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民警日记(2003)

时间:2022-10-12 08:09:46

派出所民警日记(2003)

4月1日

今天,我作为一名军队转业干部被分配到部队所在地的一个公安派出所工作。报到时,当我看到派出所那扇简陋的大门时不敢想象这有着窄窄的门脸、瘦瘦的院落、几间不是太新房子的地方就是自己将要工作的地方。

这派出所外表有些破败,里面却是很洁净人员有些少,却很热情。大家都挤在所里那间不大的会议室欢迎我。所长是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有着一张俊朗的面相和一副极富磁性的嗓音。所长说欢迎刘四平同志到我们所来工作!大家就热情鼓掌。

所长把大家一一介绍给我,无论是指导员丛义副所长袁一清还是民警王培玉、、林三祥和华为,大家都礼貌地点头或是颔首,这些看似简单的动作,透出了人的涵养和单位的精神面貌。所长说咱们还有一个王娟娟,去市局参加微机培训了。又说我也姓刘,叫刘大海,从今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咱们公安虽比不上部队,但也属半军事化,当然对你这个部队上下来的说,一切都是小菜一碟了。

最后我站起来介绍自己,临了又说别看自己在部队上干了十年,可大都是在机关搞宣传工作,军事素质不过硬,对公安工作更是一窍不通,希望大家带一带我这个学生。这些话我进这个派出所之前是没有的,这会儿却说得字字诚恳。

这时一个巡防队员急急跑进来,说,在我们辖区联防路光华小区门口有人聚众斗殴,分局指挥中心通知我们所火速前去处置!

民警们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刘大海所长有些歉意地跟我说,看来欢迎会只好到此结束了,警情就是命令,必须马上赶到现场。

那……我也去?我说。

刘大海所长略迟疑了一下,行,也一道去吧,咱们已经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

当我坐在警灯闪烁的出警车上有些懵懂,觉得几分钟前还跟自己有些风马牛不相及似的警车,眨眼间自己也可以坐在里面跑来跑去了,一切如同演戏一般。

光华小区门口已有不少人在围观,七八个显然是喝过酒的小青年打在一处。见有警车过来,有人跑了,有人仍不管不顾地撕(厮)打。

都住手!警察来了,都住手!

刘大海所长的声音分贝很高,有人停了,有人仍不罢手。他就带头冲上去制止,乱中有人一拳就捣在了他的脸上,不知是有意还是过失,可疼得他直咧嘴。我想当警察的哪能吃这亏,回他一拳是肯定的,没想到刘所长没有,只是忍着疼摁住那人胡乱飞舞的手。

不要打了,有问题到派出所解决好吗?指导员丛义说。

派出所算个蛋,老子不去!

民警王培玉有些火,你嘴巴干净点,谁是蛋呀!

刘大海所长示意王培玉不要急,仍心平气和地做那人的工作。那人仍不听,还叫嚷着要跟刘所长动手。围观群众中有人看不下去了,说你们警察不能太仁慈了,他再叫嚷把他铐走不就得了。

那人听了,扭着头骂围观群众,谁让警察铐我?咋,警察是你爹呀,这样向着警察!

有群众说,不是我们向着警察,是你们太混蛋了,现在要求警察文明执法,你们也不能蹬鼻子上脸哪,放老实点跟警察走,有什么事到派出所说去!

老子就是不老实,你能怎么着?我看你们都是吃饱了撑的!

人群中又有人怒了,刘大海所长见状皱了眉头,他想文明执法也不能犯了众怒,就喊了一声,把他们铐上带回所里!民警王培玉等就一拥而上,我正愣神问,一旁的袁一清副所长顺手塞给我一把铐子,我的手不禁抖了一下。

握着那把有些发凉的手铐,我觉得自己已是一名货真价实的警察了。

4月2日

我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着黑夜是随墙上的挂钟一点一点褪去,黎明是随挂钟一下一下走来的,我一夜没合眼,派出所的其他人也一夜没合眼。光华小区门口那几个打架斗殴者带到所里后还极难缠,留置了两个人,接着所里又接到了七次报警,有的警情当场处理了,当场处理不了的就得把当事者带回所里,一个晚上派出所里都人声沸扬。当日值班的袁一清副所长忙得像个陀螺一样,这边劝说,那边调解。我是被安排看管那两个被留置的斗殴者,袁副所长跟我交代,看人要机灵些,别看不是什么大案子,当事人要是在派出所出了什么事,咱们都会吃罪不起的。我就一刻也不敢睡,后半夜时我的两眼在两个斗殴者的鼾声中上下眼皮直打架,我仍咬牙撑着,我不知道这两个斗殴者会出什么事,我也不能让他们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个什么事。

天快大亮时,那两个斗殴者醒来,揉搓了一阵子脸,看了一阵子四周,像刚明白了什么似的叹了一阵子气。这时袁副所长进来了,说,这一夜睡得挺好?咋样,想好了吗?把人打伤了,赔人家点医药费还用考虑这么长时间?

他们也打我们了呀。

打架本身就是双方不对,都有责任,从整个情况看,责任你们占大多数,如今对方又受了伤,你们连必要的医药费都不想出,能说得过去吗?派出所是个讲理的地方,不是我偏向他们,如果是你们受了伤,我也会让他们赔你们医药费的。

开始一分钱也不想出的两个人,这时相互看了一眼,都叹了一口气,其中一人说,警察同志,你告诉他们,我们是看你的面子才给他们医药费的,就他们跟我们要,甭想!

好好,袁副所长说,你们是给我面子。就赶忙把另一方找来,让两方在调解书上签了字,放他们走了。袁副所长望着外边已有些曙色的天,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后递给我一支烟,我慌忙摇手说不会。袁副所长说不会抽烟哪行,当警察的不会抽烟就熬不了夜,以后你就知道了,干我们这行是经常熬夜的,有时候连着熬几个通宵(宵)都是正常现象。我们正说话间,不想又有人报警,说早上起来发现小煤房被撬,让警察赶紧过去看看。袁副所长叹了口气跟我说,走,咱们去一趟吧。我有些不解,这事咱们也得去?得去,你还不知道,上级要求咱们必须做到有警必出,有求必应,不然就是失职。

我们从被撬小煤房现场回来,天已是透亮了,我们的肚子也已咕咕叫。袁副所长跟我说,出大门几十米远有个小吃店,你先去吃吧,你回来后我再去。

小吃店的老板很热情,边给我端饭边说,你是派出所新来的吧?我说是。一夜没睡吧,那老板说,如今你们警察是真不好干了,现在什么事都让你们警察管。

我回到所里时,刘大海所长正在点名,他大概已知道我一夜未睡,就说,辛苦了,本来安排你休息一下的,所里的人手少,事又太多,就没有安排,不过昨天算你跟着袁所值班了,等会儿你去分局参加备勤去吧。可能要参加一个警卫任务。说着他又给了我一个小册子,这是公安部下发的“五条禁令”,备勤时看一看吧。

我不明白什么是备勤,到了分局才知道就是分局从各派出所抽出一名民警在分

局待命,等候市局的随时调遣。来备勤的人中好几个是和我一样的转业干部,大家手里都有所长给的“五条禁令”。来备勤的老民警似乎显得很轻松,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开着荤荤素素的玩笑。有人说市局这次任务不知能不能用上我们这些警力呢,昨晚值班连出了八次警,一夜没捞上睡,得先睡会儿。说着趴在桌上就睡了。我也一夜未睡,很想睡一会儿,也把头趴在桌子上,可没那个功夫,怎么睡也睡不着,就掏出所长给的“五条禁令”看。这次备勤,虽然没有参加上市局的警卫任务,却把个“五条禁令”背得烂熟了。

中午所里为我接风,就在派出所旁边的那个小饭店。菜上来了,刘大海所长端起一杯茶水说,五条禁令咱们不能违反,欢迎四平只能以茶代酒了。大家都忙,难得聚在一起,都兴致很高,尽管是茶水,大家都喝得“吱吱”带响。不想这时所里的值班民警打电话过来,说辖区北环路发生了因撞车引发的械斗事件。只吃了几口菜的民警王培玉、华为都撂下筷子出警去了。刘大海所长送他们出门时交代,有什么处理不了的,要及时打电话过来。坐下时又跟我说,派出所工作就是这样子,像这样吃不了几口饭就去出警是常有的事。咱们先吃,说不上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一直到菜全凉了,他们还没有回来。

他们回来时,带回了好几个人,有几个人脸上有伤,出警的民警华为脸上也有伤。他们这些人只为撞了一下车就打得很厉害,双方都有人受伤,有的还被送到医院了。华为的伤是在制止他们时被他们谁用拳捣的。受伤后华为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就开始做这些人的笔录了。民警出警受点伤是常有的事,照华为的话说,这算什么,有时比这还厉害多了,这点伤算是最小的了。

在大家忙着处理这起案子时,所里值班室的报警电话又响了,联纺路一个火锅店里有人醉酒滋事。警车又出动了,很快就带回两个醉醺醺叫叫嚷嚷的人,派出所里一下子又纷乱了。我的头有些疼,不知道这些事什么时候能处理完,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事再出现。

4月3日

来上班时,所里昨天的纷乱不见了,好像这个小院落里就没有出现过纷乱似的。我真佩服昨天值班的民警,他们是怎么把那些纷乱的场面和那些纷乱的人处理清的,难道昨天晚上所里一夜平安无事?还没到所里点名时间,我就在值班室跟昨夜的巡防队员聊,什么?昨天晚上没有警情?昨晚我们出了八个警!我说咱们所一天要出多少次警,每天至少二十个吧,他们说。怎么有那么多?不是光咱们辖区多,别的辖区也不少。你想想啊,现在的老百姓屁一点的事都要报警,上边又要求我们有警必出,你想想吧。

还没容我想,就被喊去点名了。点完名,就给我分了办公桌和责任区。王培玉拍着我的肩说,兄弟,你已套上套了,就用劲拉吧。

我知道这位老兄说的是戏谑之言,但心里还是不免生出许多惶惑来。

中午的时候,我和一同值班的民警还有林三祥拖着连续出了四次警的疲惫的身躯坐下来正准备吃饭,对讲机里却又传来指挥中心的指令,说北环路有辆红色夏利出租车遭抢劫,要求我们火速出警!我们一面给值班的刘大海所长打电话,一面火速朝现场赶。

我们仅用五分钟时间就来到现场,遭抢的出租车司机惊魂未定,脸色苍白的他面对赶来的警察只是大口喘着粗气。他的上衣被撕破,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身上还有多处搏斗中造成的挫裂创伤和皮下出血,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对我们的问话语无伦次,还是闻讯赶来的群众说歹徒已仓皇向鸡毛山方向跑了,不知是否带有枪枝,是否携带其他凶器。

这时,刘大海所长带着另外几个民警赶来,他简要了解了情况后就大手一挥:追!

我知道有个鸡毛山,没想到鸡毛山是这么个样子,山不高,远远看去就像谁不经意间丢下的一堆鸡毛一样,很零乱,乱得不近情理。走进去又发现里面竟还是险象环生,不高的刺槐下面还有着数不清的低矮灌木,这些茂密的植物让深达几米的壕沟隐蔽得很巧妙,稍不留神就会让人送了性命。开始我还觉得这些劫匪为何不往人口稠密的市区里跑,却舍近求远地来到这里,现在我才明白其良苦用意,这里有天然屏障啊。

刘大海所长处乱不惊,周密布署,在警力极其有限的情况下,根据地形特点将大家迅速分成三个小组,以便三线策应。我跟王培玉还有血气方刚的在一组,我们连同另外两组人员采取明暗两线迂回合围的方式展开搜捕工作。刘大海所长气色凝重,要求大家发挥协同作战的整体威力,相互接应抓捕,取脏留证,最好生擒活捉。

根据客观地形分析,只要控制高点,山坳中的情况就一览无余了。按照刘大海所长的安排布置,我与袁一涛副所长、林三祥和华为一组为暗线。作为主动力量隐蔽寻找劫匪,行动中利用土堆、沟渠、土坎等有利地形和隐蔽物,准备实施突然抓捕,不给歹徒以喘气之机。丛义指导员带的一组为明线,作为助攻的力量做出抓捕的姿态,采取大张旗鼓的方式从右边山梁驱赶劫匪,给他们造成人多势众的假象,采用各种方式迷惑劫匪,使其错误判断或无法判断我们的真实意图,并在我们的阵形下作了错误决定,从而造成符合我们的意图,有利我们捕获行动的优良态势和战机。

青山绿水固然美丽,此时却成了掩护犯罪嫌疑人的天然屏障,为我们的抓捕带来很大难度。我们那一组屏声敛气细细搜寻,丛指导员那一组一边迅速缩小包围圈,一边厉声高喊,出来,快出来,已经看到你们了,再不出来就开枪了!一边用木棒拨打着过腰的灌木,虚造声势,用打草惊蛇引蛇出洞的方式让劫匪露出马脚。

我们在隐蔽搜索一阵后,突然在离我们小组几十米远的地方传出急促而又零碎的脚步声,是劫匪!空气变得骤然紧张,我的心更是狂跳不已,两条腿禁不住有点抖,大脑缺氧似的一片空白。刘大海所长却是十分沉着地小声叮嘱大家,注意防卫,不可鲁莽行事!这时两个劫匪仍拼命地向前奔跑,身体与灌木摩擦撞击声清晰可辨。刘大海所长一直走在最前面,他迅速敏捷而又悄无声息地逼近劫匪。大家都紧张而又有序地跟在所长的后面,汗水湿透了大家的衣服,刺槐林和灌木丛在大家身上划出一道道伤口,但这时谁还顾得这些?

我们跟劫匪离得越来越近了,隐约能听见两个劫匪气喘吁吁地说,向下跑,快点,上面人太多!刘大海所长带领大家迅速隐藏在灌木丛里。随着劫匪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我冷汗直冒,差一点就要上牙磕下牙了。刘大海所长见状就悄声说,不用紧张,一定要冷静,我们一定能捉住他们!

两个劫匪神色慌张,步履蹒跚,左顾右盼,根本没注意到灌木后的警察。在他们‘刚要经过我们面前时,刘所

长突然一个虎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名劫匪扑倒在地,另一名劫匪眨眼间就被林三祥和华为扑倒。我被眼前的场面惊了一下,愣了片刻才跑上去帮刘所长摁住了劫匪胡乱挣扎的腿。刘所长一边给劫匪上铐子,一边让我解下劫匪的腰带,松开劫匪的鞋带。那边林三祥和华为也把那个劫匪收拾利落,他们分别搜了两个劫匪的身,当场搜缴了长匕首一把,勒绳一根,胶带一卷,手机一部,还有其他作案工具。

当劫匪戴着手铐被押入警车时,群众无不惊呼,呀,这么快就抓住了!这帮警察还行啊。

回到派出所后,我们顾不上喘口气,就立即投入到案件的审讯中。开始,两名劫匪在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仍不承认,抵赖顽抗,毕竟是心虚的,经过几个小时政策攻心,才放弃侥幸心理,彻底交代了所犯罪行。

当我们刚把这两个劫匪移交到刑警队,所里的接警电话又响起,说辖区内有人酒后滋事。

我知道,这一天还远远没有结束。

4月5日

这天是清明,一大早就开始下雨。我原本要回几十里外的老家给父亲上上坟。正要跟刘大海所长请假时,所里接到分局指令,要派出所出动全部警力协助山西警方协查一个越狱逃犯,我想向所长请假的话又咽了回去。

联纺派出所处在城乡结合部,辖区有城里社区也有郊区农村,我跟袁一涛副所长一组去了郊区的五里铺。路上袁一涛副所长说,我挑你和我一道来这里的,这个村情况复杂,需要心细和有责任感的人。

我,的心里不由热了一下,觉得刚才心里还盘绕在胸的那丝烦闷在轻轻地离去。

踏着泥泞的乡村街道,我和袁一涛副所长拿着越狱犯的头像逐门逐户地排查。也是因了这落雨天,村民和出租屋的人大都在家,我们’仔细地比对着,一家一户地串。正在一户人家排查时,突然门外就有一阵吵闹声,还有人高喊:截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跑了!职业的敏感让袁一涛副所长噌一声就蹿了出去,我也紧跟其后,一同朝发生吵闹的地方跑。

吵闹声是从街对面一个胡同里传出的。我们远远看见几个村民正撕(厮)扭着两个年轻人,袁一涛副所长以为是正在排查的人现身了,边跑边喊,注意,那小子身上可能有凶器,要提防些!见警察来了,村民都很激动,说这两个人刚才在村民李本鹏家偷东西!

虽是小毛贼,也不能掉以轻心,刘大海所长安排其他民警排查我们的责任区,让我们把两个犯罪嫌疑人带回所里询问。询问中这两个自称张全和李同林的家伙很狡猾,只交代这起未遂的案子便缄口不语。但袁一涛副所长从他们的眼神里觉得此二人的事远没有他们说的这么简单,马上进行网上比对,很快就发现他们均系“二进宫”人员,前两次都是因盗窃入狱,几个月前才被释放出来。袁一涛副所长和刘大海所长分析了案情及二人的犯罪经历,又联想到近来辖区周围时常发生的盗窃案件,隐约感觉他们背后有更大的案情。

马上对几个月来本市及周边县市的类似盗窃案件展开了仔细的网上排查,很快一条条线索就汇集了上来,特别是去年春节前接连几天的发案线索引起了两位所长的注意,那几起盗窃案所使用的作案工具与张、李身上搜出的工具相吻合。刘、袁两位所长以此为突破口,再次对两人进行询问,面对确凿的证据,张、李二人终于承认近半年来伙同他们的小兄弟胡清和陈东所干的十几起的盗窃案件。

很快就搞到了胡清与陈东的下落,全所出动一举抓获,让一个刚刚成形的盗窃团伙不复存在。

4月6日

这一天是我从警以来少有的宁静,我值主班,一直不闻喊我出警的声音,值班室的电话和市局报警中心的110的对讲机如出了故障似的一直鸦雀无声。派出所的院落内一时显得静悄悄的,静得让我有些不适应。

又过了许久,从月光中我感到夜已很深了,便决定躺下来睡。不想这时门被叩响了,是睡在值班室的巡防队员,他身后还有一个人。

巡防队员说,刘警官,这个人说他要见值班民警。

我知道来事了,便忙趿上鞋坐在办公桌前,并给那个人让座。来人说,能给我来杯水喝吗?

我给来人倒了杯水,不想一杯热腾腾的水他竟一口喝了个净光,然后用犹豫和迷茫的目光看着我。

同志,您有什么事吗?我说,有什么困难请讲,能办到的我们一定帮忙。

您有手铐吗,来人说,我想让您现在把我铐起来,我怕过一会儿后悔。

我和巡防队员都有些丈二和尚。

您有手铐就先把我铐上,来人近乎哀求说,你们先铐上我,什么事我再慢慢给你们说。

开始我有些怀疑来人精神上有些问题,但又发现他的眼神和举止并没有异常。我示意队员不要离开,对来人说,我们公安机关有规定,在没有确定公民有违法犯罪前,是不能使用警具的。

来人看了我一眼,然后伏在桌子上,几乎用喊的声音说,我是杀人犯!我真后悔杀了他,更不该逃跑。这几个月,我真生不如死呀!

面对来人的举动,我着实惊了一下,如果他真是一个杀人犯的话,我还真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近一个杀人犯呢。好在机灵的巡防队员又叫来了两个巡防队员。我们四人呈包围之势将来人围在中间。我说,你不要激动,有话慢慢说,来再喝一杯水。

来人又一口气喝下一杯水后,情绪好了些。他说,我叫张治学,本市矿区人,两年前我把你们辖区的杜秀杀了。

我到派出所后隐约听说辖区内有这么个案子,凶手杀人后外逃,办案的刑警三中队吃了不少苦,想了不少法,四处遍寻凶手未果,难道真是这人来自已投案?你为什么杀了杜秀?我故意将语气弄得轻描淡写。

张治学闭了一下眼,我看到有两滴泪从眼眶中无声滚下。好,您听我慢慢说。见我拿出笔,张治学说他是1977年出生在矿区一个干部家庭,18岁考上一所重点大学,毕业后分到一家电视台工作。后来他不满足于电视台按部就班的工作了,没干两年就辞掉了工作,决心在社会上好好闯一闯,准备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他在亲友的资助下开了一个音像制品经销公司,由于经营有方,不到三年就就了百万富翁。那时候他又风光又抢眼,追求他的女孩子成群结队,一个也没让他动心。父母急着抱孙子,劝他不要太挑剔,找一个安分贤惠能过日子的女孩子就行了。他却认为,找对象是人生大事,得有真正的爱情才行,不能光看会不会过日子,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该来的时候会来的,那时候他还很有野心,想积累资本扩大经营,想赚到更多的钱后再风风光光地娶一个既有地位又年轻漂亮的时尚媳妇。然而,后来的一件事情却改变了他人生的整个命运。

一个晚上,他打开电脑,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一个为“同志你好”的聊天室。头一

回进聊天室,看到“同同”、“同男”、“同女”等不少带“同”字的网名,觉得好生奇怪,就入乡随俗模仿那些带“同”字的网名,给自己起名叫“同意”,便等着有人来聊。很快“同同”跟他搭话了。

经过多次聊天后,同同向他介绍“同志你好”聊天室的情况,介绍那些“同”字的含义,向他描述同性恋的美妙。开始他觉得恶心和肉麻,渐渐地,他的好奇心代替了恶心和肉麻,竞产生了尝试的想法。对方采取了循序渐进的手段,一步一步抓住了他的心,当对方感觉到他已上钩,便相约在一家宾馆会面。从来没有恋爱过的他自认为尝到“甜”头后便一发不可收。这时他知道了这个“同同”叫杜秀,他把杜秀当作初恋情人,从此几乎天天跟杜秀泡在一起,吃山珍海味,住高档宾馆。为了幽会方便,他还在市中心地段租了套单元房作为他们的爱巢。

自他跟杜秀搞上同性恋后,不再像以前那样专心经营自己的公司了,生意很快就开始滑坡。一年后,公司连进货的钱都没有了,无奈之下,他把自己心爱的汽车卖了。最后公司越赔越多,直到无法经营,他也一下子由富翁变成了穷光蛋。这时熟人看他的眼光不一样了,倾慕他的女孩子也没了踪影。他仿佛掉进了万丈深渊,回想起在电视台工作的日子,回想起自己创业的日子,又回想到跟杜秀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他终于找到了自己落魄的原因。他坚信是杜秀害了他,如果没有杜秀的勾引,自己说不定早已实现了千万富翁的梦想了。可如今是什么样的日子呀,父亲着急得了脑血栓,险些没命;母亲也被气成高血压。从此他恨起了杜秀,决定找杜秀算账。一天他喝了些酒,便约杜秀一起聚聚,杜秀很快就到了他们的租住屋,他用发疯的双手卡住了他的脖子……杜秀死后,他很害怕,就连夜逃走了。逃亡的这两年里,他去过内蒙、到过海南,然而,逃亡的日子真不好受,听到警笛就心颤,看到警察就发抖,实在受不了了,就一咬牙回来了。来派出所之前他回了一趟家,不过他没敢进屋,只是在门外给父母磕了两个响头就来派出所投案了……他是怕自己后悔。张治学说完主动伸出了双手。

在张治学讲述时,带班的丛指导员在立案追逃网上进行核实,将网上的逃犯照片进行认真比对,确凿无误时,我们马上通知了办理这起案件的刑警三中队。

张治学被戴上了手铐,就被三中队的人带走了。这时候窗外的月色依旧很好,不知怎么,我的心里却莫明地烦乱,怎么也好不起来。

4月7日

这天我不值班,正和两个要好的朋友吃饭,却接到袁一涛副所长的电话,让我迅速回所,参加一个行动。我丢下筷子就赶到所里,几个民民警已经都在了。见我们到齐,袁一涛副所长就开始行动前的动员。

我们今天这次行动,是端掉咱们辖区青年路上搞按摩的几个场所。这些有行为的几个场所我们以前也曾打击过,现在又死灰复燃。据线人摸上来的情况看,他们为逃避打击,利用中午不被人们所注意的时间段里进行违法活动,经请示上级领导,我们要对他们打击取缔,来净化我们的社会环境。

袁副所长作了动员,又进行工作分工。然后我们七个民警带领八个巡防队员乘两辆面包车就出发了。为了出其不意,我们径直来到群众举报较多、违法行为猖獗的场所门口,以迅雷不掩耳之势分头出击。我和袁一涛副所长一组,我们快速冲进了一家名为“蓝月亮”的洗头城。当我们亮明身份,从老板那惊恐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不少端倪,果然第一个包间上就有暗闩。在我们弄开门后,里面窄窄的按摩床上有两个男女还在一起纠缠着。是一个很经典的现行。

嫖客很是慌乱,滚下床就用衣物挡住自己的下体。那小姐似乎很镇定,一副见多识广的架势,在众多男人的目光下慢条斯理地往身上弄衣服。袁一涛副所长呵斥了她一句,让她动作快点,她还有些不服似的撇了一下嘴,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这个小姐看上去很年轻,很有几分姿色,还留了一个学生头,给人的印象很单纯,我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

这次行动十多分钟就结束了,抓了三对现行,可谓是收获不小。不想当我们将小姐跟嫖客往车上带时,却遭到洗头城老板娘无赖式的抵抗,她拒不配合我们,一会儿装疯卖傻,一会儿又大呼小叫,引来不少路人观看。

我们费了半天劲才将小姐嫖客还有那个耍泼的老板娘弄到所里,然后我们就开始对他们分别询问做笔录。别的民警分的都是小姐,袁一涛副所长却分给我一个嫖客,当时我还有些老大不高兴,心想审问小姐多有意思呀。王培玉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说你小子别不高兴,袁所这是向你哩。

这王培玉的话让我很是不解,怎么,塞给我一个臭男人还是向着我,有没有搞错?看别人都领着分给自己的人关上门询问起来,我虽有许多不情愿,但还是把分给我的那个嫖客带到我的办公室。

这是一个很委琐的男人,五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着土不叽叽,还秃着个头,少有的几根头发里还掺着不少头皮屑。我很纳闷,这样的男人还去?我真怀疑我们刚才是不是带错人了。我在询问笔录上写完一些必要的文字,亮明自己的身份后开始问他:

姓名?

姓名是啥?

就是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金昌。

籍贯及现住址?

我是邯县和村人,就生在那里长在那里。

职业?

农民。

我书写的笔滞住了,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农民,他就是个典型的农民。我是在农村长大的,我知道农民的装束和遇事那种特有的眼神。

我叹了一口气后又询问了他一些家庭情况,他一一答了,他家里有老婆,还有三个女儿,都务农。他说他除了种地,有时间还贩卖水果,不难看出他是个勤劳的人。当我问他知道为什么把他带到派出所时,他红了一下脸说,我和一个女的那个了。我问你给那个女的多少钱,他说50元。

我有些气愤了,你大中午不睡觉去嫖什么娼?!

整个询问很顺利,但我觉得心里堵得很。面对这个一脸木讷的中年男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这时候家里的老婆孩子正等他回去吃饭哩,可他做下这等事。我默默地看了他良久,不想这王金昌一下子给我跪了下来,警察同志,我错了,你们千万别给家里人说呀,我身上有1000多准备贩苹果的钱,都给您!

我的心情一下子坏透了,喝令他站起来,并大声说,你怎么处理得领导决定,你先在这呆着!就出了办公室。

楼道里静悄悄的,我知道大家都在办公室里询问那些人。我在楼道里转了一圈后,来到王培玉的办公室,只见他正气愤地盯着他询问的那个小姐看。那小姐正低着头玩弄自己涂得很红的指甲。王培玉见我进去,叹了一口气:怎么,你的那个拿下来

了吧?

我说那小子都说了,你的这个呢?

王培玉向我推了推他的口供纸,我看见上面除了一些必要的文字外没有别的内容,看来这小姐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个字也没有交代。我又看了那小姐一眼,顿时诧异了,她不就是被我们抓住现行的那个小姐吗,都被按住屁股了还在抵赖,就气不过,就说,你可是被我们抓了现行的,怎么还在抵赖?

我什么时候被抓现行的?你们冤枉我!

看来这小姐脸皮是一等一的厚了,就有些气愤地说,我询问完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嫖客了,他可是什么都交代清楚了。

他说的是他的事,我可什么都没干。

面对如此不讲理、不要脸的人我也只有气愤了,好在这个小姐不是我询问的,就叹了一口气出了王培玉的办公室。这时我又听到一阵嘤嘤嗡嗡的哭声从林三祥的办公室里传出,便推开林三祥的办公室门张望了一下,是那个年龄最小、最具姿色的小姐在哭。记得这小姐一进派出所门就哭,哭得让人心里乱乱的不是滋味。记得刚开始我还跟袁副所长为她求过情,说看那个样子不像是个小姐。知情人却说,她这是演戏,她不但是小姐,还是个有名的干将哩。

从林三祥的表情里不难看出他的询问也不顺利,我没有打扰他,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望着那个有些垂头丧气的嫖客,我一下子明白了王培玉为什么说袁一涛副所长是向我的了。

经过一夜的不懈努力,经过一番彻底的政策攻心,在大量的证据面前,几个小姐终于如实地交代了她们的行为。我们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刘大海所长更是高兴,从小姐们交代的情况看,处理她们,封她们所在场所的门都不成问题了。

4月8日

这天派出所里乱得不能再乱,一睁眼就出了好几个警,带回了七七八八好些个人。有些人有些事很快就处理完了,有些事就难缠,有些小偷还挺猖狂,在证据面前就是不认账,还不阴不阳地说着气得人牙根疼的话,我就是没有偷,怎么,你敢打我吗,动我一指头,我马上告你们刑讯逼供!有人说,告诉你们,留置我们24小时就得放我们,不然告你们超期羁押!还有人说,警察同志,给我们来碗豆腐脑吧,最好再加上两根油条,我们该吃早饭了!

知道是遇上一群社会渣子了,他们都是些吃硬不吃软的主,文明执法在他们面前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这些事还没个头绪,又来了两个报案的,她们都声称自己要报警,一进派出所门就吵闹不休,问了半天才知道是一对婆媳,在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纠缠不清。像这样的事以前在居委街道都可以解决的,现在都来派出所,好像派出所是个万能机器,什么事一来就能解决。对这对婆媳,我们好言相劝,苦口婆心地劝,但她们都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任我们怎样做工作都无济于事。

这时候我们还不知道有更大的一个警等着我们。

上午九点多钟的时候,我们正焦头烂额,突然接到指挥中心指令,我们辖区的三里铺村发生了绑架人质案,让我们全警出动,协助刑警队解救人质!

事后我们知道这起绑架案在昨天晚上就开始了。这次绑架人质的犯罪嫌疑人王强革在昨晚九点就蹲在李佩云家的小房里,他是在等让他又爱又恨的李佩云。原想很快就能等来李佩云,了结他们之间的一段孽缘,没想到他等了一夜李佩云也没有出现。早上六点多的时候他从李佩云的小房里出来,气冲冲地来到李佩云开的礼品店,那里还是没有人,王强革用打火机点着了火,看着店内的物品渐渐被大火吞噬,他消失在了附近的胡同里。

上午八点左右,王强革背着一个背包,手里拎着两把枪,再次出现在三里铺村的十字街上,人们不知道这个混混要干什么,都避而远之。王强革四下看看,走进了路边的一个小商店。店里有三个买东西的人,21岁的女店主王丽及其表妹刘娜。王强革把三个买东西的人轰出去后,随手把门插上,手里枪一挥,命令王丽和刘娜脱掉鞋子上床。王丽和刘娜又惊又怕,看着王强革凶巴巴的样子,一句话也不敢说,乖乖地按照王强革的话坐在了床角。王强革又改变了主意,他让王丽穿上鞋,你去派出所报案,就说我在这。王丽不敢动,怕王强革是拿她开心。见王丽不动,王强革十分恼火的样子,大声冲王丽喊:快点!别等我改变主意,我要是改变了主意,你就没命了!王丽犹犹豫豫地穿上鞋,出了房门,慢慢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王强革,王强革挥枪,嚷道:快去,告诉警察,我王强革在这等他们!王丽开始撒腿狂奔,王强革又向她喊道:你去把李佩云给我找来,我等她!

王丽一路跌跌撞撞哭着报了警。

我们赶到时,刑警队的人已经到了,还有分局的史局长、钱政委和主管刑侦的李副局长等领导,他们边听着报案人的哭诉边研究着解救人质的方案,很快就成立了以史局长为指挥长的现场指挥部,负责指挥全局。我们先待命,随时听候调遣。

为了更快地掌握现场的情况,指挥部全体成员绕道来到距小商店不足二十米远的一条小胡同,在那里可以看到小商店的正面,也就是王强革唯一可能的出路:门和窗户。

在对现场仔细观察后,史局长作出了决定:为防止绑匪王强革对人质有什么不利的举动,要一面派人不断跟王强革喊话,吸引他的注意力,一面寻找他的家人及他要见的李佩云,争取用亲情打动他。在保证人质安全的情况下,可以暂时答应王强革提出的一些要求,同时请示市局领导,派两名武警狙击手前来增援,在劝降无效的情况下,为了保证人质的安全,可以开枪击毙。

李佩云被找来了,王的妹妹也到了现场。同时有关王强革的情况也迅速反馈上来:王强革,现年30岁,自幼喜欢枪枝,精通火药,脾气暴躁,曾因寻衅滋事被判过刑。没有正式工作,曾在三里铺村摆过几个台球桌为生,在此期间与已婚妇女李佩云建立了不正当关系。前天下午他在李佩云的礼品店里开枪将正与李佩云说话的杜新打伤,刑警队接到报案后正四处寻找他的下落,没想到他以这种方式出现,跟警方公然叫板!

被叫到现场的李佩云眼里充满恐惧,她怎么也没想到王强革会做出这样的事。她和王强革两年前认识,当时王在街上摆台球桌,她在街对面有个礼品店。由于挨得近,两人一起免不了拉拉家常,时间久了,就生出了感情。此后王强革一直要求李佩云离婚跟他过,而李佩云跟他接触一段后,觉得他脾气不好,遂有了与他断绝的念头。王强革却不肯罢手。多次纠缠李佩云,均被李拒绝。前一段王用炸药将李佩云的窗玻璃炸碎,李佩云找到王质问,在争执过程中,李持刀将王扎伤,尽管如此,王强革也没有放弃对李的纠缠。就在前天,王强革又来到李的礼品店,恰好看到李与认识的杜新一块说话,遂回家拿了一把自制手

枪,朝杜新抬手就是一枪,打中了杜的腹部,然后扬长而去。李佩云把杜新送到医院后,就举家躲在了母亲家,再不敢露面。

在现场指挥员的示意下,王强革的妹妹先朝王强革喊话:哥,你快出来吧,家里人可着急哩,你出来吧,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

王强革没有回答。

李佩云也喊:强革,你叫我来,我来了,你出来吧。

我不出去。你站到窗户前头来!

这时我们分局的刑警大队长陆林说,王强革,你让我们叫李佩云来,现在叫来了,你为什么不出来,你还是不是男子汉,如果是,你就出来!

王强革冷笑着说,你是男子汉,你站到窗户前头来!说着他就朝外面开了一枪,钢珠打在地上,又飞了起来,擦伤了几十米外的一个围观群众的脖子。

无论警方怎么样做工作,妹妹怎样哀求,李佩云如何劝说,王强革就是不肯从屋里出来。时间在僵持中一点一点过去,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

就在这时,一个意外发生了,只见一个不明身份的人骑着一辆摩托车强行冲过第一道警戒线,向案发中心地点驰来。

见情况紧急,袁一涛副所长飞身而上,一边大声命令对方停车,一边双手紧紧抓住摩托车车把。摩托车巨大的惯性把袁一涛碰出好几米,终于停住了,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浑身上下多处擦伤。被碰伤的袁一涛副所长顾不得查看自己的伤势,急忙拉着那少处往后退去。经询问得知,少年是在学开摩托车,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中午了,王强革从窗户里伸出一只手,拿着一根粗大的火腿。老子有火腿,你们没吃的吧?哈哈。

紧接着,能听到王强革说,把我背包里的包子拿出来。很快一只拿包子的手又从窗户伸出来:老子还有包子!

中午的太阳直直地射在我们身上,许多人的衣服都让汗水湿透了。

一会儿王强革又从窗户里伸出手来,这回拿的是矿泉水:我这里还有矿泉水,你们要不要也来一瓶?

尽管对王强革的行为非常气愤,但指挥部的领导和民警们还是努力地劝说着王强革,让他缴械出来,争取宽大处理。

王强革大声喊道:你们少骗我!我清楚我犯了私藏枪枝罪,要判三到五年,故意杀人罪也要判个十五六年,这绑架人的罪就更不要说了,这么多罪绑在一块我至少是个无期,要不就是挨枪子,我是不想活了……你们让李佩云给我站到窗户前,我有话跟她讲!

看到王强革如此嚣张,不要说我们警察,就是围观的群众都看不下去了,他们在斥责王强革这种行径的同时,有的群众来冒着危险给埋伏的警察送上开水和茶杯,一个小吃店的老板还给我们送上了好几屉包子。然而这种对峙的局面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时间久了,王强革的心里更狂躁,说不定会给人质带来生命危险,指挥部的领导很快做出决定,让阻击手进入实战状态,如果再劝降不成就开枪击毙!

狙击手开始选择更加有利的地形。在小商店的对面,是一家卖土产百货的,这个店的侧面有一个小门,主人就住在小店后面的房间,两间房子中间也就有个小木门。为了‘方便卖货,店主在邻街的墙上安了四扇推拉式的玻璃窗。

狙击手从侧门进入了土产店。躲在窗帘后面,可以看到对面的窗户,可是对面窗子上持着一副白色窗帘,能看到屋里面隐约的影子。

分局的李副局长还在做王强革的工作,而王强革却置之不理。时间又过去一小时,越来越狂躁不安的王强革发出最后通牒:我再给你们三分钟,如果李佩云还不站到窗户前,我就把人质打死!

与此同时,王强革的头部在窗帘后面出现。

狙击手的手已扣住扳机,然而指挥部的领导并没让开枪,他们还想给王强革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作为指挥部最高领导的史局长准备亲自再努力一次,没想到他话刚出口,王强革的枪就响了,子弹擦着史局长的耳边飞过。看来不击毙不行了。

指挥部发出随时击毙的信号后又过了大约十分钟,王强革又一次出现在窗帘后面,他手里拿着支在窗台上的长枪。

狙击手的枪响了,王强革一下子就消失在窗帘后面了。

可是屋里又传出一声枪响。

这时埋伏在门口的刑警好像顾不了那么多了,就奋不顾身地冲了进去,发现王强革头朝门躺在地上。他们飞快地把已处于昏迷状态的人质救出。后检查才知道狙击手开的那一枪是从王强革咽喉射入,一枪毙其性命。另一声枪响是王强革倒地时随身携带的短枪走火,又在背后给了他来了一下。

资料写作者:刘四平,警察,现居河北省邯郸市。以上资料由作者本人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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