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书(组诗)

时间:2022-10-12 02:46:11

闪电学丛书

在他的外面,闪电整理着

黑暗的世界。如注的大雨比反讽准确,

比最黑的黑暗中的反讽更响亮。

他想,他能从闪电的咆哮中学到一些东西。

比如,有一种天赋叫霹雳。

有一种绝对的爱也叫霹雳。

从不被误解,这可能吗?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想很多人一定都想过

闪电看起来就像一道皮鞭。

响亮啊。就好像被误解的惩罚

刺激了被误解的快乐。

隔着玻璃,或者空气中的透明的墙,他看见

闪电的皮鞭愤怒地挥舞着,鞭打着

黑暗的世界。一次,再一次,

整个过程中,不乏漂亮的连击。

从不抽象,这可能吗?

从不连贯,动作这么大,还有必要吗?

从没有过自由的联想,这可信吗?

他想,比闪电更准确的,也许不是鞭子,

而是明亮的裂痕已经出现在最暗的地方。

野草丛书

它们集中于碧绿的火焰,

它们还会遍布于碧绿的火焰。

自然之手在伸向我们的过程中,

借语言的天真点燃了它们。

它们的温度还不适于

我们把平底锅直接放在它们的肩上。

这些抽象的火焰只可用来

治疗生活的怪癖,而且疗效模糊得

像爱的说明书。相比之下,

它们的邀请要好懂一些。

不难想象,它们曾从死者手中夺下

绝望的画笔。它们用它们的根

在黑暗中,在大地的另一面作画。

它们不放过每一寸。它们捅破了季节的鞋底。

于是,我们看到,它们将绿色的自由

带到了我们的局限中。那么,你还等什么呢。

野天丛书

野地还在。野得貌似非常自然,

以致于野问题不知道野天对应在哪里?

野草沿深浅排队,固执到不着边际。

颜色深的,邀请颜色浅的

向野花看齐。给出的理由就好像是

野花喜欢沿太阳的影子插队。

野花的野味就是这种插队的结果。

野地还在,但野人呢?

野人如果无法把我们变回他们自己,

他们如何对得起野果的。

而假如我们从未看见过野人,

我们又如何知道野兽是否出卖过我们?

野路迢迢。野树上只有野蛮

和野蛮的区别不像话,

野蛮中只有野心还可以理喻――

野鸟就是现成的例子。

一旦从树枝上奋然起飞,

野天便有了大致的眉目。

小世界到底有多小丛书

大雾在新闻中散去,

海鸟飞上屋顶,用避雷针蹭掉

它嘴上的鱼腥。山樱花不知道它的根

已睡进了旅游手册的梦中。

公园暧昧乐园,讲来历就好像

每个人都有机会在五百年前

投自由的一票。人的挫折中

几乎不包含人不走运。在小雨和大雨的间歇中,

盛开的玉兰树就像是一个生日邮包。

而巨大的白云低得就好像

我们能爬上去。世界的替身

像爱人的替身一样暧昧。

我过不了暧昧这一关,就好像

我曾轻易地过过很多难关。

也不妨说,我宁愿过宇宙很小这一关,

也不愿受骗于世界很大。

循环诗学丛书

从小山上,我能眺看到

我在山脚下的家。它像花雾中的

一块的岩石。很结实,

心灵的地震也难不倒它。

我朝山下走去,回家的路

是下坡路,这感觉就像是用潮水洗澡一样。

这不是用舒不舒服可以讲明白的事情。

这也不是用其他的水

就可以替代的事情。什么叫

身临其境?什么又叫不是所有的事

都有必要身临其境?

下坡路起伏着持续了一小时的

美丽的孤独。结束时,钥匙的正义

起了小小的作用。直到有一天,

我从山下的家仰眺小山峦,

终于看出在我常常驻足的山顶上

我还有另一个家。天空放晴时,

它就像一个灰蒙蒙的蜂巢。

不会变质的故事里,只有蜜蜂的故事

常讲常新,就好像一张小床

随时都能开放成一朵大花。

现在,我每天都出门,要走的路

都是回家的路。早上,从山下的家

走向山顶上的家。晚上,

从山上的家,回到山下的家。

一路上,星星的开关

将人生的喧嚷旋转成命运的回声,

免费听音乐。我未必不想

对得起你我的运气。但诗的运气是,

我未必就想识破这小小的循环。

最后一眼丛书

最美的风物邀请最后一眼

去看它最后的演出。

条件是请不要误解伤感。

它表演花好,就仿佛花是人的

一个诱饵。它表演诱饵,

就仿佛诱饵是人和鱼之间的

一种默契。活水荡漾那才叫

春光无限呢。它表演默契,

就仿佛默契是大眼睛里的

一种最深的缠绵。它表演缠绵,

但热衷的却是你完全有机会

收敛起宇宙的雄心。它表演最后一眼

就仿佛你不再满足于谁曾看得最远。

你已换上新鞋,开始跑在坡路上,

和影子比赛,但目标却不是看谁跑得最快。

剥洋葱丛书

表面上,石头和洋葱

是两回事。谁也不挨谁。

它们只是在不同的故事中

转动我们的眼球。西西弗斯把石头推向山顶,

他喜欢吃洋葱,知道他的臂力

有一部分来源于橄榄油炒洋葱。

他也知道,用洋葱浸过的葡萄酒

对浪漫的夜晚所起的作用。

小花招垫底大探索。但是,易卜生

不在乎西西弗斯爱不爱吃洋葱。

他派了一个小角色,像模像样地

登上世界的舞台,让戏剧给诗歌剥洋葱。

洋葱的包皮不断被剥去。

据说,每一层洋葱皮都代表

一种人的性格。于是,剥到后来,

那可怜的人发现自己像是受刑,

甚至比受刑,比西西弗斯的役刑还残酷。

显然,洋葱并没有把洋葱的本质

留在洋葱里面。他并没有在洋葱中找到

一个可以被想象的核心。他发现

剥洋葱竟然把人给剥空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为自己感觉不到

他的恐惧而羞愧。我想建议他

去剥柚子,或是用石榴代替洋葱。

现在,我知道关键并不在于

如何消除他的恐惧,而是剥洋葱剥到的空无

恰恰是对我们的一次解放。

飞花丛书

看够了吧。花固然是用来看的。

但看完之后,花是用来飞的。

先是梅花乱飞,

那样的飞,常常被人们疏忽为

它们是在飘落。乱飞,

但自我之舞不会因这表面现象

而缺少一次迅速的完成。

接着轮到樱花的乱飞开始了。

乱飞,但它们的章法却逼近

一次完美的自我释放。

它们的最后一吻是留给宽广的大地的。

真的,就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吗。

轮到角落做主时,山桃花也加入进来,

它们的乱飞犹如一次情感的爆破。

风从生死场中吹来,将那飞舞中的旋律

移向你对你我的重新认识。

眼皮子底下,那固然不会仅仅是心花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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