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影片《一一》对生命与世界的阐释

时间:2022-10-08 03:43:18

浅析影片《一一》对生命与世界的阐释

《一一》是杨德昌导演1999年的作品。讲述的是一个台湾中产阶级家庭的故事。影片以一个并不令人愉快和喜悦的婚礼开始,以一个并不令人感到悲伤的葬礼结束。其中有父亲公司面临倒闭的危机、与初恋女友的重逢,母亲发觉生活的单调而精神崩溃,女儿陷入苦涩的初恋等一系列琐屑的生活故事。影片通过对剧中人物的一一讲述向我们展示了世界与生命的缩影。

影片一开始屏幕上便有一笔写下了“一”,又是一笔写成“=”,然而却不是二。如同无穷与无穷相加不会有两个无穷,一一相加仍然为一。“一”是起点吗?是终点吗?是极大?是极小?一有尽吗?抑或无尽?……

影片的题目本身就是一个发人深思的命题。洋洋曾在影片中这样问他爸爸:“我们是不是只能知道一半事情呢?我只能看到前面,看不到后面,这样是不是就有一半的事情看不到了呢?”的确,我们每个人都只看到了世界的一半……对于每个人来说,世界便是“一”,然而把两个人眼中的世界叠加在一起仍是“一”,无论怎样的叠加,它就是一个世界,只不过它更具体更丰富,却绝不会完全的分裂成两个,正如同阴阳的浑然,如同海天的相接,它们各自为“一”,相连在一起成为一个相对更完整的一。所谓相对,是因为无论我们找到多少个“一”加在一起都无法得到一个绝对完整而清晰的世界。生活与世界本身就是那样不可捉摸、参悟不透、变幻莫测,可是它的魅力不是正在于此吗?

影片的叙事节奏是相当缓慢的。比如天空中云彩变幻的镜头,大桥下汽车转转停停又疾驰而过、火车在轨道上驶入驶出站台的镜头,简南峻徘徊在海岸堤坝上的镜头,洋洋跳下游泳池后水面的镜头……它们都不影响电影的叙事,却无一例外地被安排了长时间的停顿。在这里导演就是要描写一种生存的状态,同时也是给我们充分的时间去思考:飘忽不定的云不正是和我们的生活一样多变吗?火车、汽车不是在描写生命旅程的匆匆吗?每一个人都是这世界的过客,而疲惫的我们却永远搞不清人生的终点到底在哪里,是一个怎样的地方。简南峻一个人徘徊在海边,海浪汹涌,窄窄的堤坝上只有一个瘦弱的身影,面对自然和生活我们总是有那么多的迷茫惆怅,无能为力。洋洋一个人跳下了静静的游泳池,如同投入了生活的大海,或许在片刻之间水面会随之一动,但之后一切又归于寂静,如同诗人所说:“我们的日子滴在时间的流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这些留有充分思考空间的细节,每每会令我们的灵魂为之一震。

影片的拍摄运用了大量的静止长镜头,选择了较远的景别,甚至整部影片没有一个特写镜头,没有一个推拉镜头。对于故事片来说,这样的拍摄技法有悖常理。其实,正是这样的独特处理使《一一》成为一部大师级的作品。导演舍弃了观众观影的是为了带他们走进电影所要表现的精神层面。也正是这种远距离观望的视角使《一一》散发出了它别具一格的迷人气质。冷静,大概是绝大多数观众欣赏这部电影时的状态写照。就影片中讲述的故事而言,有令人为之动容的生离死别、爱情、争斗……这样平常一定会令我们心潮起伏的故事,此刻为何令我们如此平静?我想正是影片机位的选择,使观众处于一个观棋者的角度,有距离地看别人的故事、生活和世界。片中洋洋用照相机拍摄了许多人的背影,这里其实也蕴涵着一个关于角度的思考。他就是让我们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事,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背影,离我们每个人的背影最近的就是我们的心,然而无论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的人生历程,我们自己的背影始终是这个世界上我们最陌生的角落。导演就是要在现实中做洋洋要做的事,给了我们一个相当于“神”的旁观的角度,让我们重新去审视我们的生活,我们的世界。然后,你会发现我们跳出了生活的网,却又陷入了另外一个更大的网,仍旧是一一归一。

电影虽然采用了如此客观的角度叙事,但影片绝不同于纪录片,导演巧妙地将他要表达的情感不着痕迹地融入电影的镜头中,如同糖块溶解在水中,我们看不到完整的糖,却能真切的体会到那种萦绕的甜甜的味道。比如影片中对色彩的运用。首先是演员服装的选择。初恋之前与失恋之后的婷婷都是一身深绿与黑色的校服,显得压抑而沉闷,在茫茫人海中她是如此的平凡,而当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孩得到了美丽爱情的滋养,我们发现那个穿着淡蓝色和白色衣裙的婷婷原来很美丽,青春的活力立刻跃然于眼前,纯洁的淡蓝色和白色是天空的颜色,给人恬静而又温馨的美感,美好得如同初恋。除此之外影片中的暖色服装主要集中在洋洋身上,洋洋是影片中唯一的小孩,他不谙世事未被功利污染,不受权威的压迫,洋洋在迷茫怅惘的大人中间显得如此突出,他会坚定地谈自己的想法,做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比起那个终日忙碌却不快乐的商人,洋洋无疑给生活带来更多希望。如同他黄色红色的衬衫在暗淡的画面中令人眼前为之一亮,洋洋始终是影片中带给我们最多惊喜与安慰的角色。然后是影片色调的变化。影片开端在阿弟舅舅的婚礼上充斥着红色的装饰与粉色的气球,而婷婷妈妈却身穿一身绿色的礼服不停在画面上走动,强烈的对比色营造出嘈杂纷乱的氛围,让观众在一瞬间就体会到了人心的浮躁。当简南峻打电话给三十年未见的初恋女友阿瑞时,画面是蓝色调,我们在这种冷色调的感染下,充分理解了此时简南峻心中的犹豫与彷徨。还有,在日本简南峻与阿瑞在公园中漫步,明亮的色彩使我们看到的人物内心的喜悦,随着这暖色调的出现,人物心境的变化被刻画得淋漓尽致。影片中对于某些特殊道具的运用也是导演的匠心之所在。首先是影片开始的监控录像,一下子将观众置于了上文提到的旁观者的角度。还有镜子,第一次是阿敏哭诉生活的单调时,我们在镜子中看到了她的背影,背影与正面同时出现是镜子所达到的特殊效果,这是对人物心灵的逼近,是对内心深处的揭示,此刻我们全面的看到了这个人的所思所想。第二次是简南峻在日本接到台北要求他取消与大田公司合作的电话,第一通电话摄影机拍摄的是镜子中的画面,而第二通则是对实景的拍摄,从镜中到现实的转变之间,我们注意到了这两通电话中简南峻情感的递进与怒火的进一步爆发……当导演的心意已在镜头中悄然闪现,这种与观众更为默契的沟通方式令我们深深折服。

这就是《一一》,一个充盈着哲学味道的题目,一个充满启发性的特别视角,一段余韵绵长、走来会令人踏实抑或恐慌的心路历程……

于是,我们发现:一棵树,一片云,或许它们富于变幻,但是它们都如此的美丽。我们生活在这永远也无法参透的世界里,执著着、彷徨着、幸福着也悲伤着,重要的是我们从未放弃思索,从未停止探求,导演如同一位智者轻声的质问你我:面对生命与世界的莫测,我们该何去何从?

一一,归一。也许是最好的答案。(编辑/李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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