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林语堂散文中复杂的女性观

时间:2022-10-11 08:55:57

论林语堂散文中复杂的女性观

摘 要:林语堂作为一代闲适散文的大家,其女性观是值得思考的。大部分学者从小说入手,发掘林语堂眼中的女性,认为林语堂把女子禁锢于家庭,以贤妻良母规定她们,忽略了林语堂在散文中对其自身女性观更为辩证的阐述。笔者在文中肯定了林语堂“贤妻良母”的审美观和女性关怀,深入挖掘其女性观的具体内涵;同时还指出他的男权主义和时代局限性。笔者希望重新阐明林语堂散文中复杂的女性观,真实还原林语堂眼中的女性。

关键词:林语堂;女性观;男权主义

在过去,所谓女性学或女权主义被认为是让女性模仿男性的一切,取得与男性对等的权利。实际上,女性学或女权主义并不同于历史上过激女权主义所描述的女子各方面必须与男子并肩,更多体现在女性对自身认同,意识到女性之所以为女性的魅力。对于林语堂这样一位复杂的文学家和他复杂的文学作品,为了把握其女性观,我们有必要全面地阅读他的作品,捕捉他的话语方式。然而学者们大多从小说的角度去审视林语堂的女性观,这是片面的;在林语堂的散文中表现的是更让人信服的、辨证的女性观,是一种符合女性自身特征的女性观。

一、林语堂女性观的多元彰显

(一)林语堂“贤妻良母”的女性观

林语堂的女性观是一种以婚姻与生育来代表女性气质的观念,他鼓励甚至规定女性必须作为母亲与妻子。他在散文中反复强调“我国女子最好的归宿还是婚嫁”[1]和“女性的一切权利之中,最大的一项便是做母亲”[2]的“贤妻良母”的理想。

有学者认为林语堂这种女性观是“把女性局限在家庭之中,把她们的最高理想定位在贤妻良母上,又显示出受到传统文化约束因而保守的一面”,有些学者更是一刀切地认为“林语堂的女性观是一种不正确的女性观”。[3]这种说法在笔者看来尚值得商榷。林语堂曾表明“我想受过教育的女子,除了做妻之外,还应有社会上独立的工作”。[4]受罗素夫人的影响,林语堂认为作为母亲的女子更有独到的见解去解决工作的问题。因此,林语堂的目的并非是把女性禁锢在家庭当中只扮演母亲与妻子这两个角色,当男人的附属;而是女子先获得生育的经验,然后再更好地投身于社会工作当中。

(二)社会的男性视角与林语堂的女性关怀

林语堂出生于1895年,于1976年逝世。这81年是中国社会转型期,在人们的部分观念更新同时,某些观念于人们的思想中仍根深蒂固,如:儒家的经典比如易学、诗学以及历代女教书包括从汉代《女诫》到清代的《女四书》、二十四史中的《列女传》、《后妃传》等,无不贯穿着“男尊女卑”女性观。[5] 女性长期的“人下人”、“非子”处境使其被社会视为理应奴役和贱视的群体。她们在属种被父权意志掠夺,成为承载男性地位和欲望,实际上沉默而失语的他者。

而林语堂则对女性群体给予充分肯定和同情。他在散文《女人》中写道:没有女子的社会,必定没有礼俗,宗教,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而且最好的外交官也不会知道区别白领带与黑领带之重要。[6]林语堂肯定女性在社会生活中的作用,把女人的重要性与男人相提并论。他在散文《恋爱与求婚》中赞赏那些敢于冲破重重旧礼教的封锁去追逐自己的真爱的女子;还在散文《与妾》中表达了对这类弱势女性群体的关怀,甚至认为是们是“中国古代解放了的女性,唯一的自由女性”。[7]

林语堂在散文中流露出的男女平等观念可算是男性视角的觉醒,在当时女性解放尚在萌芽阶段的中国社会中应称得上是思想先锋。

二、林语堂女性观的深入阐述

值得一提的是,林语堂显然了解外界对其女性观的评价。他曾经在《理想中的女性》中写过一段类似为己辩护的话语:尤为重要者,为妇女遮隐与典型女性之理想的关系。这种理想便是“贤妻良母”,不过这一句成语在现今中国受尽了讥笑。尤其那些摩登女性,他们迫切的要望平等、独立、自由。她们把妻子和母性看作男人们的附庸,是以贤妻良母一语代表道地的混乱思想。[8]笔者认为,林语堂的这段话可以读出他对当时的女权主义是十分不满的,甚至可以说他认为这样的女权主义是一种误读:即是把女性的平等和女性作为妻子母亲这两个观念置于对立面。它们非此即彼:仿佛女性要自由便不能作为妻子母亲,作为母亲妻子便定必受男性束缚。但实际上,妻子也好,母亲也罢,只不过是一个身份罢了。就算一位女子不作为妻子母亲,她若要委屈依附男性,局面依然不变。可见女子独立与否全然无关其他,全在自身一念。

这种观念更深层地反映了林语堂对于女性的人生价值选择的思考。歌德曾经说过:您若喜爱您自己的价值,您就得给世界创造价值。女性在家庭中作为母亲养育小孩是否就是平庸的?只因为女于家庭的报酬是无形的,它并非像投身于社会工作会获得有形的、物质的报酬便不肯认同女子在家庭劳务中创造的价值?传统的家务劳动被定性为女性的、无偿的、非社会性的这种惯性思维是错误的。林语堂“贤妻良母”的女性观则是在纠正这种错误的传统想法。林语堂认为,女性作为妻子或母亲,生育小孩,培养他长大成人,是一件工作;照顾家人的起居,也是一种劳动,同样是在创造价值。在《女性学概论》一说中也印证了林语堂的观点:对社会而言,各种劳动都是社会必要劳动的组成部分,从理论上说分工不同,价值相等。对女性来说,和异性结合为夫妇生孩子,把孩子领养大―这是一套社会活动的体系,也是社会劳动力资源得以维持和更新的必要保证。在笔者看来,林语堂只是婉转地表达了自己对女子在家庭中的贡献以及创造的无形价值的肯定。既然如此,便不能一概而论地说女子在家庭的生活是一种局限,更不能绝对地否定林语堂的女性观。

另外,林语堂在散文《论性的吸引力》中明确反对女子因为破坏体态而不愿生育的行为。“男性对于女性的审美观建筑在性的吸引力之上。女性的装束与身姿若果能引起男性的注意,施展性的诱惑,便是符合男性的审美观。有学者认为林语堂小说中花费大量笔墨塑造的女性形象都有着美丽的外貌,还对女性的行为、意识也都做了最为男性喜爱的设计,然而,尽管林语堂给予了女性足够多的同情、赞美与尊崇,却始终以男性的审美标准来设计理想中的女性”。[9]在林语堂的眼中,西洋女人太注重自己的妆容,为使男人快活,天天为保持身体轮廓而不断努力,利用性的诱惑取悦男人。他认为这种行为表现出的是“西洋的人太注意性的问题,而太不注意女人”。[10]

那么在林语堂的观念中,什么才是真正的女人?他说“当我讲到性的诱惑时,我的意思是把它和母性的诱惑,或整个女人的诱惑作一个对比”。[11]显然“母性的诱惑”或者“整个女人的诱惑”是与单纯的“性的诱惑”不同的。

可以看出,在林语堂的眼中,女子不用靠楚楚可怜博得男性同情,也不需要颠倒众生。当一个女性散发出母性的魅力,此时她才拥有真正的女性美。她们不用有曼妙的身段,如花的笑面,只要她们拥有一种属于由女性生理条件所决定的一些特质,诸如类似母亲一般怀有对世界关怀的爱,她们便拥有女性的柔和的美。他从女性的视角出发,赋予了女性不同于传统历史的地位,颠覆了传统观念男权主义的强权地位,具有现代进步意义。

三、林语堂女性观的局限性

坚冰不易打破,传统文化惯性在人们心理上的积淀不会随着一场又一场文化风暴的荡涤而悄然无存,林语堂的女性观也不可避免地囿于当时的社会状态。

(一)林语堂对女性的审美要求和行为要求

林语堂笔下的女性形象都具有美丽的外表和婀娜的身姿,这反映了他作为男性的审美要求。他赞美木兰:“美如满月”、“她身段窈窕,令人目迷心荡”、“喜爱身材高一点的,觉得她够高;喜爱身材矮一点的,觉得她够矮,喜爱体态丰满的,觉得她够丰满;喜爱消瘦一点的,觉得她够苗条。”[12]

除了对女性容貌有极高的要求外,林语堂对女性的行为和意识也都做了男性喜爱的设计。由男性构建的对女性的审美观,是以男性所好为标准(最为突出的如束腰、缠足等)。“因为我观察当前一般的情势,我国女子最好的归宿还是婚嫁”。[13]值得注意的是,林语堂在这里用了“当前一般的”去限定“情势”即是说在未来,这种理论有可能被颠覆。在当时女性解放运动尚未如今日发达,这种小心谨慎的表达方式还是值得提倡的。林语堂在世的81年,女性从属于男性的这种观念尚未完全改变,林语堂也受当时主流所限,认为即使不言爱情只维系自己在家族中地位的女性也要比离婚的女性幸福。

(二)林语堂话语方式中的男权主义

被不少学者诟病的林语堂的男权主义,在笔者看来并不只是体现在对女子的审美上,更流露在其话语方式中。“在风雅的谈话中,我们需要女人供给一些必要的琐碎材料。现在,以一个男人的资格来讲,我是完全赞成这个意见的。我懒于再去统治世界……我想所有脑筋清楚的男人,一定都有同感”。[14]这样的话语方式让读者特别是女性读者读来感到低人一等,因其话语中流露出的以男性为中心的居高临下的思想,失去了对女性审美的诗意表达。

儒家文化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石,具有完整的思想价值体系,其最为突出的是家庭伦理。林语堂深受儒家文化的影响,尤其是男权主义以及家本位的思想。钱穆先生曾说过,“中国文化,全部都是从家庭观念上筑起的。”[15] 父亲作为一家之主的男性角色,在文学作品中往往蕴含着深刻的文化压抑和权威,无论开明或保守,不管先进或迂腐,都在思想和现实生活中控制着家庭中的女性。在林语堂的作品中,虽然男性的地位相对边缘化了,突出了女性的中心地位,但他仍未摆脱传统文化的桎梏,作品中反映的男性权力和权威没有得到相应的削减。

总而言之,林语堂的女性观是复杂的,充满了矛盾性。他在一定程度上颠覆了传统男权主义思想,但并未完全摆脱男性视角;他试图塑造独立个性的女性角色,但其女性形象却过于完美化,并未准确反映女性的需求和价值观。因此,为了准确地理解林语堂的女性观,更深入地剖析其笔下的女性形象,我们要用辩证的眼光去看待并准确地把握其观念的进步性与局限性。

参考文献:

[1]林语堂.婚嫁与女子职业(十九年六月在中西女塾演讲稿)[J].论语.1933(24)

[2]林语堂.人生不过如此(理想中的女性)[M].群言出版社,2010.54.

[3]邵娜.林语堂的女性观探源[J].宁波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04(17)

[4]林语堂.婚嫁与女子职业(十九年六月在中西女塾演讲稿)[J].论语.1933(24)

[5]魏国英.女性学概论[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161.

[6]林语堂.人生不过如此(女人)[M].群言出版社,2010.42.

[7]林语堂.人生不过如此(与妾)[M].群言出版社,2010. 84.

[8]林语堂.人生不过如此(理想中的女性)[M].群言出版社,2010.54.

[9]郭运恒.林语堂女性观的复杂[J].江汉论坛,2006(10)

[10]林语堂.人生不过如此(论性的吸引力)[M].群言出版社,2010.46.

[11]林语堂.人生不过如此(论性的吸引力)[M].群言出版社,2010.47.

[12]林语堂.京华烟云(上卷)[M].时代文艺出版社.1987.337.

[13]林语堂.婚嫁与女子职业(十九年六月在中西女塾演讲稿)[J].论语.1933(24)

[14]林语堂. 林语堂散文精选[M].长江文艺出版社,2009.227.

[15]钱穆.中国文化史导论[M].商务印书馆,1994.42.

作者简介:李涤非(1992-),女,广东广州人,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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