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德中国诗歌英译对西方象征主义诗歌发展的影响

时间:2022-10-10 05:03:56

庞德中国诗歌英译对西方象征主义诗歌发展的影响

摘 要:意象派是由美国诗人庞德于1909年前后在英国伦敦倡导并组织成立。他颇有建树的诗歌理论和实践让他一跃成为意象派诗歌运动的领袖和奠基人,并为英美现代主义诗歌的发展揭开了新的一页。庞德不圄于之前维多利亚时期诗风,推动象征主义诗歌在西方诗坛大放异彩。本文从三个角度,即:凝练用词特点思想对艾略特句法省略写作风格的影响,庞德诗歌意象交融对华莱士・斯蒂文斯诗歌比喻性意象交融的影响,音乐性短语使用对艾略特大量使用重叠性词语单音节、双音节词语三个方面来分析庞德英译中国诗歌对西方象征主义文学发展的影响,从而论证了庞德从浩瀚的中国文学典籍中获取养分,为西方象征主义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一观点。

关键词:英译诗歌 庞德 艾略特

庞德对中国古典诗歌的理解和诠释对西方意象派诗人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庞德不仅模仿中国古典诗歌的艺术手法,而且将很多中国古诗译成英文。在中译英的过程中,他进行了大胆的创新。这些创新极大地推动了欧美现代主义诗歌特别是象征主义诗歌的发展。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对庞德研究的深入和东西方文化交流的发展,对庞德英译诗歌的研究者逐渐增多,很多人也提出了各种各样的理论,如:“庞德对中文的无知胡解,或者说是创造性误读,是庞德研究中最难的地方,也是比较文学影响研究的任何其他课题中真正值得下工夫的地方”(赵恒毅,199),“由于文化的差异性,当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接触时,就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庞德对西方文化的误读(乐黛云,232)”。他更从中华文化中汲取了大量养分,但是这些理论较多地涉及庞德诗歌对东方古典诗歌的误读,而较少地涉及其与欧美当代象征主义诗歌的发展的推动作用。

换言之,这些观点没有关注庞德英译诗歌,作为西方文学宝库中的诗歌,对于他所属的西方社会的诗歌的发展的推动作用。因此可见对庞德英译诗歌的研究与研究庞德诗歌的现实意义存在一定的脱节。综观庞德诗歌的发展状况,我们不难发现,庞德的中国古典诗歌翻译《华夏集》引发了20世纪初的中国热,极大地促进西方世界对古老的中华文化的了解,推动了欧美现代诗的发展。《华夏集》为美国诗歌提供了许多可能性,许多可供发展的形态(赵毅衡,35)。

谈到庞德《华夏集》,我们不得不谈及其主题意象主义的渊源和影响。意象派,即意象主义是一批英美青年诗人于1912年左右掀起的一场新诗运动,也是对英美诗坛现代诗影响最大的一个派别。艾略特称赞庞德为“中国诗歌之发明者”(吴其尧,35)。美国学者杰夫・特维切尔(特维切尔,46)认为:“在庞德前,中国没有与它的名字相称的文学流行于英语的国家。”与庞德同时代以及庞德之后的诗人无不受意象派诗歌理论创作的影响。这些诗人反对维多利亚时期诗人过于宣泄并放纵感情,也反对陈腐的题材、抽象的说教、繁冗的语言和墨守成规的表现形式。他们努力用浓缩凝练的意象来蕴含和传达诗人的感受和情感(朱徽,78)。其他的意象派诗人于1913年发表三条宣言:其一,直接处理“事物”,无论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其二,绝对不使用任何无益于呈现词。其三,节奏需要用音乐性短语的反复演奏,而不是用节拍器周而复始地弹奏来创作。从以上原则不难发现,意象派诗歌轻抽象,重具体;轻评论,重呈现;通过意象表达感受,而不是直接表达感受;反对按照刻意节奏写诗,而是按照自然语言的节奏写诗。这些主张对意象派诗歌发展起了重要的导向作用,对象征主义诗歌的发展乃至现代主义诗歌发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庞德被誉为美国当代诗坛的泰斗,他反对传统的诗歌题材和诗体,通过意象派运动冲击了英美传统诗学,为新诗的确立奠定了基础,从而在20世纪初崛起的美国新诗运动中开意象派风气之先河,极大地推动了20世纪英美诗歌的发展。他被视为英美现代诗歌的奠基人之一,对英美诗歌的推陈出新真正起到了棋手的作用。尤其是《华夏集》这本诗集的语言强调用词凝练、意象交融,重视使用音乐性短语,这些意象主义元素促进西方现代主义诗歌的繁荣与成熟,特别是对象征主义诗歌发展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首先,庞德要求诗歌凝练这一点与中国古典诗歌的要求相同。与维多利亚时代诗风的因循守旧、空洞浮华、藻饰矫情截然不同,扫除了维多利亚时期的陈旧诗风。简约是中国诗歌风格的特点之一。汉诗一般是五言或者七言,结构短小精悍,意境五脏俱全。“我们仔细检查这首诗歌,发现一切要说的全部都有了,不仅是暗字,而且是用类似此字数字的简化过程”(ezra.pound,19)。这种“简化”的特征就是少用比喻,直呈事物。同样在庞德对中国古典诗歌再创造中,他也有意忽略英语语法规则,甚至抛弃动词、连词,用极尽简练的名词和名词短语的叠加使用,而大胆地放弃了动词和连接词,每行诗歌仅用名词和名词短语来构成。比如他把李白的古风《胡关饶封杀》中的“荒城空大漠”译成“desolate castle, the sky, the wide desert”,又如李白《古风之六》中的一句“惊沙乱海日”则被翻译成“surprised, desert turmoil ,sea sun”,正是体现了中国古诗中用语凝练风格对庞德诗歌翻译的深远影响。这些诗句利用罗列短语的方法,突出意象,极尽地追求中国古诗的真正意境和独特风格,让读者自己被诗句感染,情绪因此得以宣泄。西方诗歌的核心结构是比喻,中国古诗把比喻只是推到了相对次要的位置或者根本没有出现。这种诗歌喻体承载了喻体和本体,让意象并列在一起,比如上述所列诗句。中国诗歌物本主义的道家审美传统,其对自然景物的选择和组合方式和以以人为本的西方重视比喻强调演绎的组合方式截然不同。威廉斯说:“这就是为什么西方艺术与这么简朴的艺术相比,显得费力而紧张的原因。”(赵毅衡,98)因此庞德坚持诗人应该使用一种超越比喻的语言(pound,158)。从1914年开始,庞德开始利用《华夏集》进行英文版本的再创造,其中保留了中文诗歌的这种简朴的风格,影响了很多象征主义诗人。

象征主义代表人物艾略特在其影响下同样也不圄于浪漫主义的用词特点,受到庞德的影响,打破了人们关于诗歌必须优美、理想化、典雅的概念。诗歌中意象的使用很具特色。比如诗歌《荒原》中出现的第一部分中第133至142行中,至少有三种声音,正在交谈的两位妇女的说话和饭店主人的催促声。诗句不仅在语法时态上跳跃,而且在句法上也出现了省略等变异。

The hot water at ten.

And if it rains, a closed car at four.

And we shall play a game of chess,

Pressing lidless eyes and waiting for a knock upon the door.

这三个英文句子缺少主语和谓语动词,诗人运用 句法结构上的变异,目的就是为了更直接地展示人物内心世界的活动与变化,这样的技巧也是艾略特诗歌的艺术特征之一。这几行诗句翻译成中文意思就是:“十点钟要热水。若是下雨,四点钟要带篷的车。我们将下一盘棋,揉了难合的眼,等着叩门的一声。”作为现代派诗人,艾略特试图展现现代人内心世界中的困惑与混乱。诗人采用意识流的写作手法,在语言的时间概念、事件的场景、地点和上下文逻辑关系上常出现跳跃,给人以突兀的感觉。

作者用非常简练的笔墨,传达出了满腔悲凉。象征主义手法的运用使得有限的文字的词义在隐喻和外延方面更加复杂和隐晦。如此一来,作品的内容更加富有内涵,体现出一种深邃和张力,和庞德的作品前后呼应,为现代主义诗歌打开了局面,让读者看到了一种全新的诗风。

庞德翻译再创造体现出了意象交融重叠特征。他对李白短诗《送友人》的再创造性翻译:

Mind like a floating wide cloud.

Sunset like the parting of the old acquaintances.

Who however their clasped hands at a distance.

Our horses neigh to each other as we are departing.

原诗虽然是一首五律诗,而庞德的翻译诗歌虽然也是按照这一结构翻译的,但更似一首自由体的诗歌、散文。他对原诗相对具体的并置意象进行了转变。通过将自己置身于原诗的时代,细致体会原作者的思想境界,意象得以交融重叠,“floating wide cloud”,“parting of the old acquaitance”等多个意象交融在一起,不着一个描写离别时的描写心理感情形容词,却恰如其分地再现了原诗伤怀的感人诗画。诗中意象取得很好的情感象征的特点(yip,wai-lim(ed),47)。庞德不断地提炼这些技巧,使之成为诗作的核心表现手法,其意境交融也扩展到了浓缩文化面的交融,使之成为诗歌一种强大的漩涡主义,突出了鲜明而干脆的意象,犹如一个辐射的核心或者漩涡,浓缩于其中的多重意义由此不断地扩展开来,从中产生、穿过,或者沉入其中,充满强烈而动感的格调。

与此同时,在华莱士・史蒂文斯的诗歌The emperor of ice-cream中也出现了比喻性意象的交融,庞德的意象交融重叠这一特点被运用得淋漓尽致。“ice cream”是理解全诗的关键,在这里被当做现实生活的象征。诗歌中之所以强调“The only emperor is the emperor of ice-cream”,其目的就是为了确定世俗之神的权威地位,如果我们将冰淇淋理解为“生活本身”的话,这首诗歌也许变得容易解释了。冰淇淋最典型的隐喻特质就是“短暂,甜蜜和冰冷”。生活何尝不是如此呢?漫漫人生路中,个人的生命尽管有事业辉煌、爱情甜蜜、家庭幸福,都最终还是会走到尽头。这一“冰淇淋”的主题贯穿整首诗歌,并与诗歌中的很多意象交融到了一起。如,诗歌上节以青春的生命力为基调,设置一个整体意境,包括鲜艳、激情、强力等诸多元素,和下阕阴沉、冰冷、僵硬的元素营造的意境构成强烈对比。上阕中的“big cigars,The muscular one,the wenches,flowers”都属于以生命力为内容的意象,是以青春、强健阳性十足为特点的。下阕中的“On which she embroidered fantails once And spread it so as to cover her face. If her horny feet protrude, they come ,To show how cold she is, and dumb”,那张“绣了扇尾鸽的床单”漂亮别致,虽然没有遮住死者的脸,但是仍遮不住死者“那布满老茧的双脚,全身冰冷,哑然无声”。老茧有麻木、迟钝、丧失了弹性之意,也是一个阴性单词。“冰冷”点明了生命中必然包含死亡的冷酷。作者用一系列阴冷的词汇为下阕渲染了衣服死亡的图景。上阕和下阕结尾都重复“The only emperor is the emperor of ice-cream”这一象征性主题,这个主题通过如上反复出现的意象得以重申和强调,这些意象不断出现,重新组合,给抽象思想以具体的物质形态,使其变得更加丰满,产生特定的意象意义。在这首诗歌中,作者运用意象交融重叠这种手段,说明了宇宙唯一的主宰就是世俗生活。死亡仅仅是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生命本来具有什么模样,死亡也应该有。

最后,庞德翻译汉诗对西方文学发展的影响表现在他对音乐性短语的呈现节奏运用上。如在《华夏集》中,庞德突破原诗的节奏,以新的节奏表达原诗神韵,淡化了翻译的痕迹。如在《青青河畔草)(The Beautiful Toilet)第一段中,庞德通过变化的节奏再现了诗中女主人公的感情。

Blue, blue is the grass about the river.

And the willows have overfilled the close garden.

And within, the mistress, in the midmost of her youth,

White, white of face, hesitates, passing the door.

Slender. she puts forth a slender hand.

这部分从景色着手,后转而描述人的心情――花园中一片春色,生机盎然,但与此美景形成强烈对比的却是独守空闺的女主人公满心的寂寞惆怅。译文开始处的两个叠词“blue, blue”(“青青” )勾勒出轻松明快的节奏,但后面语气一转,连续使用几个逗号,减缓了诗歌的节奏,鲜活地展现出女主人公怅惘无奈的心情。此外,原诗最突出的一个特征是叠词的使用:一连使用了6个叠词。而庞德只精心挑选了其中的3个:blue, white和slender, “Blue”暗示“忧郁”,“white”暗示“苍白”,“slender”暗示女主人公因哀愁而日渐憔悴,忠实地表达了她寂寞而烦恼的心声。音乐性音节较少的词语的叠加,充满音乐性创造的效果,庞德深深体会到维多利亚诗风对韵律与节奏过分的要求,他提出的意象主义规则就有一条:“至于节奏,用音乐性的短语反复演奏来进行创作。”庞德在《意象主义者的几个“不”》中庞德接着说:“不要把你的材料剁成零散的抑扬格。不要把每行诗在尾上猛地停得死死的,接着又猛地一抖地开始了第二行。让下面一行诗的开端衔接住节奏的波浪起伏;除非你需要一个绝对长的停顿,则另当别论。”(付建安,庞德与英美现在自由诗,26)

而从总体上来看,《荒原》以无韵的自由体诗为主,虽然艾略特时常插入一些格律诗体的诗行。如在艾略特《荒原》第五章“雷霆之语”片段中:

And no rock

If there were rock

And also water

And water

A spring

A pool among the rock

诗人在这一章中,作品重新回到了“欧洲是一片干旱的荒原”这一主题。诗人与庞德一样,重复使用单音节或者音节较少的词语,并重复叠加这些词语,如他大胆地摈弃了标点的使用,并且用“rock”,“and water” 这些巧妙地采用单音节或者双音节单词的重复使用,使听觉得到一种回环往复的语音美感。这样的用法还能表现亲切、爱怜的情感。文学作品中常常运用这种方法来宣泄深刻的情感表达。除此之外,他通过对滴水所发出的声音的模拟,从而以接近生活的关于滴水的拟声词“drip”,“drop”来表现生活在荒原上的人们盼望生命之水的迫切心理。这样的词语重复使用,造成一种明显的节奏感,用声觉形象反映人的意识。特别是“drip”和“drop”两词的轮番迭现,读起来一词一顿,砰然有声,保持稳定、持续的均分律感,即速度、拍感的稳定、统一,使人联想起雨水的滴答声。这种语言不仅形象地表现出了荒原上精神虚脱的人们对于生命之水望眼欲穿的心情,而且对于渲染作品气氛、烘托诗歌主题具有明显的辅助作用。诗歌的音乐性,使读者获得审美的体验,给人一种西方诗歌特有的韵味。在艺术形式上艾略特通过少量的有韵诗节和占主要的无韵的交叉运用,打破了传统格律诗的框架,开创了现代诗歌的先河。

综上所述,庞德对中国古代诗歌再创作,使得其在很多方面从东方的意象主义汲取了营养,作为西方意象派运动的发起人,其诗歌理论在很多方面得益于中国古典文学,尤其是得益于《华夏集》的翻译,这些对西方文学产生深远影响。庞德从中汲取了大量的特点比如用词凝练,这对艾略特的诗歌中句法省略有一定启发作用,艾略特诗歌用看似不符合语法规则的缺少主语和谓语动词的诗句,更为直接地反映了作者希望表达的混乱迷茫心理,庞德的意象重叠交融风格对威廉・史蒂芬斯的通过意象抽象组合表达思想有一定启示作用。比喻性意象的交融的使用,让史蒂芬斯的诗歌反复出现的意象得以重申和强调,这些意象不断出现,重新组合,给抽象思想以具体的物质形态,使其变得更加丰满,产生特定的意象意义。庞德的音乐性短语思想对艾略特的《荒原》中音韵性诗句的韵味彰显了很大的作用,词语重复性出现在比较接近的诗行里,造成一种明显的节奏感,用声觉形象反映人的意识,有利于烘托诗歌主题。庞德对中国古典诗歌再创造中沉淀出来的营养元素不仅仅在世界范围内的横向角度推动着东西方文化交流,在纵向角度也推动着随意象主义而来的象征主义诗歌的发展和壮大。

参考文献

[1] 杰夫・威切尔.庞德的华夏集和意象派诗[J].外国文学评论,1992(4).

[2] 赵毅衡.中国如何改变了美国现代诗[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

[3] 吴其尧.庞德与中国文化[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

[4] 朱徽.中美诗源[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1.

[5] 特维切尔・杰夫.庞德的《华夏集》和意象派诗[J].诗学评论,1992(7).

[6] (美)卫姆塞特・布鲁克斯.西洋文学批评史[M].颜元叔,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7.

[7] Ezra Pound.I gather the limbs of crisis[M].London:New Age,1918.

[8] 叶维廉.寻求跨中西文化的文学的共同规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5.

[9] 赵毅衡.远方的诗神[M].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1986.

[10] Ezra Pound.literary essays of Ezra Pound[M].London:Faber& Faber limited,1954.

[11] Wai-lim Yip.literary and cultural of translation[M].London:Oxford Up,1993.

[12] T.S.Eliot.selected Essays 1917-1932[M].London:Faber&Faber Limited,1934.

[13] 付建安.庞德与英美现在自由诗[J].前沿,2008(7).

[14] 乐黛云,勒・比雄.独角兽与龙――在寻找中西文化普遍性中的误读[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

(作者单位:中国地质大学(武汉))

上一篇:《医学文秘专业课程体系构建研究》研究总报告 下一篇:双关辞格及其相似辞格辨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