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雕刻师的灰暗人生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雕刻师，一把刻刀就是我行走江湖的武器。在临江街45号的一个不到二十平方米的小门面是我的一个小工作室，相对其他店面来说，我那个工作室其实就是一个小摊位，这个摊位从爷爷传到爸爸再传到我，三易其手都不曾改变主营业务，也算是子承父业吧。除了帮人刻刻印章外，我把父辈传下来的业务拓展了一些，算是发扬光大我们祖传的手艺吧。没事的时候，我就会从隔壁的玻璃店里寻来一些废弃的边角料，在上面刻画一些动画、网游里的人物，经过粗打磨后卖给附近学校里的学生。

因为每个人物都只有一份，所以每当放学，我的小摊前就人山人海。订制便成了解决矛盾的唯一办法，谁先预订，谁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唯一的玻璃画。有空闲的时候，我就会从玻璃店里买些大块的玻璃刻一些风景画卖，也有顾客拿来自己的肖像请我刻画，虽然刻一幅画有时需要一两个星期，但是我乐此不疲。只是在玻璃上刻画和在其他的材质上刻画不同，玻璃很容易碎，所以对力道的要求很严，稍不注意就会前功尽弃。

有时工作任务紧，我也会在工作室里雕刻，虽然柜台外面就是喧闹的街市，不过只要一拿起刻刀，我整个身心就全部沉浸下去，任何声响都对我不起干扰作用，加上我在每件作品上都标有价钱，再贴上“恕不还价”的标签，因此，很多客人甚至周边铺子里的人都以为我是一个聋子，习惯用柜台上的笔纸与我交流。

黎东来的时候，我正在雕刻一个小朋友订做的史努比像，只差名字就完成了，等我注意到他的时候，他手里的香烟已经燃尽，看着我的手艺，他一边啧啧称赞，一边做着手语，最后朝我竖起了大拇指，看见我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他愣了一下，飞快地拿出一张纸来在上面写着字：“我是黎子涵的爸爸，他让我来帮他取这个史努比的玻璃画……”没错，这个史努比就是对面小学二年级的黎子涵小朋友让我帮他刻的，我朝他笑笑点点头，一边把黎子涵的名字刻在了史努比的下侧，端详了一下之后感觉应该不坏，我做了最后一道工序，细心地把玻璃画小心地打磨好，再放进一个小盒子里递交给他。我在纸上写下他不用写字可以说话，我能明白。黎东长舒了一口气：“原来你懂唇语啊，这样我就可以不那么累，写字真的蛮累的!”我没有解释我其实是正常人，只是不喜欢说话而已。

第二天清早，我刚整理了一下柜台，黎东已经向我走来，原来他送完小孩便来找我。黎东带来了四个透明的高脚玻璃酒杯。我问他要刻的是什么画，黎东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女人的照片来，我一看，脸刷地就红了。这是一张号称童颜的苍井空的照片。虽然自己也曾偷偷摸摸地看过，可是当着另外一个陌生人看一张裸女的照片，我还是有些不自然。照片上的苍井空身材丰满，翘挺的，纤细的腰，皮肤雪白，吹弹可破，花丛深处的诱惑，无一不在考验一个男人的意志。看到我的窘迫，黎东笑了笑：“漂亮吧!”我点点头，把照片翻转过去压在了玻璃板上，黎东要我把苍井空的照片刻在他带来的高脚玻璃杯上，“我也觉得漂亮，只是可惜啊，这么漂亮的女人没法得到，所以只能饱饱眼福，收藏一下她的倩影也算是一种自我慰藉吧。小老弟也应该理解一个男人的需求哦……”

同为男人，我当然了解一个孤寂男人的难耐，接下了这趟活。只是这张实在不适宜放在工作室里操作，万一我专心刻画的时候，来了一个姑娘或是小孩就不太好，我得拿回家刻画，黎东答应了，约定三天之后再来取。为了防止损坏，他特地多提供了三只玻璃杯给我。

因为黎东的要求是将照片刻在杯子里面，如果说在玻璃杯的外面进行刻画，那还好办些，我可以把杯子固定好，再细细刻画，可是高脚杯的玻璃随着不同的位置玻璃的厚薄不同，而杯子的玻璃相较之于做窗户的玻璃来说要薄得多，又有边缘阻碍下刀，对于下刀的手法、力道要求更高，顺着刻画肯定不行，需要倒着刻。掌握尺寸、定位又十分关键。我仔细琢磨了好长时间，才想到应该如何操作最好。动刀之后是不能停歇的。因为怕把握不好手劲哪个地方应该轻一些哪个地方可以下手重一点。我只有不停地往杯子里倒准备好的有色水，看自己的成果如何。庆幸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力道也随着杯子的位置轻重不同，等到完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深夜，而我才注意到自己位子周围的一圈已聚集了一大摊水渍，胳膊肘上，还有汗水滴落。仔细打磨之后，宣告结束。我在杯子里倒上一杯红酒，杯中的人物也跟着酒水跳跃，似似摄魄，让人欲罢不能，和着苍井空优美的身体曲线满饮此杯，我终于明了为什么黎东会想要如此精心地收藏一个美女的，这的确是一种艳福。

欣赏完作品之后，我倒头便睡，梦中全是童颜、，那丰满的身体，媚眼如丝，手滑如蛇，纠缠于我，炙烤着我，我的身体也不由得跟着她的起伏，直至精疲力竭。

黎东如约而来。我把杯子全部放在了桌子上，杯子依然是四个，完整的四个。黎东拿在手里左瞧右瞧，看不出究竟哪一个是刻了画的。我取过其中一个杯子，往里面慢慢倒上有颜色的，水，杯子外面立刻随着水的渗入勾勒出一个柔媚的女人，随着我晃动着杯子，她的身影也跟着水摇曳、荡漾。在黎东目瞪口呆中，我倒掉水，杯子又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杯子，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来。黎东抚摸着杯子，左看右看，惊讶于我的手艺，朝我竖起了两个大拇指：“你真的是太棒了!兄弟，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我会常来麻烦你的。”这是黎东走前和我说的一句话。

麻烦我，对我来说也是给我送钱罢了，我乐意还来不及呢。我知道有些人的嗜好是很特别，就像有些男人喜欢收藏女人的内衣，有些男人在亲热的时候喜欢亲吻女人的足部，有些人则喜欢偷窥别人的隐私，黎东的爱好也不过是收藏女人的。我不问别人的隐私，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

第二天清早，黎东在店前等我开张，这一次他带来了四张裸女的照片，这些是一些普通女孩的照片，看来有些脸庞清纯得就像高中生，而撩拨的姿势又熟练得像是久经风尘的女子。照片拍得都不错，清晰度也很高，我相信这是黎东的技术。因为我不止一次在广告宣传画册上看过黎东的作品。黎东以前是一个摄影师，先是替人拍艺术照，后来拍写真集，再后来开了一家影楼。多是为一些广告公司拍宣传册，只是因为他和那些模特们暧昧，让后院失火而离异。在分割财产的时候，妻子要走了他的影楼，而把名下的区迪酒吧交给黎东管理。黎东不擅长做酒吧生意，听闻自从他接手之后酒吧的生意一落千丈，老早我就在回家的路上看到过贴在柱子上的酒吧转让广告。

对于一个摄影师来说，这些照片只需要一架红外线照相机就可以做到，而且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我也才明白过来，黎东最初拿苍井空的照片让我刻画不过是试探，看到我真有绝活的时候，才露出他的本意。

一周之后，我把四个短腿杯交给了黎东，倒上有色水，杯子里的女人也显出精灵模样来。尔后，隔三岔五的，黎东便给我送来照片和杯子，过个几天，黎东又会过来取走那些杯子，再

留下一些照片和一些杯子，每次都是连看都不看就付了钱走人。我有点累了，最近的工作量确实大得惊人。于是我告诉他，我要休息一段时间。

本来我想休息一下，可是有顾客从寄卖处得知我的地址找上门来请我帮忙刻画。是个中年女人来找我，她憔悴不堪，眼睛通红，不知是哭过还是没有睡好。看见我，她努力地让自己张开笑脸。不过笑得很勉强：“小师傅，我想请你帮个忙，你能不能帮我刻一个画，帮我把这张照片刻进这个酒杯里?”我拿过照片看了看，一个挺清纯的女孩子，年龄不大，看样子应该是个在读初中或高中的学生，我点点头，在纸上写着：“三天后来拿可以么?”女人摇摇头：“不行，师傅你能不能加个班，我急等着要，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她抓住我的手用力地晃了晃，“求求你，三天时间真的来不及，要是时间宽裕的话我一定答应多给你一点时间!”我想了想。虽然现在对我来说在酒杯上刻画已经很熟练了，但是刻画怎么着也需要些时间吧：“今天太晚了，要不明天中午你来拿可以么?”“好啊!”女人很是感激地点点头。

这个女孩子的面孔我总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也许是我其中的一个客人吧。因为时间比较紧，我根本没时间想太多，抓紧时间刻画倒是真的。有衣服的女子比没衣服的女子刻画起来要容易得多，因为不需要去刻丰乳肥臀的细节。

第二天中午，女人来取了杯子，端着杯子看了看，有些不相信，我倒进有色水试给她看，她这才信了，捧个宝贝似的捧着杯子离开了。

几天之后，几个陌生人突然来到我的工作室，和他们一同来的，还有前些天让我帮她加急刻画的中年女人。那几个人出示证件，原来他们是警察，此番前来是请我核实一下黎东在我这里刻画的事情。我承认黎东确实请我帮他刻了一些画，不过他告诉我他是当艺术品收藏用的。不信的话，我的电脑里有当时我们交谈的音频记录。我点开电脑，找到黎东让我刻画时说的话。每一个来的客户，我都会把与他们的谈话录下来，以便确定我自己所做的成品是否符合对方的要求，与黎东的交谈也不例外。我问警察黎东是不是拿那些酒杯做什么了?警察告诉我黎东让我刻的那些裸女酒杯根本不是用来收藏，而是用来为他的酒吧招揽生意。原来为了改善酒吧的状况，吸引顾客，黎东制定了一系列的“政策”，普通的客人只能使用普通的杯子，而升级银级VIP的客人，则可以使用像苍井空之类的明星们的酒杯，只有金级VIP的客人，可以使用一种身边女人的酒杯。用过裸女酒杯的客人们为了看到更火爆的真实美女，只有付出更多的银子，升级到更高一层才行，这就像是一种攀比，引得客人们争先恐后地涌入，银子自然源源不断地滚进了黎东的钱袋。

而中年女人的女儿曾经做过某个广告公司的模特，在黎东的摄影楼里拍广告，结果被黎东用红外线相机拍了，刻在了酒杯上。本来这件事情他们也不知道，恰巧那天女人的丈夫和朋友约定在区迪酒吧谈生意，因为对方是区迪酒吧的VIP，所以在贵宾房喝酒时，黎东拿出了VIP专用的裸女杯斟酒，刻有女儿的酒杯恰巧落在了做父亲的手里。哪一个父亲能够容忍这种事情?他不知道刻有自己女儿的酒杯都落到哪些人的手上过，怕朋友笑话，他只有故作没拿稳摔碎了杯子，赔钱了事。回家之后他立即把女儿痛打了一顿，女儿想不通，当天晚上就跳楼自杀了，丈夫接受不了女儿丢人现眼的事情也于当天晚上自杀了。女人在一夜间失去两个亲人，却只想找出害人的人。为了找到我，她拿着女儿的照片寻遍了城中所有能够刻画的人，却唯有我帮她实现了梦想。

虽然我没有受到处罚，但是想到那个跳楼的女子和那些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像曾经被多少陌生男人握在手中的女孩，其实伤害她们的除了黎东，还有我，我终是不能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