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大王”裴新存:不忘初心

提起安徽淮北，人们首先想起的是一座座矿井和黝黑的煤炭。很少有人知道，这里的段园镇从乾隆年间开始就是著名的葡萄之乡。然而，当昔日盛名不再，当地百姓种出的葡萄根本卖不掉。

一位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并荣立过三等功的退伍军人，带领乡亲们在一片片煤矿塌陷的复垦土地上，种出一串串晶莹剔透的优质葡萄，并成功地将这些葡萄及其延伸产品销往全省、全国。他们一家被老百姓亲切地称为“葡萄家庭”，他本人也成为了“葡萄大王”，而支撑他做出这些成绩的初衷，正是“帮乡亲们把烂在地里的葡萄卖出去”。

老祖宗的“宝贝”卖不动了

裴新存出生在淮北市段园镇大庄村，在家中兄弟姐妹五个里排行老三。1981年，裴新存初中毕业后，怀着心中一直以来对于军人的崇敬和向往，主动报名入伍来到杭州某部。1984年，年仅19岁的裴新存随部队奔赴老山前线。参军5年后，荣立三等功的裴新存退伍回到家乡，在乡政府做会计。不久，经人介绍，他与老乡张长美结为夫妻。

段园镇有着300多年的葡萄种植历史，乾隆年间就以出产葡萄著称，至今当地还保留着种植葡萄的习惯，几乎家家户户都种葡萄。可如今的段园镇早已不是曾经那个远近闻名的葡萄之乡，由于缺乏宣传，本地果农与外地市场基本没有联系，种出的葡萄乏人问津，大量的葡萄成熟后烂在了果园里。这样的状况，裴新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当时农村的路况很差，交通安全没有保障，有的果农也想把葡萄卖到外地，可运送葡萄的小货车经常出车祸，甚至车毁人亡。有一名30多岁的果农为了改善家里的经济条件，用三轮车拉了一车葡萄去外地卖。返程时天已经黑了，由于疲劳驾驶加上道路坑洼难行，三轮车翻倒在路边的沟渠里，作为家中顶梁柱的他不幸遇难，留下柔弱的妻子带着3个孩子和老母亲艰难度日。

悲惨的消息传来，裴新存再也坐不住了，强烈的使命感油然而生，他决定辞职，去外地尽快找到更大的葡萄销售市场。他的想法毫无意外地遭到家人的反对，在那时，敢于辞掉稳定工作的人寥寥无几，更何况他是去做一件没人做过的前途未卜的事情。面对家人和朋友的劝说，裴新存说：“做你没做过的事情叫成长，做你不敢做的事情叫突破。相信我能做成。”看到裴新存意志坚决，家人便不再说什么。

1988年春天，裴新存毅然辞职，带上家中全部的2000多元积蓄，先是考察了周边的葡萄市场；接着又来到合肥，在人生地不熟的异乡，完全靠摸索打听连续登门拜访了两家饮料厂；后来，裴新存把自己的考察路线继续拓展到了外省。日夜兼程，风餐露宿，裴新存受尽了白眼。终于，靠着优良的品质和合理的价格，他开拓出了几个愿意接受供货的客户。

7月份，葡萄成熟的季节到了，裴新存回到家乡，用仅剩的一点资金成立了大庄村葡萄销售处。他信心满满地对乡亲们说：“我帮着大伙儿把葡萄销出去！”

黑煤层上种出绿色的希望

8月初，裴新存租用别人的货车进行托运，将第一车5吨多葡萄发往合肥坝上街市场。这一趟，裴新存赚了1000多元。首战告捷，让裴新存干劲十足，紧接着5天后，他又往安庆发出一车货。没想到这一次碰上了下雨天，葡萄全烂了，一下子赔了3000多元。

没赚到钱，可收了果农的葡萄，货款照样要付给人家。裴新存一咬牙把孩子的学费拿出来，又东凑西借，才勉强付清了货款。妻子张长美快要急哭了，忍不住说：“孩子新学期的学费没着落，可怎么办？”裴新存低头不语，张长美怕给丈夫太大压力，只好自己悄悄出去借钱给孩子上学。

已经掏空家底的裴新存折腾了这么久，却落得负债累累，他焦虑得整夜睡不着觉。老父亲看出了裴新存的心事，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有赚就有赔，谁也不能回回都赚钱。”妻子也安慰他：“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家里不用你操心，安心做你的事。”家人的鼓励成了裴新存最坚强的后盾，他振作起来，又发出一车货去往安庆。这一个葡萄成熟季，裴新存终于将赔掉的钱基本赚回来了，虽然忙碌过后并没有多少利润，但让他发现了问题，积累了宝贵的经验。4年后，他投资10多万元，建起一座容量400吨的冷库，此后再也不怕下雨天了。

2006年，全国各地的农民专业合作社如雨后春笋般兴起。经过多方考察，裴新存觉得这种互帮互质的合作社，对于降低果农风险、提高葡萄种植水平等都有积极的作用，于是成立了全省首家果业合作社，并注册了“大庄牌”葡萄商标。可由于当地果农对于专业合作社缺乏了解，很多人不愿意加入。

裴新存愁眉不展，他明白着急不能解决问题，必须让大家知道这个新事物的益处。那段时间，他遇见乡亲就积极宣传，经常拉着果农聊天：“加入合作社咱们互帮互助，保准比现在干得好！而且葡萄种出来，合作社帮着卖，不愁卖不掉！”有些果农被说动了，同意加入合作社。裴新存说到做到，不但组织首批社员学习葡萄种植技巧，还专门从合肥农科院请来教授，给乡亲们免费讲授病虫害防治的最新知识。授课现场，大家听得非常专心，裴新存免费给每个人都发放了修剪枝条的工具。果农们捧着崭新的工具，高兴得合不拢嘴，现场气氛异常热烈。

淮北是煤矿区，有大量煤矿塌陷后的复垦田，裴新存就把这些没有政府补贴的复垦田租来，带领社员扩大葡萄种植面积。每天天不亮，裴新存就和社员们一起在煤层上方黝黑的土地里开始耕作，一棵棵葡萄幼苗栽下去，一行行辛劳汗水洒进田地，黑煤层上终于结出了绿色的希望。

葡萄成熟时，合作社统一收购社员的葡萄，价格公道，交易便捷。果农们亲眼看到裴新存许诺的话一一实现了，体会到合作社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大伙儿心服口服，一致称赞，加入合作社的果农越来越多。到后来，当地80%以上的葡萄都是通过裴新存的合作社销售，乡亲们的收入比以往有了大幅提高。

大庄村的葡萄逐渐在外地市场打开了销路，但裴新存没有就此懈怠，一有时间他就全国各地跑，陆续考察了山东、河北、辽宁等地。眼界开阔后，他认识到仅仅种植固有的几个品种已经远远不能满足市场需求了，必须引进新品种。

裴新存花高价买回来新品种葡萄幼苗，他没有立即发放给社员们种植，因为没在当地经过种植实验的品种如果展开大面积种植，会有不可预知的风险。这样的风险，他宁愿自己承担。于是，裴新存租了牛眠村30多亩土地，专门用作新品种的实验田。他把从辽宁、郑州等地引进的40多个葡萄新品种栽种在种植基地。葡萄从幼苗到结果需要3年时间，裴新存一个人在实验田里坚守，看着幼苗一天一天茁壮成长，他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悦，再苦再累他都能坚持下去。

“葡萄大王”不忘初衷

日夜坚守了3年，实验田里的优质葡萄苗开始挂果，裴新存每天去往实验田的路上都感到抑制不住的兴奋劲儿，脚步飞快。那一天，裴新存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当他来到实验田，眼前的景象让他顿时呆住了。已经挂了果的葡萄苗竟一夜之间被偷得精光！昨晚还生机盎然、满眼青翠的园子变得光秃秃的。裴新存只感到心中阵阵绞痛，10多万元的投入赔光了，3年的辛苦付出付之东流。最让他心痛的，是眼看就要成功的葡萄新品种实验前功尽弃。

妻子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嘴上却只能宽慰他：“实验田偷了就偷了，咱还有葡萄园。”朋友们劝裴新存：“这么费劲，别做实验田了。”曾经硝烟弥漫的烽火前线，锻造了裴新存不服输、不怕难的品格。他的倔脾气又上来了：“要干就干好，要不就不干。偷光了，没关系！我就当白送了，我再种！”

第二年，裴新存又引进一批高价高质量的葡萄幼苗，雇了两个懂技术的专业员工看管，并且挂出告示：不要偷！谁要苗免费给！葡萄苗丢失的现象逐渐减少了。又一个3年过去，裴新存的实验田里挂满了维多利亚、白罗莎里奥、红罗莎里奥、美人指等价高味美的新品种葡萄，40多种引进的葡萄苗经过实验，有十多种适合在当地种植。

裴新存花高价买来大量幼苗发放给乡亲，果农们大面积更换了利润更高的新苗。不仅如此，裴新存还带领大伙儿做葡萄深加工，将优质葡萄加工成葡萄鲜汁、葡萄酒、葡萄罐头等高附加值产品，酿造出的葡萄干红酒通过各项检测，参加了全国食品博览会。大庄村的葡萄产业蓬勃发展起来。

在裴新存看来，果农就是自己的亲人。村里有一对60多岁的残疾果农夫妇，妻子双目失明，丈夫仅有一点微弱的光感，他们种出的葡萄个头小口感差，但裴新存每次都以最高等级的价格收购他们的葡萄。对于村里的其他残疾和有困难的果农，裴新存也一律高价收购他们的葡萄。不仅如此，每年到了果实采摘季，裴新存都派人到这些困难果农家里帮助采摘，让他不费心不费力就能享受到果实成熟带来的收获和喜悦。

当初裴新存放弃稳定的工作，就是为了给乡亲们的葡萄找销路，后来成立合作社也是为了更好地整合产供销资源，如今事业做大了，他的这一初衷仍然没有改变。他以高价包收包销乡亲们的葡萄，承诺的事情哪怕自己吃亏也一定办到。果业合作社发展至今已有2300多户社员，不仅覆盖了大庄村，周边几个村子的果农也纷纷慕名加入。裴新存先后获得“全国科普惠农兴村带头人”、“安徽省劳模”等多项荣誉。从2006年到2016年，果业合作社的葡萄种植面积从2000亩左右发展到了2万亩，销售葡萄达1000万斤，而裴新存的个人收入却没有随之大幅增长，因为，他把很大一部分利润都让给了乡亲们。老百姓的葡萄痛痛快快卖出去，乡亲们心里高兴，这对于裴新存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事业做大了，可裴新存还是像以前一样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外奔波，有时一天开车1000多公里，吃住都是在沿途随便解决，对家里总是报喜不报忧。妻子一直承担着所有家事，从无怨言，看到丈夫年龄渐大还整日操劳，不禁有些担心地说：“你少跑一点，年纪大了要注意身体。”23岁的儿子裴伟看到父亲如此辛劳，辞去淮北市邮政局的工作，回来帮父亲。裴新存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要让大家伙儿多赚钱，让他们放心你，不要让乡亲们说你不好。”这朴实的话语，是裴新存的心声，更是他一直以来的行为准则――爱小家，更爱大家。

裴新存家庭被授予“全国绿色小康户”、“安徽省最美家庭”荣誉称号，他们一家被大家热情地称呼为“葡萄家庭”。裴新存由衷地说：“‘葡萄家庭’是我最喜欢的称呼，是乡亲们给我的最高荣誉，我感觉很幸福。”

（责编/方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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