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文人与《周易》、元杂剧之关系

时间:2022-10-07 08:02:15

元代文人与《周易》、元杂剧之关系

摘 要:杂剧十二科,科科有《周易》。它的介入使得剧情更具有情节性和戏剧性,剧作者们借助对《周易》的诠释,透露出元代文人与《周易》、元杂剧结缘的缘由。

关键词:《周易》 元杂剧 诠释 缘由

在元杂剧中,人们都把《周易》看成是一部占卜之书,并且它的占卜性质的探讨不完全等同程朱理学。文学之经典元杂剧与神秘的《周易》结合具有独特的艺术况味,并且反映出特定时代下人们的义利观和心态。

一、元杂剧与《周易》的结合

帝王、官吏、文人学子以及平民百姓对命运吉凶、贵贱、贫富、兴衰、穷达、寿夭,都有一种求神问卜的特殊嗜好。元代,是中国戏曲的黄金时代,现在我们可以完整看到的162种元杂剧中涉及《周易》的作品,有马致远的《西华山陈抟高卧》、李文蔚的《张子房圯桥进履》等40种。

(一)杂剧十二科,科科有《周易》

《四库全书总目・易类一》:“易之为书,推天道以明人事者也。”“易道广大,无所不包。”《周易》中的思想往往是作为“终极依据”来指导封建时代各个阶层人们各个方面行为的。元杂剧中,“隐居乐道剧”马致远的《西华山陈抟高卧》、“钱刀赶棒剧”郑光祖的《虎牢关三战吕布》、“悲欢离合剧”乔吉的《李太白匹配金钱记》等等,明初朱权《太和正音谱》中的杂剧十二科,科科都有《周易》。由于现实社会中的文人遇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心志不振,命运不济,而又无能为力,他们的心理是苦闷的,《周易》占筮术恰好迎合了他们求富、求贵、求福、求吉的心理。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到:李文蔚的《破苻坚蒋神灵应》“《易》曰:‘危者安其位也,亡者保其存也,乱者有其治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这种宣扬其政治思想的剧本。也可以看到:“冻杀我也《论语》篇、《孟子》解、《毛诗》注,饿杀我也《尚书》云、《周易》传、《春秋》疏。比及道河出图、洛出书,怎禁那水牛背上乔男女,端的可便定害杀这个汉相如”(马致远的《半夜雷轰荐福碑》),如此的禁锢人才,人才如此难以破土而出。现实人生像六十四卦排序可以呈现出不同的形式,戏剧艺术作为现实人生戏剧的集中、总结、提炼和升华,更是千姿百态,五彩斑斓。

(二)元杂剧对《周易》的诠释

在涉及《周易》的40种元杂剧中,对作品梳理后,发现有31种认为《周易》是一部卜筮之书,其中9种是对《周易》义利问题的思考。《苏子瞻醉写赤壁赋》邵雍的上场诗:“穷通造化合天机,死生寿夭预先知。八卦能推天地理,六爻搜尽鬼神疑。”张良邳圯桥算卦,袁天罡算百日之难,陈抟为宋太祖指点关山,诸葛亮运乾坤、显神机而安社稷等有关圣人作易的典故都出现在元杂剧中。杂剧作家愿回溯到前代,因为那些典故充满着一定的偶然、巧合、骤变等因素,所以剧情中正末都是长街问卦,对命运吉凶、贵贱、贫富、兴衰、穷达、寿夭皆有所占卜,对于仕途无门的儒士们,希望得到突变的命运。

义与利是贯穿人类社会生活中普遍的实践性话题,无名氏的《龙济山野猿听经》“我将《周易》讲诵,《毛诗》、《礼记》贯胸中。《春秋》讨论,《史记》研通。不能勾治国安邦朝帝阙,常只是披霜带月似檐中”、关汉卿的《状元堂陈母教子》“《周易》道谦谦君子,后天教起此文章”等,不管成功与否,易学是仕途中必治之学,这与《周易》与生俱来的权威息相关。自隋唐以来朝廷以科举取士,《周易》乃群经之首,士子学人视《周易》为必读之教科书,通易理是士子们风流拔俗的基本标志。可见,文人把《周易》看成是一部占卜书,同时也把它当成夺取功名利禄的敲门砖,其实这代表的是元代文人一种心态,是人的处境困难与其内心软弱无力的表现,是他们生存的方式,也是他们命运的方式,这样的方式说明了一个群体,也折射出一个时代的特征。

二、《周易》在元杂剧中的作用

首先,有助于整个剧情的安排,使情节具有扑朔迷离的传奇色彩,并形成模式化题材。中国戏曲惯用偶然事件,如意外的巧遇、误会来加深情节的奇异色彩。例如,王晔的《桃花女破法嫁周公》,周公洛阳卖卦,阴阳有准、祸福无差。一日,算定石婆婆外出经商之子石留住“注着寿夭”,桃花女闻之,教以解禳之法,卒使石留住幸免于难。周公怀恨在心,乃聘桃花女为媳,又在迎亲途中用法术要害她的性命,为桃花女所破。两人几经斗法,周公害人不成,反险些害了自己,只得低头认输。周公卖卦虽与塑造人物形象无关或关系不大,但它却是情节发展的关键。可以说,算卦情节的安排,推动了戏剧的情节发展,使情节具有扑朔迷离的传奇色彩,增加戏剧情节跌宕起伏的艺术效果。

《包待制智赚生金阁》、《朱砂担滴水浮沤记》、《玎玎盆儿鬼》,这是三本典型的鬼魂戏,剧情先是这三部戏的正末郭成、王文用、杨国用,去长街市上算一卦,都得“一百日灾难,千里之外可躲”卦,随后正末便离井背乡,远在他乡做买卖,接着便是噩梦缠身,最后就是正末遭血光之灾,变成鬼混为自己或家人讨回公道。如果从情节的展开说,此3本作品在情节安排中均采取如下程式:故事开端后,便长街问卦,剧情借正末对避凶障碍的克服而向纵深发展,当最后正末无能为力时,只能接受血光之灾时,故事也随之进入人鬼互助的情节。从而形成了一种:算卦―梦兆―鬼魂―结局的鬼魂戏。从情节结构这一角度考察,元杂剧的题材出现了模式化倾向。

其次,《周易》的神秘性使得元杂剧更具有戏剧性。《周易》是一部充满魅力的古代经典,有人说《周易》以其神秘性成为中国古代文化史上一个司芬克斯之谜,唐代韩愈在其《进学解》一文中用三个字来概括《周易》的特点:“奇而法。”在元杂剧中,我们可以看到它具有预测人生、规划人生功能,其作用与人们渴望预知未来的需求无限的接近,人类本来具有预知未来的善良愿望和对所谓人生命运之谜的好奇或恐惧的心理,俗语道:“阴阳不可信,信了一肚子闷”,“打卦打卦,只会说话”。在黑暗社会中浮沉的人们,更是相信《周易》的神秘推断与人的命运相关。“冲突是一切戏剧的主要力量。”《张孔目智勘魔合罗》李德昌长街市上算了一卦,道他有一百日灾难,千里之外可躲,于是外出南昌做生意兼避灾难,随后巧遇货郎高山,高山又巧遇李文道,最后李德昌被药死,老婆险些被霸占,接着几经官司,一桩冤案终于结束。紧张、深刻的矛盾冲突体现在戏剧里,人生悲喜境界的突变使剧情能更贴近现实生活、反映生活中的矛盾斗争,更辩证、深刻地表现剧作家充满戏剧性的人生经验。

大多数剧目都带有梦幻色彩的美好结局,剧作家们对自己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建功立业仍然心存幻想。所以,在元杂剧中很多结局是出乎意料,但又合乎情理之中:看来是偶然的其实是必然的,看来是巧合其实是合情合理的,看来是骤变其实是积淀已久的,这也正好是元杂剧的戏曲性。

三、文人与《周易》,元杂剧结缘的缘由

虞集描述元代朱学影响下的学风说:“群经、《四经》之说,自朱子折衷论定,学者传之,我国家尊信其学,而讲诵传授,必以是为则,而天下之学皆朱子之书”。[1]宋明理学的集大成者朱熹说:“《易》本卜筮之书”。[2]朱氏在其《语类》卷六十七中又曰:“盖易不比诗书,它是说尽天下后世无穷无尽底事理。只一两字,便是一个道理。又人须是经历天下许多事变,读易方知各有一理,精审端正。”在此暂不说他提出的新论点是否成立,然而他却影响深远。今存的162本元杂剧中,有31种元杂剧直接认为《周易》是一部卜筮之书,然而只有关汉卿的《钱大尹智勘绯衣梦》、马致远的《半夜雷轰荐福碑》、郑廷玉的《宋上皇欲断金凤钗》等9本,认为《周易》是一部仕途中的必治之书。这9本中,除了无名氏的《施仁义刘弘嫁婢》无法考察外,其他剧作家或是大都,或是真定等北方人。还有除了郑光祖和无名氏外都是列在《录鬼簿》中的“前辈才人有所编传奇于世者五十六人”,由上述资料可知,理学在元展的轨迹,由于当时南北“声教不通”,南方的理学,还没有传到北方,所以北方的经学章句还是较为流行的。随着理学家许衡、刘因、吴澄对理学的传播,“汉族书生作为汉文化的代表和旗帜,在元朝一百多年中,也将自我缩小到最大限度,可怜兮兮地维持着自己的生存地位”。[3]

李境池说:“《周易》的内容性质:我认为《周易》原是一部占筮书,为供占筮参考而作,但它由许多占筮辞经编著者的选择、分析、改写和组织,它就不单纯是占筮书,而是寓有作者思想的占筮书。”[4]李调元在《剧话序》说:“孔子曰:‘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今举贤奸忠佞,理乱兴亡,搬演于笙歌鼓吹之场,男男妇妇,善善恶恶,使人触目而惩戒生焉,岂不亦可兴、可观、可群、可怨乎?夫人生,无日不在戏中,富贵、贫贱、夭寿、穷通,攘攘百年,电光石火,离合悲欢,转眼而毕,此亦如戏之顷刻而散场也。故夫达而在上,衣冠之君子戏也;穷而在下,负贩之小人戏也。今日为古人写照,他年看我辈登场。”元杂剧大多数作家都是“屈在簿书,老与布素者。尚多有之。于是以其有用之才,而一寓之乎声歌之末,以舒其怫郁感慨之怀,盖所谓不得其平而鸣焉者也”。[5]元代继承了宋代各个阶层在仕途、科举等活动中频繁利用占卜之风气,并且更加普遍化,也是可想而知的。虽然元代文人对社会绝望,但是文人的内心深处也存在着史官意识,习惯于总结历史的得失来指导自己的人生。元代的儒家文化虽然遭到了轻视,文人的地位也十分低下,但是儒家思想的影响是贯穿古今的,文人们指点江山的理想不会消失。于是通过杂剧创作,他们与历史对话,与时代对话,还与孤寂的心灵对话。在杂剧创作中,他们的个性得以张扬,精神因之而洋溢,自身价值也得到了应有的肯定。所以,在元代,朱子的《易》被篡改了,元杂剧中对理学的阐释,似乎有了新的义利观。

参考文献

[1] 虞集.道园学古录・卷三十六[A]//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M].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

[2] 朱熹.晦庵集・卷六十二・答黎季忱[A]//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M].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

[3] 么书仪.元代文人心态[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3.

[4] 李境池.周易探源[M].北京:中华书局,1978.

[5] 王利器.元明清三代禁毁小说戏曲史料[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6] 余英时.士与中国文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

[7] 王季思.全元戏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

[8] (元)钟嗣成.录鬼簿(外四种)[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9] 中国戏曲研究院.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

[10] 侯外庐,邱汉生,张岂之.宋明理学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

(作者单位:普洱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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