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石油“去政治化”改革

7月中旬，当中国股市投资者惊叹中石油从上市时的6.84万亿元市值，狂摔到17日的1.62万亿元时，在地球另一端的巴西，也有一只神奇的石油股——巴西石油公司，上演了同样的大跳水。

2008年5月，巴西石油公司（以下简称：巴油）的市值为5104亿雷亚尔，而如今这个数字变成了2560亿雷亚尔，缩水了整整一半，按照目前的汇率相当于少了人民币8000亿元，虽然和缩水五万亿的中石油相比也许是小巫见大巫，但还是让巴西的投资者心痛不已。痛定思痛，今日的巴油已经从昔日的金光大道走到了充满危机的十字路口，究竟是该为投资者服务，还是继续做国家的棋子，究竟是继续把饼越画越大，还是提高效率办好眼前事，已成为巴油不可回避的抉择。

巴油“国企病”

事实上，巴油一直患有尾大不掉的“国企病”。

三年来，巴油深受低效困扰，其

产量止步不前，从2003年开始年年完不成之前定下的生产目标。最主要的原因是产量占巴西全国原油消耗85%的主产区——坎普斯盆地生产效率下降。位于里约热内卢州沿海的坎普斯盆地，三年间生产效率由90%降到了70%，日产量在2009年达到169万桶之后就再也没有打破过这一纪录。

除此之外，坎普斯盆地中的一些主要油田，例如马尔林（Marlim）油田，最近打出的油含水比例超过了原油，更是雪上加霜。可以说，在巴西快速发展、能源需求不断加大的时期，坎普斯盆地产油量的不给力成为了巴油重重危机浮出水面的直接导火索。

这一低效率不仅困扰着上游的原油生产，同时也困扰着下游的石油炼化产业。

2005年，巴油和委内瑞拉石油公司（PDVSA）决定在巴西伯南布格州联合建立一个大型炼油厂，项目通过时的预算是23亿美元，预计在2011年11月完工，但到今年3月，项目的预算已经变成了171亿美元，6月变成了201亿美元，完工日期也推迟到了2014年11月。从开工到现在，整个工程只进行了一半的速度。

不过“噩梦”并未结束，这个在建的全球最贵炼油厂还给出了一个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那就是不断超出预算的实际花销究竟要增长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

外界已经把这个项目讽称为“面子工程”或“让人打哈欠的项目”，认为它是巴油“失控阶段”最具代表性的项目之一，同时更是政企不分，不以市场利润为导向的“国企低效病”。因为当年一手操办这个项目的是几个月前离职的巴油下游业务主管保罗·科斯塔，他此前就因这个实际上是“政党间合资企业”的项目而闻名。

事实上，巴油高层已经承认，由于过去种种战略项目预算、运营和监管上的多项错误，而这些项目动辄牵涉数十亿上百亿美元。据一些媒体估算，由于种种原因，一些项目生产的滞后使得巴西石油蒙受了“可怕的损失”。

过去的九年，巴油少生产了9630万桶石油，假设布伦特原油价格为80美元一桶，相当于损失了770亿美元收入。最保守的估计也认为巴油至少少生产了3160万桶原油，损失了250亿美元的收入，相当于玻利维亚2011年的GDP总额。

巴油面临的困境，摆到了刚刚走马上任半年的新任女总裁格拉萨·福斯特办公桌上，并且格拉萨给出了自己的对策——改革。

“去政治化”改革

6月份，巴油公布了《2012-2016年经营发展计划》，为2016年定下的目标是日产250万桶，并预计2020年日产量达到420万桶，而在去年的计划中，2015年的生产目标就已经是日产300万桶。此外，她还把上一任计划的同时建成四个炼油厂的目标推迟到了2020年再完成。

新目标一出台，媒体纷纷称赞格拉萨的务实风格，结束了巴油以往一味“画饼求大”的路线，而在格拉萨本人看来，这只是眼下一种无奈的决定。

除了稳健地提高效率之外，新任总裁格拉萨的另一项艰巨任务，就是扭转公众特别是投资者对巴油的看法。在他们眼里，这家《财富》杂志全球排名第23的企业并不是挣钱的机器，而是被其控股股东——政府，所绑架的可怜囚徒。

投资者们看重的是巴油的业绩，希望它能像国外的大公司一样正常地成长，但政府却屡屡做出和小投资者们利益相悖的决定。但现实却是，巴油作为巴西最大国企，也是战略企业，因此它的命运总是和政治二字分不开。

新总裁格拉萨开始对过去的做法进行反思，并试图将企业“去政治化”，但却有意无意之间引发了巴西前任总统卢拉和其政府将巴油“政治化”的话题。有些人认为这是巴油历史上“政治化”程度最大的一次。虽然“政治化”从巴油诞生之时就不可避免，但一些分析人士认为，前总统卢拉和其所在的劳工党对巴油的政治利用是巴西军政府、恢复民主制度之后最为严重的。

一位在巴油工作多年的管理层人士表示：“过去极少发生的事情，比如由政府任命领导层，后来却变成了规矩。政府允许这些政治家们来领导巴油这样的企业，使得这些企业中天然的、过去是由技术团队来操纵的机制逐渐消失。”

面对巴油的政治化困境，格拉萨曾公开表示希望巴油管理层有职业精神，不要牵涉政治。但作为企业家的正确言行，却为她带来了巨大的政治风险——在政府内外给自己树敌无数。因为格拉萨将改变巴油总额280亿美元项目的经营计划，巴西的两位州长——马拉尼奥州和塞阿拉州州长已经决定要在参议院对其刁难。而这两个项目的暂停，还涉及到了巴西现任能源部长劳邦。

巴油的改革之路才刚刚开始，然而市场已经等待不及，为之投下了一味催化剂，那就是燃油价格的调整。

6月下旬，拥有燃油定价权的巴油宣布将汽油的出厂价提高7.83%，柴油的出厂价提高3.94%，同时政府为了减少对消费者的影响，将国内市场汽油价格中的“经济领域干预税”调整为0，以稳定物价抑制通胀。

长久以来，巴油虽然拥有定价权，却屡屡因为要“帮助”政府抑制通胀而将国内油价维持在一个较低水平，九年来没有动过油价，在国际油价远高于国内油价的时候，这种做法对公司的资金状况造成了损失。需要说明的是，巴油能决定的是油的出厂价格，而并不是消费者最终看到的加入各级政府税收后的价格。

这次调价之后，巴西国内油价仍和国际油价有着30%左右的差距。因此巴油想要让国内油价和国际油价接轨，是一项长期的目标。不过，提高油价即使没有解决巴油所有的问题，也能为其缓解一定的资金压力。分析人士还认为，这项举措极大地改善了公司管理层的形象，作为一种姿态，为改革开了个好头。

格拉萨把巴油早已存在的问题端上了台面，就像引爆了一颗炸弹，而那个默默收拾弹片的人，也还是她。尽管她的努力让有些人看到了巴油作为一个企业的某种回归。但也有人预见到了这之后会产生的政治问题。在提高产量的同时，格拉萨还需要时时盯着竞选日历，因为2009年上任的现任总统迪尔玛·罗塞夫将要在明年1月1号再一次为竞选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