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弗里克和他的“电影传统”

时间:2022-10-09 06:00:10

罗恩·弗里克和他的“电影传统”

《轮回》的开场是在巴厘岛乌布镇一所学校的庭院,一众盛装打扮的小女孩跳起旧时印尼宫廷中优雅柔美的蕾宫舞,令人昏昏欲睡,或者是进入了另一个时空,可以平行观察人类世界。罗恩·弗里克的纪录片总是给人以强烈的不真实感,尽管他的每一个镜头都是真实的。弗里克说过,对他影响最深的电影是库布里克的《2001太空漫游》,这样也好理解了,难怪那些真实的镜头我们却在地球上用肉眼捕捉不到。对罗恩·弗里克的纪录片有一个流传最广泛的评价,就是每一帧的截图都可以媲美“国家地理”的景致,可是有多少人亲眼见过“国家地理”那样的风景?

《轮回》耗资400万美元,花了5年时间到全球25个国家和地区取景,去年9月7日在美国上映。这时距离他的上一部纪录片《天地玄黄》已经20年时间。《天地玄黄》穿越24个国家,无论是影像技术,还是最终呈现出来的风景,罗恩·弗里克带给当时的世界极大震撼,从纽约街头不息的车流,到土耳其苦行僧的舞蹈,里面有不少片段被COPY到电视节目里来,所以就算没看到《天地玄黄》的完整成片,有些镜头观众也一定不会感到陌生。更重要的是,这并非罗恩·弗里克的起点,1982年,在高佛雷·雷吉奥的《失衡生活》担任摄影师的弗里克已经开始了尝试没有情节、角色及对白,完全依靠影像及配乐的纪录片。在30年的跨度里,三部纪录片的很多场景是重复的,比如东京地铁的人流、拥塞的高速公路和立交桥,乐趣就在于发现其中微妙的变化,30年了,我们究竟干了什么?

除了这样的大场景,罗恩·弗里克的纪录片里还有一个延续至今的视觉主题,就是拍摄对象会久久地、直盯盯地凝视镜头,一言不发,甚至有时让观众感到紧张、焦虑,生疑到底谁才是被观察的对象。弗里克说:“所有的肖像都模仿了我喜爱的剧照摄影师的风格,比如尤瑟夫·卡什、欧文·佩恩、马丽·艾伦·马克和安妮·莱博维茨,他们的照片里有着某些东西,当一个人直直地盯着镜头,要是运气好的话,你可以看透那个人的本质。”

在《轮回》当中,这样的肖像比以前更多,更多地“关注城市,关注人类”。其中,弗里克自己最喜欢的一个片段是拍摄住在洛杉矶的马克斯·露纳,那是一名前黑帮成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弗里克曾讲到那段拍摄经历。“我们去他的公寓拍摄时,还以为这次肯定会跟以前一样,拍摄他‘直盯镜头’之类的场面,最初是想从他的头顶开始,向下移至面部最后定格拍摄他的眼睛,但是当他的妻子将这个漂亮的女婴放到他的臂弯中时,他开始来回摇摆,亲吻并拥抱宝宝。‘刺青恶男’转眼成了‘刺青慈父’,让这幅肖像变得极其伟大。”

“刺青恶男”到“刺青慈父”,恐怕正回应了《轮回》的片名,其英文Samsara源自梵语的“轮回”,而《天地玄黄》的英文Baraka源自希伯来语的“福祉”。但是在另一面,罗恩.弗里克同时认为自己的作品更是纯粹的艺术作品,不带有任何政治立场。东爪哇岛的火山口,冒着生命危险搬运硫磺矿的工人,在米歇尔·格拉沃格的纪录片《工人炼狱》有同样的章节,流水线上悄然无息的农场动物,也同样出现在另一部纪录片《我们每日的面包》里,与这两部直接对工业化或者消费主义提出反思的作品相比,罗恩·弗里克显然并不想卷入其中。“我们不会去评价它是好是坏。”罗恩.弗里克的合作者、《轮回》的制片人,剪辑师马克.麦吉森在一次采访中说得更明白,“我们的电影更注重感受,是一场心灵之旅。”马克.麦吉森清楚地表达了《天地玄黄》和《轮回》与一般纪录片的区别—无论是BBC还是Discovery都有一层普世的意义。就算做得再精致,还是逃不过科普教育片的定义。旁白会告诉观众每一个镜头都在哪里取景,有什么意义。罗恩.弗里克想把纪录片做成最纯粹的艺术品,即便他拍下了整个世界,这也并非是一场知识之旅。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不少观众的抱怨,难怪他们从不知道电影里的画面是哪儿,是什么时候。

所以从片名到内容,罗恩·弗里克的宗教元素与涵义无关,更多指向人类活动的景观。《轮回》里有一幕,穆斯林朝圣者在斋月期间,围绕着麦加大清真寺的天房祈祷,为了拍摄这个场景,弗里克的剧组花了一年多时间才获得批准。“这儿的制高点是为一户有权势的家族保留的,摄制团队的当地中间人没能获准在那儿进行拍摄。我恭谨地(对那位酋长)说,这儿的景象实在太壮丽了,应该让整个世界都看到。他说,你可以在祈祷结束后留下来拍摄。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一个很好的外交家,但我当时真的高兴得要从楼上跳下去了。我实在很害怕失去影片里最为精彩的段落。”这个400万人的大场面最终得以呈现。

这是个信息极度发达的时代,互联网上的资讯每天如海啸般扑面而来,所谓的“秘境”和“奇观”早就不复存在。土耳其内姆鲁特的人头雕像、佩特拉古城中的卡兹尼神殿、缅甸蒲甘雄伟的庙宇群、帝释寺的僧侣们描绘的坛城沙画……这些当然不是罗恩·弗里克的独家发现,难能可贵的是,他在这30年里做的就是专注于摄影技术的革新,怎样才能把它们拍得更好。他坚持使用胶片,并自己改造拍摄设备,制片人马克.麦吉森说,“虽然(它)不是一部特技电影,但是以数字技术处理素材能让我们做到那些胶片办不到的事情。总而言之,我们使用了一套50岁的摄影系统,并将其与领先的数字技术相结合。考虑到拍摄的本性,这种方法对我们很适用。从一开始,我们便追求最佳的品质,力求创造出能力范围内最美的影像。”而且,弗里克始终尽量使用自然光,但因为其时刻变化也带来巨大的挑战,但是他就是要让仔细的观众体会到,每一个场景中光线细微的变化。

在《轮回》的结尾,帝释寺的僧侣将描绘好的坛城沙画再次归于尘土,但罗恩·弗里克要讲述的故事并未结束,他曾抽象地表示:“下一部电影将是一个庞大而美丽的新世界,充满奇妙的事情。我不介意为此再等上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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