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英尺之爱

时间:2022-10-12 09:50:17

小邝和他的感情是慢热型的,两人相识好几年,相互都见过若干个别人介绍的对象,也长长短短地谈过了一阵,有几位不好明确定位的异性朋友。

有个春天的中午,下雨,他路过她单位,打了个电话给她。

两人约在一块儿吃午饭,他说,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走了不短的路,拐了好几条巷子,来到江边一座大楼,茶餐厅在楼的十五层,电梯是部老电梯,出了故障,两人走上去,竟也不觉多么吃力。

整个餐厅他们是唯一的顾客,靠窗坐下,小邝说,这儿真不错。

从落地大窗望出去,是宁静的江水,雨落在江面上,让人想起些过往的事。菜上得很慢,慢到他们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各自对着面前一杯渐凉的茶,沉默。忽然发现,他们认识了挺久,还发现,他们其实很像。

餐厅里回荡着迪克牛仔的《三万英尺》:飞机正在抵抗地球,我正在抵抗你,远离地面,快接近三万英尺的距离,思念像贴着身体的引力……逃离了你,我躲在三万英尺的云底……

空气仿佛变得稀薄,有点让人喘不过气。她觉得危险正在临近,一个她从不曾承认的秘密正变得清晰:有种不曾表白的情愫一直存在他们之间。

现在,春天里静谧的空气把这一切凸现了出来,无可回避。小邝想,自己等待这顿单独的午餐,其实等了很久。他也是。

然而,又怎么样呢?

他是个拿固定薪水的男人,喝咖啡的钱是有的,但不能常坐在有钢琴伴奏的咖啡厅;旅游的钱也是有的,但不能进行她梦想中的风情之旅,比如,开车穿越滇藏公路,透过云层俯瞰欧洲,而小邝想要时常坐在幽雅的咖啡厅,在钢琴声中消磨一个不便宜的下午;她还想自由地旅行,不用操心去找便宜的旅店,不用担心旅行结束后要回到枯燥的办公室,为下一年的假期与旅资打拼。

可是他给不了她。她自觉不是太虚荣的女人,她不喜欢首饰房产的奢靡,只喜欢美好高尚的情调,但她的情调何尝不是另种奢靡?同样需要物质支撑。

菜上了,小邝觉得松了口气,可是更大的不安又来了:安静的餐厅里,他们安静地吃着这顿饭,两人的筷子偶尔碰在一起,一种家常的温馨弥漫开来,这温馨因为短暂,更有了悲伤的意味。

小邝有一刹想,就这样,和对面这个清俊的男人过一辈子,挨在一块儿吃一辈子午饭不也是幸福的吗?可是,午餐之余的生活呢,一生那么长,她想享受更多的经历氛围,他终究给不了她。

他不是个对物质有欲望的男人,他安于现在闲散的生活,和够用的收入。而不是每个男人都拥有获得金钱的潜力,他就没有。他不关心股票与基金,他甚至从不看经济类报刊,他的幸福是黑白棋谱上的对弈和收看自然科学频道。

和那些忙碌赚钱的男人比,他就像活在三万英尺的高空,精神的气流是托举他的力量。

他坚持自己的生活主张,不愿意为任何东西所迫,去追逐心灵以外的物质,哪怕是为他爱的女人。

而小邝想,爱这样一个男人最好的方式便是:也爱上他的生活,不给他任何压力。小邝问自己,我能吗?

这样的爱是注定疼痛的。得到是种疼痛,得不到也是种疼痛。

小邝想起了她那些男朋友,她和他们在一起很自在,没心没肺,一不会动情,二不用操心到任何高档的地方消费会买不起单。

而眼前这个男人,她想,他们只能坐在这远离市声的茶餐厅,凝望着一江春水,一旦回到车水马龙的生活当中,很快会有脆弱的裂纹绽现出来。

最后一个汤上来,凉瓜肉丝,绿莹莹的汤,他盛一勺给她。味道是清苦的。

他有些迟疑,问她,这个周末,有空吗?此话一出,其实两人心下了解,他是还有话同她讲的。

她是多么想和他有一段单独的时间,无论宁静抑或激情,只要他在她的视线。然而,她不能。

她说,周末吗?大概不行,我约了人。

他是个敏感自卑的男人,知道她是拒绝了他,轻轻哦一声。两人从十一层的高度下来,站在地面上。雨停了。

小邝从此很怕中午时分的雨。那天雨水不大,却把一个男人从她的生活中冲走了。而她明明是最在意他的,那么多男人里。

……

她不知道,他的爱情是否还寄存在三万英尺的高空,等待一个女人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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