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昭义暑期赴宁波讲学

应宁波海伦乐器之邀，8月5―6日，但昭义教授来宁波举办钢琴大师班讲学及学生左章等4人的钢琴音乐会。但昭义是我国钢琴界的传奇人物，广大师生都想一睹风采，见识他的绝招，因而消息传出，门票立即被抢购一空。

此行来之不易，但昭义7月底在葡萄牙的一个海岛上参加欧洲钢琴教师学会举办的年会，乘了30多个小时的飞机，8月2日回到深圳。时差还没有调整过来，4日清晨赶到机场飞杭州，飞机误点，中午到达杭州立即急驶宁波，然后会同宁波青年钢琴家郑洁驱车赶到金华，晚上担任金华市少儿钢琴比赛的评委，颁奖后立即乘车回宁波，入住宾馆已是5日凌晨1时。

大师课细致入微

5日上午9时，琴迷望眼欲穿的但昭义登上宁波音乐厅的舞台，健壮的身躯、浓眉大眼、宽额秃顶，令人眼前一亮。

首先受教的小女孩阮思晗只有11岁，演奏的是但昭义作品《放牛娃盼红军》。但昭义一句一句向她解说音乐要表达的内容：开头是苦难的牧童的形象，有哭泣音调，进入主题变奏以后，表现了孩子天真活泼的一面，接着是牧童遭受地主家狗腿子的粗暴，被迫从事沉重的劳动，然后是反抗，盼红军要欢快，解放了跟着红军闹革命要弹得辉煌。阮思晗虽然音没有弹错，但对音乐内容并不深刻理解，所以各个环节都没有充分而生动的表达。但昭义逐句逐段地在琴上示范演奏：主题是抒情性歌唱声音要深切一些，牧童受压迫要增加紧致度，在地主家沉重的劳动要有举步困难的感觉，反抗那段先要力量的积蓄，随后一股作气渐强直至爆发，参加红军向家乡父老挥手告别时那种气慨要表现出来。

但昭义语重心长地说：弹琴首先要搞清楚乐曲的内容，研究用什么样的声音才能充分表达出这样的内容，当然你还要有发出这样的声音的演奏技术。接触到技术层面的问题时，但教授深有感慨，他说：“支撑”意识，如不注意，后患无穷。我们不仅要注意放松，还要有钢铁般的手指，否则如何能表现牧童的受压迫和奋力反抗呢？

第二个受教的女孩子韩Z，16岁，演奏李斯特的《十四行诗》。但昭义认为，她的主要问题出在对作品缺少了解。李斯特是根据欧洲文艺复兴时诗人菲特拉夫特的爱情诗写的，里面有对爱情的追求、向往，也有受挫、困惑，所以乐曲以连续切分的节奏开始，以不稳定来揭示矛盾。

其次必须知道浪漫主义作曲家的主要特征是什么，那就是表达个人感情，内心要真正激动。音与音的联系靠我们的内心，心中有可以做到音断意不断。但教授将有与没有、死的和活的两种弹琴法分别示范，很有说服力。

第三个受教的是12岁的女孩子刘思思，演奏贝多芬奏鸣曲作品10第2首。但教授听后说：你的演奏感情投入是优点，但对于古典风格的贝多芬你就太浪费了。节奏的严谨是古典乐派的重要标志，像你那样用rubato是不允许的，如果是用于演奏肖邦、李斯特的乐曲那是可以的。

三个学生听毕，进入大师与听众自由对话阶段，但教授的风格有所改变。前一段非常严谨、细致，后一段则灵活、幽默。他坦言：我的教学不是点金术，也不是武侠小说中只要我找到要害穴道就能克敌致胜，绝招是不存在的。

听众都希望他谈谈爱徒李云迪与朗朗谁弹得更好，他说：同年出生的李云迪与朗朗就是不一样，前者靠比赛出名，后者靠演奏出名。李云迪肖邦比赛时蓄长发。从侧面看很象肖邦，有贵族气质，听了让人回味。朗朗乐意到任何地方演出，一年能演200多场，很好的体力和充沛的热情，是一位在现场能激活所有听众的钢琴家。两人都是国际一流水准，不必分高低。

提起国内的“钢琴热”，他说：中国的钢琴热几十年不断，引起全世界的惊讶，困惑和关注。广大琴童通过学琴搞高文化素质，养成好好学习的习惯，收获很大。外国人比赛获奖靠的是天生的机能，像球星马拉多纳；中国人获奖靠长期坚持的枯燥的练习。外国人练琴是玩，没法和我们相比。中国琴童的父母从小就寸步不离的陪练，在西方是没有的；中国钢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突飞猛进，也是西方没有的。

学生演出精彩纷呈

当晚7时半，但家军粉墨登场。开场曲是两位12岁女孩子潘林子、古静丹的钢琴四手联弹莫扎特《奏鸣曲》的521第一乐章，演奏严谨、流畅，珠联璧合。别看她们年纪小，潘林子独奏的李斯特曲《弄臣》，声音优秀、园润，表情生动；古静丹演奏的王建中作品《百鸟朝凤》，音色富于变化，将百鸟在大自然中尽情欢唱的情景刻画得淋漓尽致。17岁的男孩薛啸秋演奏了勃拉姆斯的《帕格尼尼主题变奏曲》，乐曲难度较大，奏来丝丝入扣，气概不凡。18岁女孩左章以李斯特的《唐璜的回忆》压台，她以技术辉煌和乐感丰富取胜，由于演出经验丰富，更为稳定、老练。

他们四位师出同门，有不少共同之处，那就是：注重声音的音质，注意旋律的歌唱性，对于乐曲的音乐结构、发展层次十分讲究；对于不同时代、不同流派、不同风格有严格的区分，对具体作品的理解比较到位；处理作品有大局观，细节也不忽视。

忆恩师感激依旧

别人都想问但昭义如何培养李云迪、陈萨等成才的，而笔者向他抛出的问题是：你本人儿童、少年、青年时代是如何学习的？没想到这一问题但昭义无限感慨，深情地回忆了他的学习之路，给紧张的教学带来一份特别的感动。但昭义这样作答：

我是重庆人，父亲是医生，会拉小提琴、弹吉他。抗战胜利后家里买了一架二手钢琴，是给大哥学的，他乐感比我好得多，我只是随便弹着玩玩。直到全国解放，我进了重庆第五中学，学校有一架破钢琴，我才喜欢上钢琴，学校开晚会表演小奏鸣曲。1954年成立西南音专附中，我在一个同学的鼓动下，1955年去报考钢琴专业，弹的当然还是小奏鸣曲，本以为不会录取，不料高高得中。但我的天生乐感不好，又不会放松，手指跑不动，感到前途茫然。学校政治运动又多，学习不正规。到了1961年，学校常苏民校长送我去北京学习，名义是学打击乐，实际上是希望我学钢琴，将来在钢琴教学方面为母校出力。

在北京找老师很困难，实在无奈，鼓起勇气找到周广仁教授的家，先做自我介绍，再谈学校对我寄予的希望，表示你如果能收下，我一定好好学。周广仁说：“那就听你弹弹吧！”我当时弹的是《鱼美人》的两个选段，弹得很糟，没有想到周广仁竟然收下了我这个学生。一学就是三年，学弹琴，学做人，学做教师，对我的影响极大。正赶上国家三年自然灾害，学校经济困难，周老师就不收我的学费。是她教会了我怎样理解音乐、表现音乐，将我引上钢琴的科学道路。

我今天的钢琴教学，完全以周广仁老师的钢琴教学为榜样。周老师当年如何对待我，我就如何对待我的学生，周老师的人格魅力照亮了我毕生所走的钢琴道路。

6日晨，师生们送别但昭义，深深感到此次讲学得到了太多的东西。但昭义从周广仁手中接棒，但昭义的学生想必会将这支魔棒接过来，如此传承下去，中国的钢琴梦成为现实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