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彩陶流成了河”

上海鲁迅公园里的鲁迅纪念馆在2012年12月底安排了一项策展计划，从青海省柳湾彩陶博物馆运来了该馆的精品彩陶，举办了“江河源人类史前文明——青海彩陶展”，让东部的观众对于西部的青海远古文化有较为直观的感受。

青海，被誉为是彩陶的王国，而乐都柳湾是彩陶的故乡，是世界上出土彩陶最多的地方，也是我国迄今为止发现和发掘规模最大的原始社会氏族部落遗址和墓葬群的地方。青海地处我国内陆西北腹地，与雄踞世界屋脊，被称为青藏高原。因境内有全国最大的咸水湖——青海湖而得名。孕育了中华灿烂文明的黄河、长江、澜沧江都发源于青海，故又被称为“江河之源”，这也是江河源史前文明定名的来由。

柳湾的来历已经无从考证了，但是据当地的老农讲，因为湟水在这里转了一个弯，而且这里的柳树长得非常的茂密，因此这里称之为柳湾。柳湾村北约12万平方米的台地上分布有约2000座墓葬。每逢山洪暴发、山体塌方，便有许多彩陶滚落下来，散布于山沟及田间地头。1974年至1981年，考古工作者对柳湾墓地进行了大规模的发掘，共发掘马家窑文化半山类型、马厂类型、齐家文化、辛店文化等新石器时代至青铜时代的墓葬1730座，出土文物37925件。著名作家张承志在他的成名作《北方的河》里写到湟水谷地时说：这里的彩陶流成了河。

青海柳湾的彩陶博物馆外形酷似在青海出土的舞蹈彩陶盆，也是全国唯一的彩陶专题的博物馆。它展示的彩陶都来自柳湾墓地，不仅是第一个原始社会晚期的氏族墓葬，也是保存最好、最大的，尤其难得的是在一个墓葬中就同时发现了四种文化类型，而且整整延续了一千年的时间。

陶器是先民们的日常生活用具，彩陶得体地把器形和优美的花纹融为一体，本身就是一种艺术品，不但是制陶工艺发达的标志，更是古代人民智慧创造的结晶。彩陶表面为橘红色或紫红色，配上黑色线条的几何形花纹或动物形花纹，更加光亮艳丽。彩陶的器形主要有盆、壶、罐、瓮、豆、碗，显得新颖多样。

柳湾出土的彩陶器中，陶罐彩花纹形式多样，尤以平行条纹、波折纹、旋涡纹、葫芦形纹、四圆圈纹、六圆圈纹等较为常见。旋涡是马家窑文化类型对自然界江河湖泊的生动描绘，连续的旋涡翻腾不息，一道道水波顺势而下，是马家窑的上古先民对大自然的崇拜，对生命之源的敬畏。

柳湾的彩陶按考古学文化分期，分别为马家窑文化半山、马厂类型和齐家文化，属于新石器时代。马厂类型文化因1924年首先发现于青海民和马厂塬而得名，广泛分布在甘肃西部和青海河湟地区，距今约4000年。柳湾出土的彩陶器中，以马厂类型最丰富、珍贵，其数量之众，造型之美和花纹之繁缛，为其他古文化之冠。

这一时期的艺术创造最为奇特，人类生活中的锅、碗、盆、钵、罐、壶等各种器皿在这一时期彩陶制作中一应俱全，它成了中国新石器时代中晚期彩陶文化的绝唱。

柳湾出土最具艺术特色的一件彩陶器当属人像彩陶壶，该彩陶现珍藏于国家博物馆。这件彩陶器是我国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早的浮雕艺术，人像彩陶壶已载入我国美术史教科书。这件彩陶将人雕刻在上浮雕上，有专家认为是张开双臂捧着腹部的男性，有专家认为是高耸的怀孕的女性，还有男女合体之说。这是目前我国发现时代最早的人体陶塑之一。“其人首塑于壶之颈部，面部五官俱全，披发，眉做八字，小眼，高鼻，硕耳，口微张。壶腹部为身躯，丰满，用黑彩点绘、肚脐，四肢、袒露。上肢双手作捧腹状，下肢双足外撇。”塑像是先捏出人体造型，后用黑彩在人体造型上勾勒描绘烧制而成。人像面部眼袋下方及耳部均施黑彩，很可能是原始纹面装饰在彩陶器上留下的痕迹。人像两侧绘圆圈纹，背面绘蹲踞式蛙形人纹（蛙纹）。

有关青蛙崇拜的资料很多，在科学技术极为落后的原始社会，先民逐渐意识到青蛙的鸣叫声与风雨有很大的关系，可谓“青蛙叫，暴雨到”、“蚂拐哇哇叫，大雨就要到”，先民由此推测青蛙具有呼风唤雨的本领，是一种神灵之物。通过青蛙的叫声，人们能知道风雨的信息。同时，每当春天青蛙开始叫的时候，也就到了需要播种、插秧的季节了。正是由于青蛙有这种神奇的“能力”，先民对其产生了恐惧和崇拜的心理，并将其当做氏族图腾加以崇拜，祈求风调雨顺、人畜平安、五谷丰登。同样在美洲的印第安人，也将青蛙作为纹饰使用。如在哥伦比亚省省会维多利亚市约35公里处的当肯被称为世界“图腾之都”，当地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木雕图腾柱，其中的很多造型都是青蛙。此外，在美国西雅图市拓荒者地方公园里，也有一座高50米的一只渡鸦和青蛙图腾像。在当地印第安人中还流传着渡鸦和青蛙结合而生出了一种动物，而这种动物后来就变成了印第安人和整个人类的祖先。青蛙作为一种图腾，将人与动物等同起来，在此过程中，又将世界人格化了。

此次展出的青海柳湾彩陶展，还一起展示了同时代的生产、生活用具，如骨锥、骨针、石刀等。看着这些真真切切的实用器具，你会感触到先民手中的余温，由此想象到柳湾先民下河捞鱼蚌，上山逐弥獐，山下炊烟袅袅，山上篝火团团，狐鸣狼嚎此起彼伏的史前生活场面。

有位作者曾写过这样一首关于柳湾的诗：湟水悠悠千古流，柳湾先民有源头，刀耕斧凿四千载，制陶绘彩纹饰绣，天然釉色堪称奇，造型古朴追匠哲，符号逾百奥秘深，文明一脉满神州。

（本文藏品均来自中国青海柳湾彩陶博物馆，作者系上海市鲁迅纪念馆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