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比兴手法与《诗经》传统

时间:2022-10-11 06:20:55

赋比兴手法与《诗经》传统

南宋的朱熹在《诗集传》中讲到:赋者,铺陈其事而直言之也;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辞也。关于赋比兴在《诗经》中的应用,明代谢榛在四溟诗话中说:“予尝考之《三百篇》,赋七百二十,兴三百七十,比一百一十”。由上可见赋比兴手法在诗经的创作中所占据的重要位置。下面我就这三个重要手法做一个辨析,希望能对爱好或正在学习诗经的人理解和体会诗经之要义有所帮助。

赋是一种形象思维的语言化。清代李重华将赋的特点概括为“随物赋形”,就是依据客观事物做形象的描绘。

例如:《卫风 氓》,是直接描写的例子。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

不见复关,泣涕涟涟。

既见复关,载笑载言。

尔卜尔筮,体无咎言。

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译:我曾登那缺墙上,遥望复关盼情郎。望穿秋水不见人,心中焦急泪汪汪。既见郎从复关来,有笑有说心欢畅。你快回去占个卦,卦无凶兆望神帮。拉着你的车子来,快用车子搬嫁妆。)

《卫风 河广》,是运用夸张来表现事物的特征。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

谁谓河广?曾不容刀。谁谓宋远?曾不崇朝。

(译文:1、谁说黄河广?一叶芦苇就可以渡过去。谁说宋国遥远?踮起脚来就可以看到了。

谁说黄河宽?河道不够一艘小船航行。谁说宋国遥远?不用一顿早饭的时间就可以走到了。

2、谁说黄河宽又宽,过河筏子芦苇编。谁说宋国远又远,抬起脚跟望得见。

谁说黄河宽又宽,难容一只小小船。谁说宋国远又远,走到宋国吃早饭。)

情人分离,度日如年,心理时间远远长于真实时间。故国远隔万水千山,思念时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历历如在目前,心理上的空间远远小于真实的空间。我们就是在这一真一幻的时间和空间中生活看,同时存在于内心的世界和真实的世界之中。

黄河虽然宽广,有时一叶小舟竟可飞渡,有时却容不下一叶小舟。世界很大,有时让人感到自己渺小得可以被忽略,有时又连一个小小的无名小卒也容不下。心的领域也很大,有时大得可以以容下天地万物,有时又小得容不下一根针。

浪迹天涯的游子,面对世界、故乡、亲人,常有这种真、幻交错的时空感。

《诗经》中在用赋时诗句也会根据需要运用排比的句式或段式,以有利于特征或情感的全面,深入表现,通过这种手段来加深人们对所表现人事物的印象。这样看来,赋就很类似于后来散文或小说中的描法,它对人,事,物做出了详尽的展现。比较典型的如杜牧的《阿房宫赋》:

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chuán),多于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多于在庾(yǔ)之粟(sù)粒;瓦缝参差(cēn cī ),多于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jiàn),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呕哑(ōuyā),多于市人之言语。

(译文:让那宫中承担栋梁的柱子,比田里的农夫还多;架起侧梁的椽子,比织布机上的女工还多;突出的钉子,比谷仓里的稻米还多;横直密布的屋瓦缝隙,比(老百姓)身上的衣服的线还要多;栏杆纵横,比天下的城郭还多;乐声嘈杂,比集市的人们的话语还多。)

唐敬宗李湛年少即位,好游猎,务声色,大兴土木,不理朝政。杜牧在《上知己文章启》一文中说:“宝历大起宫室,广声色,故作《阿房宫赋》。” 西汉的扬雄在《法言·吾子》中提出了“诗人之赋丽以则,辞人之赋丽以淫”的著名论断。扬雄认为赋的共同特点是词彩华丽,而在内容上却有着“则”与“淫”的区别。他把片面追求形式的赋称为“辞人之赋”,其特点是雕绘铺陈的泛滥(淫);把注重社会内容、有讽谏意义的赋称为“诗人之赋”,其特点是符合儒家的诗教原则。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来衡量,杜牧这篇赋是典型的“诗人之赋”,它在“丽”的同时,也体现了“则”的精神。

要之:赋,铺陈其事而直言者也.是“随物赋形”。

A.本质是描写

B.排比句式:浓墨重彩

C.夸张:辞虽已甚,于意无害.

比。有时类于比喻。比在诗经中是唤起人们联想和想象的重要手法,极大的增强了语言的形象性。

如用于局部的比:《邶风柏舟(第三章)》: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明喻,否定的比喻)

(译文:我心并非卵石,不能随便来滚转;我心并非草席,不能任意来翻卷。)

又如前:一苇航之(借喻,只有喻体出现)

可见我们今天修辞里用的比喻,早在《诗经》的民歌里就熟练运用了。

有时类于比较。

如:《诗经·鄘风·相鼠》: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

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 人而无礼。

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译文:看那老鼠都有皮,做人怎不讲礼仪。

要是做人没礼仪,为何不死还活着?

看那老鼠有牙齿,做人怎不讲节制。

要是做人没节制,不死还想等什么?

看那老鼠有肢体,做人怎能不讲礼。

要是做人不讲礼,为何不去快快死?)

鼠辈是丑陋的,令人厌恶的。贼眉鼠眼,鼠头鼠脑,鼠目寸光,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可见老鼠是为人所不齿的。用老鼠来说明讲礼仪守规矩的重要,把最丑的丑类同要庄严对待的礼仪相提并论,是极而言之。强烈的反差可以造成使人震惊的效果:连鼠辈这么丑陋的东西看上去都像模像样,形容虽然偎琐,可也是皮毛俱全啊!鼠辈就成了一面镜子,让不讲礼貌、不守礼仪的人从鼠身上照见自己。把人同老鼠相比损是损了一点,但突出强调了人之为人的价值和尊严。

通篇用比。

例如《魏风 硕鼠》篇: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译文:大田鼠呀大田鼠,不许吃我种的黍!多年辛勤伺候你,你却对我不照顾。发誓定要摆脱你,去那乐土有幸福。那乐土啊那乐土,才是我的好去处!

大田鼠呀大田鼠,不许吃我种的麦!多年辛勤伺候你,你却对我不优待。发誓定要摆脱你,去那乐国有仁爱。那乐国啊那乐国,才是我的好所在!

大田鼠呀大田鼠,不许吃我种的苗!多年辛勤伺候你,你却对我不慰劳!发誓定要摆脱你,去那乐郊有欢笑。那乐郊啊那乐郊,谁还悲叹长呼号!)

这首诗主旨古人多认为“刺重敛”,《毛诗序》曰:“国人刺其君重敛,蚕食于民,不修其政,贪而畏人,若大鼠也。”朱熹《诗序辨说》曰:“此亦托于硕鼠以刺其有司之词,未必直以硕鼠比其君也。”今人多认为是反对剥削,向往乐土的。今天的象征或托物言志的手法就是源于《诗经》的这种“比”。

要之,比:局部用:比喻(明喻和暗喻,借喻)

比较(对比或类比)

全篇用:象征,寓言,托物言志的手法

兴:先言它物以引起所咏之词。

以下引用名家解释来准确理解这句话:

唐代孔颖达在《毛诗正义》中解释说:“兴者,起也。取譬引类,发起己心。”

清代陈奂在《毛诗传疏》中进一步解释:“凡托鸟兽草木以成言者,皆兴也。赋显而兴隐,比直而兴曲。”

清代姚际恒诗经通论中又指出:“兴者,但借物以起兴,不必与正义相关也。”

概括来说,就是一首诗或诗中的章节中那种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辞的开头方式托鸟兽草木来开头的句子。一般的这种开头与诗文主旨要义有关,有时只是一种气氛的渲染,或是本段或本片一个韵脚的确立。

例:1、《卫风 氓》的3·4章。

2、《周南 桃夭》篇: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橨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两个例子都是比和兴合用的例子,这在《诗经》中是常用的。所以这种手法经常被称为比兴手法。

赋比兴和风雅颂被合称为“诗经六义”。赋比兴的手法,在国风160篇中运用最普遍,也最精巧,也唯有较深入的了解这三样手法,才能更好的品味到诗经的魅力。古人这样来排六义的顺序:“风赋比兴雅颂”,妥当地表示了内容与手法的依存关系。诗经开启了后世现实主义文学艺术的源头,后世叙事文学中描写的表达方式,比喻、对比、类比的修辞手法,情景交融的抒情方式,很大程度上汲取了《诗经》的丰厚营养。历代的佳作,今天的文学创作,受其影响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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