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语文·梦想

我有一个梦：让语文教育成为生命的诗意存在。

功利化的语文教育，已经愈来愈远离诗意。在诗意被放逐的课堂里，令人惊异感奋的语言却化为僵直的图解，盈天地之美的诗意却被任意平面削切，母语的温润与魅力正在离我们的孩子渐行渐远。

在人类社会的转折头，总有些先哲喊出惊世骇俗的声音。面对现代文明的症结，尼采作过这样痛苦的诊断：“我漫步在人中间，如同漫步在人的碎片和断肢中间……我的目光从今天望到过去，发现比比皆是：碎片、断肢和可怕的偶然――可是没有人。”

没有人，没有人的完整性，没有完整的人！在这个用技术主宰一切的时代，教育，包括我们的语文教育，封闭了通向人的灵魂的大门，生命的诗意被无情地锁定在功利主义的黑洞之中。

呼唤语文的诗意，正是对“没有人”的教育困顿的挣脱和救赎。

教室里正在上《丑小鸭》。课近尾声，全班同学用投入的朗读抒发着丑小鸭成为美天鹅的那份陶醉和幸福。这时，一个孩子站了起来：“老师，我觉得丑小鸭没什么可高兴的，她本来就是从天鹅蛋里孵出来的，那她长大了自然就是一只天鹅嘛！”是呀！鸭蛋怎能孵出天鹅？课堂空气顿时凝固了。漫长而又短暂的等待，静默。老师沉吟着，继而微笑相对：“是呀，丑小鸭是天鹅蛋孵出来的，她没有理由不成为天鹅呀！”孩子们有随声附和的，有会心一笑的，有托腮沉思的。这时，老师又若有所思地轻轻问道：“但是，假如丑小鸭在成长中没有离开鸭妈妈、没有越过篱笆、没有对大鸟飞天的向往，那么，孩子们，你们想一想，丑小鸭能成为一只真正的天鹅吗？”一石激起千层浪，随着孩子们的自由讨论，课堂进入了一个新的高潮。是的，丑小鸭的成长，无乎外形的健硕、羽毛的光洁、模样的俊朗。那是一种自信的气质、飞天的胸怀、贵族般的精神气象。

真正的天鹅！多么机智的应对，多么诗意的点化！是的，丑小鸭的全部意义和价值在于她的成长过程，逻辑地蕴含了“成为一只真正的天鹅”。而这。既是童话本身的诗意，也是语文教育的诗意――“让人成为真正的人！”

苏霍姆林斯基的教育充满诗意，他的诗意之源正来自于这样的教育梦想：“培养真正的人！”他说：“你作为一个人生了下来，但要成为一个大写的人。真正的人要有一种精神――人的精神，这种人的精神会在信念与情感、意志与追求之中，会在对待他人和自己本人的态度上，会在分明的爱与憎，在善于看到理想并为之奋斗方面表现出来。”

我们怀着对生命的敬畏和尊崇，以热切而理性的思索努力追寻着语文教育的本真：培养真正的人，培养具有“人的精神”的人，培养具有和谐的、多方面精神生活的人。

这是诗意语文的最高境界，也是我的语文教育之梦。

（作者系浙江省杭州市拱宸桥小学校长、语文特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