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 第3期

时间:2022-10-10 01:31:45

接到了贵州省残联工作人员的电话,说我被推荐参加在兰州举办的全国西部地区“弦月之美 走进西部”肢残人诗歌朗诵邀请赛,要我做好准备。这是平静的生活起的一个小小的波澜,我可以从办公室到家两点一线的生活中走出来,虽然非常短暂,但还是让我有一点兴奋。很快把消息告诉了亲人和朋友:“我要出远门了!”

兰州,中学地理书上见过,电视天气预报上听过,一个熟悉的名字,一个陌生而遥远的地方。到兰州去,要跨过长江吧,要越过黄河吧,要经过河西走廊吧,要走丝绸之路吧。遐想中,我不由得激动起来:这是我的一次远行啊!

距离对于我永远是充满诱惑的。

如果不上班,如果再加上天气不好,我拄着双拐是很少出家门的。朝东是客厅窗,朝西是卧室窗,其间不止七步,但超不过二十步。出不了门,窗户就是我的眼睛。变化大的是护坡墙上面的一块狭长的菜地,种地的一位古稀老者,看到他不停地劳作,我想他或许是把这块地作为健身的场地。他没有想到,在一面窗户里,我偷偷的把他和这块地看成四季了:有白菜绿、茄子紫、辣椒红,有丝丝长条的豇豆,还有南瓜花、丝瓜花……

在一篇短文里我写过一句话,我走不远,可是我要走。我想,走不远是身体的约束,但只要心不为形所完全禁锢,天地就不会那么狭窄了。

说起我的朗诵,还真有点无师自通的意思。一开始是自己看书时的喃喃自语,为的是对一些文章记忆深刻,就读出声来,唯一的老师就是一台半导体收音机。我从来就不知道自己会朗诵,无非是排遣孤独和寂寞,造一点声势而已。这段时间很长,高中毕业后我独自一人在家,日子很难熬。绵延岁月,几行文字,何堪说得清楚。现在看来,就在这段艰难的岁月中,虽然我原地踏步了八年,煎熬中还是做了一些事情,学了不少东西。朗诵,不是我的目标,只是其中一个副产品。

大学毕业后参加了工作,生活走上了正常轨道。有一次市残联要搞文艺汇演,我读了一篇自己的文章――这就是最早的《海的向往》。正式演出时,空旷的大厅让我感到心没有着落,聚光灯第一次照在头上,像是要被灼伤了,心跳不已,出了一身冷汗。演出下来,不少深有同感的残疾朋友说掉泪了。接着,参加市汇演,又参加省汇演,最后参加了全国残疾人文艺汇演,我的诗朗诵获得了当年贵州代表队唯一的一等奖。

一次次登台之后,就归于平静。我仍然上班养家,仍然生活。所以才有听到参赛的消息后,我心底很激动。我在想,我的上一次远行有多久了。

我开始积极准备。首先是朗诵作品,鉴于这次比赛的性质和要求,选了自己创作的两首诗《海的向往》和《我的梦》。还有配乐,我在网上查找音乐素材,还下载了一个音乐编辑器,一点点学着剪辑,尽量使音乐和诗的内容相符。

没有一点紧张,也没有多余的想法,我就觉得兴奋和幸运:能够这么远到这来,能够和天南地北的残疾人朋友相聚,能够有一个展示自己才华的舞台,太不容易了,每分每秒都值得我去体会、去珍惜。比赛开始了,不出所料,选手的实力不弱,精彩纷呈,10分满分,最高分已经达到9.98分。我在后台倒是没怎么关注分数,我们领队后来告诉我,当时他有些紧张,因为留给我的取胜空间只有0.02分。

在沉郁的音乐声中,我坐着轮椅缓缓出场了,没有要人推,是我自己手摇进场的。《海的向往》的每一个字都是我的真实经历,都融入了我的真实情感,我只是需要倾诉。在作品的高潮处,我拄着双拐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场上气氛也在此时到了最高潮,掌声中,不少人在拭着泪水。我歪斜着站在舞台中央,等待评委现场亮分。10分!10分!……五个评委,四个打了满分,还有一个给了9.99分。这短暂而又漫长的几分钟,现在用什么词汇都无法形容我当时的心情。漫漫长路,历尽坎坷,太多的无奈,太多的遗憾,我怎么都想不到在遥远的兰州会有这块小小的舞台,我怎么都不会想到会得到残缺的人生中的第一个满分!

赛后的晚宴上,没有给我打满分的评委老师对我说,“我也被你的表演感动了,之所以没有给你满分,是因为其他评委都给了满分,但我希望这不是你最圆满的终点。”我能说什么呢,嗫嚅中眼眶潮湿了。

我走不远,可人生中却是那么需要远行,不管是身体在空间上的跨越,还是心灵在时空上的飞翔,总之,不能永远停留在原点。对我来说,就是永远不能停下来,要往前走。 (作者系中国残疾人作家联谊会会员,肢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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