什么说自己不是凶手。”

宁晃晃没有解释，只是重复了自己的话：“不是我。”

李霜冷哼了一声，拥着樊欣快步离去。

兰馨犹豫了一下，转过头对宁晃晃说：“别怪她们，这几天她们吓坏了。”

宁晃晃点点头道：“我知道！”

兰馨又问：“你这几天住哪里？”

宁晃晃说：“学校外的一家旅馆内。”

“下了晚自习后，我们一块去学校外吃烧烤吧？据说吃东西能让人心情好些，自从杨媚、俏俏死后，老大她们都不肯出校门，害得我也好紧张，咱们一起去放松一下，好么？”兰馨温和地看着宁晃晃。

宁晃晃犹豫了一下，其实以前她和兰馨关系并不好，但自从那次她在兰馨肚痛后关心过她，她便对自己友善起来。

宁晃晃咬了咬牙，忽然问：“和我在一起，你不害怕么？”

“我相信你……”。

宁晃晃点了点头，心里忽然有些开心起来，自己终于有朋友了。

兰馨开心地笑道：“那么说好了，明天下午放学，咱们在波兰街见，一起吃个够。”然后一蹦一跳地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这一天，学校被一种奇怪气氛包围着，人人惶恐不安，生怕在哪个阴暗的角落里隐藏着凶恶的杀手。宁晃晃则成了同学指指点点的对象。李霜和樊欣在同学中散播着谣言，说什么“只要是离宁晃晃比较近，就会成为杀手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她就是……”等等。

吃晚饭时，宁晃晃避开了人群，独自一人坐在树下。

打开饭盒，雪白的米饭上爬着五只死蟑螂。

宁晃晃皱了皱眉头，将汤匙放下。

一双修长的腿出现在宁晃晃面前。

宁晃晃抬起头，陈昆正站在她面前，左手捧着一个用红布包裹起来的盒子。

“你来做什么？”宁晃晃很是反感。

陈昆不动声色地走上前，蹲下身，将手中的盒子放在草地上，然后慢慢解开红布。

一阵饭香扑鼻而来，宁晃晃顿时食指大动。

做工考究的红木食盒出现在宁晃晃眼前。

陈昆将食盒盖打开，盒里面的构造更令人称奇，它是由四个伸缩自如的抽屉组成，每一层都可以拉开，盛放不同的菜肴。最上面的一层放着诱人的红烧带鱼，下一层是西芹百合，再下一层是香酥鸡，底层则是喷香的白饭。

陈昆从食盒的底部掏出两只搪瓷白碗来，给宁晃晃盛了满满一碗白饭，放在她面前。

“昨天，有一个姓赵的警官拜托我，希望我能帮助他的上司，抓到可怕的食人妖。真没想到，他的上司竟然是你。”

宁晃晃无语，没有想到赵警官这样关心自己。

“其实离我远点会比较好……”

“哦？”

“因为食人妖的目的是我……”

“这么肯定？”

“因为我曾经杀死过一头食人妖。这种妖怪是非常记仇的。”

“报仇么？可是为什么它不直接朝你下手，反而要杀死你的同学呢？”

“我也不明白。”

陈昆躺在地上，眼睛透过浓密的树荫看向天空。

宁晃晃舔了一下嘴唇，然后端起面前的白碗，快速地用食盒里喷香的菜肴填满自己饥肠辘辘的胃。

陈昆依然躺在地上，皱眉苦思。

宁晃晃擦干净嘴巴，忽然对这个英俊的男子产生了些好感和好奇。

“你为什么进罗生家除妖？是想过刺激的生活么？”

“我小的时候，时常看见一些可怕的东西，没有脚的人，或者是些长相奇怪的动物。一开始我家人认为我的视觉神经有问题，带着我到一些有名的眼科医院去看病，可是无论是什么样的眼科大夫都认为我的眼睛没有任何问题。我家人大怒，认为我欺骗了他们。无论我怎么解释，他们也不肯相信我的话，我时常被罚跪。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看到一个人身蛇尾的东西爬进我家的院子，我吓坏了，推醒沉睡中的父母，可是父母却不愿意相信我的话，他们将我赶出了睡房，那一晚我怕急了，将自己关在阁楼里。等到天明时，我发现我的父母被这只蛇怪吃得只剩下骨头了。”

说到这里，陈昆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宁晃晃看着身边这张脸，上面写满了内疚和痛苦，忍不住安慰他：“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

陈昆睁开眼睛，看着宁晃晃，叹息道：“谢谢……”

宁晃晃淡淡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决定为父母报仇。我听说贺兰山上住着一些神仙，能传授人们绝技，杀妖除魔，因此我卖掉所有的家当去了贺兰山。可是贺兰山上并没有神仙，只是在深山中住着一些修道之人，这些人自称为罗生一门。于是我就变成罗生门中的俗家弟子。”

宁晃晃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天色已经不早，这才想起她和兰馨约好去吃东西。原本是不想去的，可是这些天实在是有些累，吃点东西聊聊天，松缓一下神经也是好的。

回过头来，陈昆已经从地上坐起来，表情痛苦。

于是宁晃晃问他：“要不要和我去吃烤肉，放松一下？”

京阳校外，有一条出名的小街，名叫波兰街。

波兰街因为专门做学生的生意而在京阳中学内小有名气，一些不想上自习的学生常常会结伴光顾，因为波兰街整整一条街都是烤肉吧、饭店、网吧、书吧、录像厅和一些娱乐场所。

兰馨和宁晃晃就约在波兰街中的一个烤肉吧内见面。

夜特别静，头顶上的圆月慢慢隐入云层。

远远看去，波兰街上灯火通明，一个个鲜红的大灯笼高悬于店门上，街道内到处是闲散的人群，街道内的情景异常热闹。

两人走进波兰街时，一阵阴风忽然吹过，波兰街顿时弥漫着淡青色的气体。

原本热闹的波兰街，忽然间只剩下宁晃晃和陈昆两人，刚刚还街道内走动的人影在宁晃晃眼前渐渐地变淡，直至消失。街道内只剩下那些悬挂在店门上方的红灯笼，随风飘摇。

“幻术？”

陈昆吃了一惊，左手一抖，一条铁索从袖中飞出，铁索似有生命般在地上游窜起来，最后停在波兰街的入口处，慢慢直立起来，朝着一团稀薄的青雾颤动。

“它来了！”

陈昆回过头对宁晃晃说，却见宁晃晃不急不躁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只小巧的瓶子，从中挤了两滴液体在手上，并涂抹均匀。

“你在做什么？”

“涂点防晒油。”宁晃晃回答。

陈昆怪叫一声。

铁索的颤抖声越来越响，那团青雾渐渐露出狰狞的面目。

一头罕见的水栖食人妖慢慢现出原形，它的体积看起来比宁晃晃足足大了两倍，阔而扁的鼻子上，配有一对长着白色瞳仁的绿色眼睛，强有力的下颚更是清楚地表明了其肉食的天性，巨大的吻中，黑森森的犬牙在月光下反射着寒光，全身的皮毛呈绿色，上面画满了表示死亡和毁灭的图案，像一头来自地狱深处的恶犬。

宁晃晃轻轻呼出一口冷气，如释重负地说：“总算来了。”

陈昆双眼露出一抹凶光，手中的铁索“刷”的一声，击向食人妖的头部。

食人妖上体轻轻一晃，周围同时出现了十只和它一模一样的食人妖。

铁索顿时失去了方向，“哗啦”一声落在地上。陈昆一怔。

十只食人妖一齐发出咆哮，从地上跃起扑向陈昆和宁晃晃。

（待续）

妖果，女，另有笔名小狼，职业作家。

喜欢小说和动漫，著有数部长篇言情小说，后创作轻奇幻小说，曾就职于《飞·奇幻世界》，长篇都市系列轻小说《我是一只猫精》两次获得“银河奖奇幻小说奖”一等奖，后于2010年在大陆及台湾同时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