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飞 每个时代都应该有所作为

时间:2022-10-13 12:20:19

谢飞 每个时代都应该有所作为

根红苗壮的“红二代”导演

“我是根红苗壮的‘红二代’”,面对围坐在小教室里的青年导演们,今年71岁的第四代导演谢飞笑着说道。

这话不假,谢飞的父亲,是“延安五老”之一的谢觉哉,他的母亲,是老红军王定国。1942年出生在延安的谢飞在2岁时就留在了历史的照片上,那是1944年延安的大生产,在那张历史照片上,妇女都在纺线,照片的右侧边缘有一个小孩,那就是谢飞。谢飞童年能记得的事情,就是路上行军,坐着吉普车躲飞机。“我比大一轮,他哥哥是我同学。1949年解放我入小学,小学时候戴红领巾,加入少先队,很红色的家庭。”谢飞给大家展示他小时候的照片,一个英气十足的新中国少年。

1960年,谢飞进入北京电影学院学习导演专业。“我那时候导演系学五年,根据前苏联的经验,导演系学的东西太多,因为我们第一届导演系连形体都要上,还要穿芭蕾服压腿,每年还要下工厂、下农村”,谢飞回忆道。那个年代讲究的是革命和阶级斗争,临近毕业前一年,谢飞的初中同学毛远新从部队回来,告诉大家农村正在搞运动,你们大学生也应该下去体验体验,那是“四清”运动,谢飞和电影学院的师生来到山西的阳高县,分在各个大队里前后有11个月。到了开始,出身好的谢飞又开始了全国大串联,全国几大电影厂他走了3个。结束后,谢飞遇到老导演郭维,郭维拿谢飞开玩笑说他是个“造反派”。“你当年受到的教育和受到的训练是一种简单片面极左极右的东西”,对那段荒唐的岁月,谢飞回忆道。

在革命的年代,谢飞参与的自然也都是阶级斗争为纲的革命电影,23岁毕业的谢飞先是跟着谢铁骊做场记。1975年,导演系毕业的谢飞终于开始做导演,不过是副导演,在革命电影《海霞》中,谢飞这个副导演的主要工作是“摆群众演员”,“每个镜头只要导演一摆好,我就赶快瞄一眼,后面那个房子、那个东西在那儿,然后就摆那些群众演员,告诉海霞背后的群众人员怎么走动、怎么站立”,谢飞回忆道。

虽然拍的是革命电影,但影响谢飞最大的是前苏联的“修正主义”电影和意大利的新现实主义影片。谢飞依然记得第一次看《雁南飞》,当长镜头跟着女主角从公共汽车下车时,“大家都惊讶得不得了,反复问怎么拍的”,而《偷自行车的人》《罗马十一时》,谢飞和谢晋看了好几遍,《罗马十一时》谢晋看了30遍,拿着本子做笔记。不过阶级斗争为纲依然是当年这一代导演早期作品的主题,这个“纲”,谢飞说他到33岁才开始转变,“所以我的头几部戏都没法看”,这个“红二代”导演这样评论自己的前两部导演作品。

遗憾大于成就

1978年以后是一个开放的时代,“我们必须要甩脱一些东西,得到一些东西”,谢飞说道。他的第三部导演作品,开始“说一些自己的亲身体会”。这部名叫《我们的田野》的电影讲的是期间北京知青在北大荒的遭遇,起初,谢飞只是作为指导老师参与进了学生们的作业,结果却干脆把这个剧本拿来自己当了导演。

谢飞的下一部影片真正开始了突破,《湘女萧萧》改编自沈从文的小说《萧萧》,凭借这部电影,谢飞参加了戛纳电影节,游遍了美国和欧洲。游历欧美的经历,让谢飞真正对之前的艺术观念有了质的反思,“我知道了我们过去受到的教育不是全错,但是至少不全面,在艺术上,特别是艺术作品不应该简单地图解现实和政治,它是要通过对活生生人的命运的刻画来表达,所以你要不触及人性的真善美、假丑恶的复杂生存状态,你的艺术就达不到一定的层次。而我过去的片子,讲的遭遇,讲妇女在封建社会的遭遇,人物都比较简单、比较片面化,我虽然没有像那样讲阶级性、讲斗争,但却还没有进入人。”

这种反思,都放到了谢飞接下来的两部导演作品《本命年》和《香魂女》中,谢飞被原著小说打动的,就是其中真实、复杂的人物,“这个人物既是强者又是弱者,他在不断变化着”,谢飞说道。《本命年》获得了1990年柏林电影节的银熊奖,而到1993年谢飞带着《香魂女》前往柏林时,当年柏林电影节的评委会主席正是张艺谋,张艺谋主动跟评委提出,做一个最佳双黄蛋,这成就了《香魂女》和《喜宴》两部华语影片同获金熊奖的佳话。

之后的导演岁月,对谢飞来说,遗憾大于成就。他一直认为,第四代导演欠历史一笔账,那就是把这代人曾亲身经历过的拍出来。谢飞曾经想拍马思聪的故事,“搞了半天,最后我发现没法拍,没人同意我拍”,谢飞说,他只好去拍一些少数民族的题材,《黑骏马》和《益西卓玛》成为谢飞最后两部导演作品。即便如此,《益西卓玛》也在审查压力下几经修改,最后的成片和谢飞当初的想法相距甚远,甚至让谢飞冒出了5年不拍的念头,而这一停,就干脆停到了今天。

总结自己的导演生涯,谢飞感叹道:“命运安排你生在这个时代,你无法挣脱。但是你有主动性去改变一些状态,利用这个时代好的一面,而减少它坏的一面的影响,每个时代每代人都应该有所作为,所以狄更斯说好的时代、坏的时代,这个时代、那个时代,任何时代都一样。不要总埋怨这是一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商业第一的时代、烂片的时代,命运安排你在这个时代,你就有可选择的机会,可选择的作为。你能不能当导演,当什么样的导演?我们这代人体会特别深。”

对话谢飞

大影院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Q:您一直在电影学院任教,为何会想到担任56网首届“56青年导演训练营”的院长?

A:我觉得现在的电影教育需要这种形式,传统的电影学院式教育是由高考选拔,很多学生并没有电影的基础,从零开始学导演;而现在这个导演训练营选出的都是一些有作品、有经验的年轻人,给他们一个集中提高、制作的机会,等于是做一个新的电影学院的工作。因为数字技术改变了影视制作的现状,而且成为整个社会的现状,教育也应该扩充这些。视频网站有条件,又有机会组织大家、培养大家和展映大家的作品,这是非常好的一件事。

我个人觉得艺术教育隔代相教是最好的,可悲的是现在的青年所上的大学,老师跟他们都几乎是同代的,同代人可以教他们技巧、知识,但是教不了阅历、教不了历史,也教不了很多人生的体会。

Q:您觉得学电影导演有什么基本的方法?是否需要人具备一定的基础素质?

A:我觉得看电影和拍电影是学导演最基本的方法。上不上学倒不一定,上学有的越学越少,像冯小刚这样的,没学过专业导演人家也成了大导演。关键是,你要多看电影和多学电影,同时要去研究导演的成长历程。

实际上记忆力越好的人越适于未来当一个影视导演,或者画家,甚至小说家,因为他用形象表达内容。所以伟大的艺术家,形象记忆力特别重要。

Q:您认为一个导演是否存在创作上的黄金时期?应该厚积薄发?

A:我查过400位100年来的大导演,他们成才的背景,上的什么学,几岁拍的成名作,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们大多是30岁左右拍第一部,26、27岁就非常早了,最成熟的作品一般都在40岁左右。所以,我经常给同学们讲,你们刚毕业的时候也别急,23、24岁去干活,积累经验。但是到了30多岁,你还没拍第一部戏,就不能不急了,到40岁左右,你就能拍出最好的作品了。姜文从《鬼子来了》到《太阳照常升起》,7年没拍片,洪晃曾写过一篇文章说37到44岁是艺术家最黄金的年龄,斯皮尔伯格等都是在这个时期拍的作品,可是姜文在这个年龄段没拍,对这样一个有才华的人,是一个巨大的浪费。而憋了7年之后拍了一部谁都看不懂的《太阳照常升起》,虽然有些片段非常有才华,但是我至今觉得不是个东西,他觉得那是神给他的作品。

如果姜文在《鬼子来了》之后每年拍一部,他可能失败,类似《太阳照常升起》主要是结构上的试验,成功和失败他就会总结,那么他可能会拍出很好的。可惜现在他又被引导去拍商业片了,一部戏让他赚了那么多钱,他是止不住的,他要维持他的贵族生活。所以,很可惜,你说他还能不能拍出更好的像《鬼子来了》《阳光灿烂的日子》那样好的作品,难说了,因为他慢慢就务实了,人到50岁了嘛。

Q:您是第四代导演,后面有第五代和第六代,但是第六代后中国导演好像出现了一个断层,很少有新人出头。

A:有人问我第七代怎么还不出来?我说由于以后到现在,社会、历史没有重大变化,第七代暂时不会出来。我曾经说过,什么时候大家可以自由地拍现在不能拍的东西,第七代导演就出来了。

Q:您很重视对个人表达的艺术电影的培养,但现在中国非常缺乏合格的商业导演。

A:现在很多人被商业洗了脑,觉得票房、商业至上,但现在影院里放的那些商业片,大部分都是垃圾。一个民族的文化需要对历史的思考,需要提问和回答,这是肯定的。真正健康的电影市场应该是多元化的,而不是只有商业电影,现在的问题是真正有文化价值的电影太少,几十年后你再看,像《疯狂的石头》这样的电影是不会被人记住的,能被记住的还是那些经典的电影。但这种经典的受众往往很小,大家都在谈莫言,可是真正读过的有几个?

Q:您认为未来的电影出口在网络而不在影院?这个判断是怎么来的?

A:大概三五年前,无数的大导演还发誓绝不抛弃胶片,现在我看没人再说这句话了,时代技术的变化是大家无可阻挡的。当年,大家做电影梦,迷电影的时候,我把它归纳叫大影院时代,这个时代一去不复返了,现在进入的是大网络时代。我觉得不要老幻想当年的那些大影院时代。电影不会死,用视听为主要手段讲故事的这么一种艺术表达方式是不会灭绝的,但是由于时代的变化,它会变。

我所说的大网络电影时代,就是网络上可以有一个半小时的电影,更可以有连续剧的出现。斯皮尔伯格都说过,影院要崩盘,原因是观众年龄不断下降,美国是14、15岁,中国是21岁,最受欢迎的是漫画、电脑游戏改编的魔幻题材电影,而成年人多数不进影院,于是一些文艺片在影院的票房就很少。但是现在有了网络,有了电视,大家开始拍电视电影,罗伯特・麦基说留在好莱坞拍大片的人只是一些技术控,像卡梅隆、彼得・杰克逊这些对3D、对特技特别迷恋的人,他说好的编导和队伍都转向了电视剧,现在是英美电视剧的黄金时代,我最近也追着看很多英剧,我甚至把一个最时髦的韩剧《继承者们》都给追完了。你想想《继承者们》在腾讯上有3.6亿的观赏人次,在电影院卖到3、4亿票房的那些电影,例如《泰》,我估计两千万的人次最多了。

现在70%的人不是通过电视看电视剧,而是通过网络看,还有多一半的人不是通过PC看,是通过移动、iPad看,我就是这样。所以,这种观赏方式和赚钱的方式真是变化很快。只不过现在网络视频如何收钱,如何跟你的作品有直接关系,还是在竞争、在研究。今年的网络视频广告收入已经要跟电视广告收入持平了,大概是一千亿,电影院才200亿票房就高兴得要死,我就特别奇怪,传统电影造成的影响好像特别大,可是事实上只有非常狭窄的一小拨人看。

英美的连续剧视听做得非常电影化,有戏剧性的结构,一集一集的悬念,我觉得这是很值得学习的。如果年轻人能下功夫写,也做一个周播的,一季一季播下去的,而且把财务弄好,这样慢慢形成一种良性的市场,网络影视才能形成。我上世纪80年代去美国访问,有一个11层的大楼叫“我们的孩子”,楼就是剧组赚的钱,播了11年,经济上完全是独立的。所以,各位搞艺术的人也要学点市场经营,不然你们很难找到机会。

“56青年导演训练营”

“56青年导演训练营”由56网、中国文联电影艺术中心、《青年电影手册》联合发起,在为期8天的时间里,第四代谢飞将携手著名导演李玉、王小帅、金依萌,《青年电影手册》出版人程青松,著名编剧顾小白,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教授侯克明、郝建,北京电影学院表演学院副院长崔新琴,中央戏剧学院影视系教师顾峥等人,为10位“蜕变2013”新锐导演闭门传授电影创作心得。

今年,56网“蜕变2013――十人十部高校导演扶持计划”共征集到来自全国300多所高校1500多部原创作品,最后10位优秀青年导演脱颖而出,获得56网提供的百万拍摄基金,每人拍摄一部微电影,并在全国校园巡展中分别展映了自己的最新作品。

2014年,56网将重磅推出“1+1大师携手新锐导演电影计划”,以著名导演携新锐导演的“老带新”形式共同完成10部影片的拍摄。再加上延续之前的56网年度大型青年导演扶持计划“蜕变2014”,以及微电影首映平台“56首映礼”,56网将打造一个从大师级到新锐导演的微电影内容体系和营销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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