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格瓦啦啦大叔

我们坚信，仍有人为理想活着，并坚持不懈地追求，直到永远胜利。

——切·格瓦拉

A

“说吧，为什么跟踪我？”

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歪着脑袋，挡住唯一一条可以逃脱的路，一副终于逮到“不明跟踪者”的得意表情。旁边的墙角，停着那辆耀眼的草绿色yhcbike。

“我……我想加入！”乔美伊连头也不敢抬，声音小的好像自己真是可耻的跟踪者一样。

“就凭你？别闹了，小P孩该干嘛干嘛去！”说完，骑上自行车呼啦啦不见了。乔美伊推着那辆擦了好久才擦好的粉色自行车，一脸受了委屈的样子，从背包里翻出来半张皱巴巴的宣传单，上面写着“免费快递，助人为乐，如有需要，关注微博——切格瓦啦啦”。

乔美伊认识这个冒着青青胡茬、穿着印有切·格瓦拉头像T恤的大男孩何之钦。在她凭着老爸的关系顺利升入这所重点学校初中部的时候，他以全区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了高中部，当她连滚带爬终于考上高中部时，只见到光荣榜上贴着他很傻的大头照——他又成了名牌大学的学生。

所以，他当然不会认识自己了。哪怕两家都住在同一个小区里。手里的宣传单就是暑假第一天贴在小区各个单元门宣传栏里的，结结实实盖住了那些打空调孔、通下水道之类的小广告。

也就是从那天起，每每趴在阳台的栏杆上，乔美伊总是能看到何之钦骑着那辆崭新的草绿色yhcbike风风火火奔驰在附近的街区。

“免费快递”，他是学雷锋吗？还叫自己切格瓦啦啦？真以为自己是切·格瓦拉啊！乔美伊嘴撇的比姚晨还大。于是她逃掉补习逃掉钢琴逃掉舞蹈班，拿出全部零钱买了辆超炫超拉风的——二手粉色自行车，看着挺漂亮，骑起来叮叮当当直响，跟打击乐音乐会似的。除此之外，乔美伊还淘了件和何之钦一模一样的T恤，穿起来松松垮垮，头上戴了一顶棒球帽，从昨天早上一出门就一路跟踪何之钦，可这该死的何之钦果然狡猾，才刚骑出去两个街区，一个快速跳跃的黄灯闪出，乔美伊被隔在了马路这头，眼睁睁瞧着那辆耀眼的绿色自行车消失在茫茫人海里。于是，今天全神贯注紧追不舍，直到累得气喘吁吁被他直接堵在胡同里。

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你以为你是蜘蛛侠啊？切·格瓦拉也有一个同伴好不好？”乔美伊在给切格瓦啦啦的私信里实在掩饰不住内心的愤怒，可是过了很多天也不见回复，该死的何之钦，你拽什么拽！看我不让你好看！

B

何之钦的微博头像依然是切·格瓦拉，霸气十足。签名档里写着：我们坚信，仍有人为理想活着。不用说，还是切·格瓦拉的名言。

乔美伊换了个死党的帐号登录，做贼心虚地发了条私信：“明天帮忙送份文件到幸福大街，OK？”

“OK！请留下你的地址，我早8：00去取。”

乔美伊还在做美梦，就被一阵文明有礼的门铃给吵醒了。“谁这么讨厌，大早上的连觉也不让睡。”一个人嘟哝着往猫眼里一瞧，看见棒球帽下何之钦那张好看的嘴角上扬的脸。

妈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乔美伊赶紧跑去照镜子，不行，长的太有特点会被认出来的，得乔装打扮一下，于是灵机一动披了件毯子在脑袋上，装作热伤风的样子，末了又抹了点奶油涂在嘴角边。

“请问您有文件需要送？”真是披着羊皮的狼啊，谁能想到这就是前几天把我堵在胡同里训斥的何之钦？

“呃……是的，咳咳。麻烦帮我把这个送到幸福大街幸福南里27号楼，门牌号上面有写，文件非常重要，最好是上午前送到，不能出任何差错，真是辛苦您了！”乔美伊赶紧把信封塞过去又“嘭”的关上门——我可是乖乖女啊，再说下去准露馅。

继续躺床上睡觉。幸福大街可不近，估计一个小时后他何之钦就会发现找遍幸福南里也不会找到27号楼，哦耶！

刚好一个小时。这个时候的何之钦一定在四处询问27号楼并且遭受无数大爷大妈的白眼然后打电话又发现手机是空号只好垂头丧气地骑着那辆草绿色的自行车返回……门铃再次文明有礼的响了起来。

“何之钦？”乔美伊真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连猫眼都没看就打开门，结果看到何之钦那张假了吧唧微笑的脸。

“呦，热伤风好了？”

“呃……是啊，头还有些疼。那个，谢谢你啊，一个小时就来回还真是快呢！没事的话就这样，再见！”乔美伊真是一秒钟也不敢多聊，怕一个没忍住就笑场。

哐当！门被何之钦拿手直接顶住，“这位小美女你还真是无聊啊！我看你真要去多上点补习班，好好提高点智商，就算做戏好歹也要做全套吧？那么粉嫩的二手自行车明目张胆停在楼下想看不见都难。还有，你不知道手机上有一款叫做‘地图’的软件吗？还27号楼，楼你个大头鬼啊！喏，还给你的道具。”说完，何之钦把那个装着空白A4纸的信封塞回乔美伊的手里。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个何之钦果然不简单啊！A计划不成我再鼓捣个B计划，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他！哼！

C

“乔美伊，你若是不去数学辅导班看我不打断你的萝卜腿！”包租婆一样的乔妈一脸正义地把乔美伊堵在卫生间里。

这是亲妈吗？骂人都不带脏字。乔美伊举双手投降，图个什么呀？自己翘了课想去做好事的权利都没有吗？你切格瓦啦啦不带我玩就算了，大不了本小姐我单打独斗，和你来个公平竞争强取市场份额，小样儿，看谁厉害！

又一想，这可不行，万一送快递的地方远遇到小坏蛋小流氓可怎么办啊就凭这倾国倾城的小模样……算了，还是赶紧去永和大王吃早点吧，吃完乖乖去上辅导班。用乔妈的话讲，辅导班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那是乔妈打了一个通宵麻将赚来的！不懂得勤俭节约对得起她的劳动成果嘛……

乔美伊坐在靠窗的位置，脑子里不停地闪现乔妈丑恶的嘴脸。油条刚咬上一口，甜豆浆还没来得及喝，就看见玻璃上贴着一张硕大的泛着微笑的假了吧唧的脸，身后停着那辆绿得耀眼的自行车。

“喂，你叫什么来着？那个，今天能不能帮我一起送快递？算作你欺骗我的补偿。”何之钦一个人在窗外比划得起劲，乔美伊心想：你脑子秀逗了吗？你在窗外说什么我怎么听得到？然后一副很装的样子示意何之钦进来说。

何之钦才不愧是影帝，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脸不红不白，用假了吧唧的固定模式微笑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倒让乔美伊一口豆浆喷了出来，油条噎在嘴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见乔美伊愣在那没反应，何之钦马上改口道，“你若没有空就算了，再见！”转身，走人。

乔美伊自己大脑才有点点秀逗，什么？他要我加入然后和他一起送快递？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也不是在金星上啊——呃，地理还不错。瞬间理好了思路，乔美伊一口气把甜豆浆灌了下去，终于把噎在嘴里的油条咽了下去，抓起剩的半根油条不顾一切奔了出去——“有空！有空！有空！切格瓦啦啦大叔你等等我，我这不是没反应过来嘛，哎哎你骑那么快干嘛，我鞋都跑掉了，你等等我！”

D

“这是什么？”乔美伊眼睛瞪得像麦当劳的圆筒。

“狗啊，没见过？”何之钦翻了个硕大的白眼，之后目光就不离开地上的那个大纸箱子，小心地打开盒盖，里面钻出来1、2、3、4、5、6只金色的毛茸茸的小脑袋。

“哇！6只导盲犬小Q！简直太可爱了！”

“拜托，是拉布拉多啦！”一边对乔美伊絮叨地进行科普，一边假装生气地抱起一只，“你看你，又在盒子里捣乱，这滩水是什么？乔美伊，你负责把盒子里擦一下，然后看着别让它们跑散了，我看下地址，要把它们送到6个地方。”

“我……”乔美伊想哭的心都有，有点小洁癖真是害死人啊！让我去擦……不过又一想，人家切格瓦啦啦能网开一面收留了她，不如就死皮赖脸干脆做个优秀的小跟班。“Yes，sir！——什么？你说它们要送人了？”乔美伊突然很舍不得的样子，眼睛一下子红了起来。

“是啊，不然咧？”

“它们这么小……”

“放心啦，它们以后可是相当优秀的导盲犬呢！再说，狗狗的主人也不是要把它们卖掉，是送给那些有需要的人。好好准备下，今天的路程可是有点远呢！”

“Yes，sir！保证完成任务！”

装狗狗的大盒子绑在何之钦的车子上，车子骑得很稳，6个小东西挤在一起呼呼地睡着了。乔美伊的车子上也是一只大箱子，里面装着狗狗们的饭盒和玩具，谁是谁的一点都不会错，都是狗狗的主人提前分好的，箱子里还放着一大袋铅笔、橡皮、蜡笔之类，乔美伊心想，这主人真好，送狗狗还带附赠礼物的。

过了一个拐角，就到了第一个要去的地方。这里的环境要比乔美伊他们的小区好很多，一看就是有钱人住的，狗狗生活在这里一定会很幸福。

乔美伊过去按门铃，门开了，一个满脸微笑的老奶奶出现在门口，看到箱子里的狗狗后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似的，连忙招呼何之钦和乔美伊进去坐，还准备好了甜甜的椰汁西米露。

奶奶说她独自一人生活在这里，儿子在国外，有的时候会感觉很孤单，年纪大了，眼睛也越来越差，是儿媳看到网上有人在送拉布拉多犬，就帮忙订了一只，希望能陪着她，喏你看，连狗狗的小窝都早准备好了。

何之钦把挂着3号小牌的狗狗抱出来送给奶奶。那个号码牌是狗狗的主人挂上去的，他说这只是最听话、最安静也最乖巧的，送给奶奶一定很合适。乔美伊也帮忙把饭盒和玩具留下，两个人抱着剩下的5只狗宝宝继续赶路。

乔美伊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如果去掉那些给人指指路、捡个1角硬币交给老师、和同学们一起去公交站踮起脚擦洗站牌的话，这是自己第一次做这种有意义的事，学雷锋吗？再时尚点讲，是传递正能量吗？

一个上午的时间，何之钦和乔美伊已经送完5只狗狗。那是5个不同的家庭，但看的出，他们一定是喜欢并且能对狗狗负责的家庭。乔美伊会一直记得那个坐在轮椅上的阿姨，她是个作家，她写出的文字充满了爱、让人感动；她一直记得那个有点自闭症的男孩，他不愿意从房间出来，但一看见狗狗就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还有那个女儿刚好满一周岁的年轻夫妇，他们说一直不知道该送给女儿什么样的生日礼物，想来想去，觉得狗狗是最好的选择，让它陪着女儿一起开心地长大，最有意思的是，他们都是自由摄影师，他们说，要把女儿和狗狗成长的点点滴滴统统拍进照片里，女儿长大以后，当她看到这些幸福的瞬间也一定会感到特别的幸福……

最后一只要送到很远的地方，何之钦说恐怕要骑一个多小时。乔美伊的嗓子干得什么也不想说，但一看到何之钦被汗浸透的T恤就咬紧牙继续迎着太阳飞驰。下午3点，终于到了城南的一所太阳村。

太阳村里生活着一群特殊的孩子，这乔美伊知道。以前经常在论坛上看到很多有爱心的人相约来这里看望孩子们，那个时候，她还觉得这是一件很遥远的事，而现在，她就真真切切地站在门口。

最后一只狗狗是专门为太阳村的孩子们留的，也是狗狗的主人精心挑选的，剩下的最后一只最聪明也最活泼，孩子们一定非常喜欢。还有那些崭新的文具，是何之钦省了几顿饭钱为孩子们买的。

在那里，乔美伊见到了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很多年的赵叔叔，当年他还是一个大学生志愿者，在一次志愿服务后，他就再也不想离开，直到现在。有一天，他读到一个孩子写的作文，说家里曾经养过一只很听话的小狗，可惜在家没有了之后，小狗也走丢了，再也找不到了。于是赵叔叔就想在这里也养一只，陪着孩子们一起长大。

赵叔叔带着他们去看了小狗的新家，那是孩子们花了一整天才搭好的，既节约又环保。他们还看到了孩子们新写的作文，作文的题目是：假如我有一只小狗，工工整整的字迹里流露着孩子们对狗狗的喜爱。

这里是它的新家，它一定会很快乐，因为它可以陪着那么多的孩子一同成长，有那么多的孩子疼爱和关心，有了它，孩子们也一定会开心和快乐。

临走的时候，赵叔叔对何之钦说，谢谢你上次送给孩子们的电脑，孩子们每天晚上都会缠着他学习一些知识，还可以用它下载播放最新的好莱坞动画片，哦对了，他们还学会了制作电子贺卡，晚上会发到何之钦的信箱里。

回来的路上，乔美伊问何之钦，你经常来吗？

何之钦点头，说读高中的时候来过，当第一次看到那些孩子的眼睛时，心里那块最柔软的地方就被深深的打动了。到了大学后课程相对轻松，于是总是和宿舍的哥们儿骑车去看他们。

那天晚上，何之钦请乔美伊吃了顿必胜客大餐，算是对她的帮忙表示感谢。回家以后，乔美伊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一是浑身累的酸疼，腿都肿得更像小萝卜了，还有就是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说不出的幸福。不对，这幸福好像有两种不同的内容，一个是第一次触碰到了生活中的那些点点滴滴的温暖，另一个就是和何之钦这个偶像级人物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E

辅导班还是要上。这是何之钦的命令，但是乔美伊仍然是这个执行“神秘任务”小分队的重要一员，辅导班课后还是可以帮忙在何之钦的微博上收收“订单”。

订单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有趣。

除了帮忙送文件和物品，他们还收到帮忙到医院为病号送饭的订单，原因是家里人实在都走不开，医院的伙食又实在不合胃口，为了不让病人发脾气，就只好请他们出面帮忙了。还有一份帮忙送小孩子去补习班的订单，当然也是因为大人出差的出差、加班的加班，家里老人又实在不方便接送，都在附近居住，对他们两个“活雷锋”也比较熟悉，这才放心请他们帮忙。

这样一来，何之钦就真有的忙了。早上起床后去送小孩子去学习英语，然后赶去医院为病号送饭，下午再带着小孩子去学钢琴，2个小时后准时接回家，俨然一个超级保姆兼奶爸。让乔美伊好个嘲笑。

不过，最让乔美伊记忆深刻的还是那次“全Love计划”。街角花店的吴先生和女朋友谈了几年的恋爱，他终于鼓起勇气向她求婚，那天的晚餐他选在了一家特别浪漫的餐厅，乔美伊和何之钦就坐在他的临桌。当吴先生向何之钦使了下眼色，何之钦立刻微笑着和服务生拉起了DIY的小旗子，上面写着：“你愿意嫁给我吗？”就在那个时候，吴先生单膝跪地，乔美伊则美美地送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颗闪亮的钻戒。

那一刻，乔美伊的心里倏地感动了下，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求婚的浪漫场景，然后她就满脑子的幻想——以后的男朋友会像何之钦这样笑起来像找抽一样吗？

终于有一天，切格瓦啦啦大叔向乔美伊请了一天假——也许是嘲笑乔美伊的下场，莫名其妙的得了热伤风。可是订单还是要完成，有几份还是比较着急的，没办法，只好劳乔美伊大驾帮忙送一下。

乔美伊巴不得呢！刚好辅导班老师给她放了几天假，独自出山大展拳脚的机会到了！连说了几声“太好了”就紧忙挂掉了电话，也不管何之钦头痛咽喉痛外加流鼻涕。

第一个任务是帮忙送几件刚印好的文化衫到一所大学去，貌似是为暑期的音乐节准备。乔美伊心里那个美啊，一路骑得飞快。到了学校，按照指定的地址一间宿舍一间宿舍送过去，终于圆满搞定的时候，她突然傻了眼——自行车呢？那辆粉色的骑起来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二手自行车呢？明明就停在宿舍楼下了啊……

乔美伊都快把停车棚拆了，还是不见自行车的踪影。她沮丧得不行，早就听说有偷车贼专门在大学里作案，怎么就让自己给遇到了呢？挨千刀的偷车贼，要是让我乔美伊捉到了非有你好看！

结果是乔美伊气愤地乘着公交车回家，再咬着牙乘公交车完成了剩下的任务。车子丢了，但是信誉可不能丢，这点职业操守还是得有的嘛！

晚上躺在床上，乔美伊真的好难过，虽然说是二手的车子，可好歹也是省吃俭用瞒着乔妈拿零花钱买来的，真是有点舍不得，再说，没有了自行车，这正能量是传播不了了……

F

乔美伊终于消停了几天。

乔妈和几个麻将姐妹欧洲十日游去了，没有了自行车，乔美伊在家憋的手又痒痒，直缠着何之钦抓紧时间布置任务，乘公交完成还不成嘛，否则乔妈回来就完了蛋了。

“晚上9：00，街口KFC，不见不散。”何之钦破天荒的发来条短信。

“欧耶！切格瓦啦啦大叔万岁！”只可惜乔美伊没学过体操，否则她一定能像奥运冠军邓琳琳那样在客厅来个小翻两次接直体后空翻。

终于挨到8：45，乔美伊开心地早早赶到碰头地点，发现何之钦早已在等她。

“喏，这些钱你先拿着。”何之钦耷拉着一张苦瓜脸，把钱塞给乔美伊。

“你不会要请我吃饭吧？我吃的不多，一个汉堡俩蛋挞一份薯条外加一杯九珍果汁就好。”

“想的美！”何之钦又抛了个硕大的白眼，“这是任务！喏——”顺着何之钦指的方向，乔美伊除了一群低着头走路的行人什么也没看见。

“那个地下通道，看见没？里面有个老奶奶在卖蔬菜和水果，她还剩点没卖完，你去全买回来。你的明白？”

“太明白了！”乔美伊的小眼睛都开始放光了，她这时才看到何之钦的车把上已经挂了一袋菜，红的是西红柿，绿的是圆白菜，紫的是两只茄子。

她一步一回头地走向那个地下通道。如果镜头一帧一帧的播放，你一定能看的到乔美伊那假装镇定又一阵神经错乱的眼神。在通道的中央，一个满是花白头发的老奶奶正坐在小板凳上，面前铺着一条干净的布单，上面还摆着两只小南瓜、一小包油麦菜、一小捆芹菜和三只灯笼椒。

“奶奶，我要这捆芹菜！明早妈妈要包饺子吃。”刚说完，乔美伊才发现这句蹩脚的台词有点画蛇添脚丫的意思，再说，乔妈才没空包饺子呢，她准说要吃自己去买速冻的。

老奶奶笑眯眯地把芹菜装进袋子里，说，“放心吧，芹菜都是摘过的，免了让你妈妈费事。”

乔美伊蹲在地上，像有了新发现一样大呼小叫，“哎呀奶奶，我最爱吃小南瓜了！还有油麦菜，放点麻酱刚好！得了，您把剩下的几个灯笼椒也给我装上吧，刚才去超市什么菜都没有了。”乔美伊一顿沾沾自喜，做戏做全套嘛。

老奶奶更加笑眯眯的，把蔬菜都装进了袋子，开心地说，“好嘞，我也该回家了。”

乔美伊把老奶奶搀起来，顺便问，“奶奶您高寿了？”

“我啊，85了！”老奶奶笑起来牙都没了。

“那您身体真好！奶奶再见，我每天都这个时候下辅导班，这样我就可以每天帮我妈买菜了！”说完，乔美伊风驰电掣般逃走了，手里提着几兜子蔬菜——和何之钦给她的零钱……

脑袋秀逗了吗？唉，看来影后是当不成了，一演戏准露怯，从这点来看真比不上人家何之钦。乔美伊只好又折回去给老奶奶买菜的钱。

老奶奶从地下通道上来的时候，还有一个年轻人帮忙。何之钦和乔美伊躲在角落里，看着老奶奶开心地推着小推车回家了，两个人提着满满袋子的蔬菜往回走。

“你为什么喜欢做这些事？”这个问题是乔美伊一直想问的。

“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路灯刚好有点昏暗，否则乔美伊一定能看见何之钦硕大的白眼。

“老奶奶已经85了，可惜我奶奶早已经不在了。”乔美伊开始有点点伤感。

“我也是，奶奶在我刚读高一的那年离开了我。她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何之钦停下来，掏出一只棕色的钱包，打开，递给乔美伊。乔美伊一眼就看到了那张塞在夹层里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手里牵着戴着小黄帽、背着小书包走在放学路上的小不点。那个小不点一定就是何之钦。

“我爸爸妈妈是外交官，一直工作在国外，从小到大都是奶奶带着我，小时候淘气不懂事，总是给她惹很多麻烦。那个时候，我们还住在老房子里，左邻右舍做了点好吃的还会盛好送来，重活之类的也总会有爸爸单位的叔叔们帮忙。所以从小奶奶就教育我要做一个乐于助人的人，她常说，帮助人，才会快乐。”

“所以你也想不停地帮助别人。”

“嗯。刚好暑假在家闲着无聊，又喜欢自行车，帮忙街坊邻居送送快递也不错。只是，今天是最后一次了，我明天就要飞去阿根廷看爸妈，那里也是切·格瓦拉出生的地方。然后离开学还有一段日子，爸爸会带我去南美洲的其他国家玩。其实就在60年前，大学刚毕业的切·格瓦拉骑着摩托开始了他的拉丁美洲之旅，也开始了他崭新的人生。”

“所以，你给自己取名叫做切格瓦啦啦。”

“嗯。我特别喜欢他的一句话，‘我们坚信，仍有人为理想活着，并坚持不懈地追求，直到永远胜利。’对了，这段日子，也特别的谢谢你。”

乔美伊不知道该说什么。路灯下何之钦推着绿色的自行车，自行车上挂着两大袋绿色的蔬菜，这样的场景让她一下子想起《这个杀手不太冷》的经典剧照——让·雷诺和娜塔莉·波特曼走在马路上，以及他们怀里捧着的那盆绿色的银皇后。

G

乔美伊把地下通道里卖菜的老奶奶的事发了一条微博，微博里配着老奶奶站在菜摊前挥手的照片。那条微博被转载了许多次，老奶奶也被网友们亲切地称为“果蔬奶奶”，她的菜卖的更快了。

在何之钦去阿根廷的日子里，她收到快递公司寄来的一大件包裹，里面是yhcbike的经典粉色自行车，订货人是何之钦。

这个炎热的夏天，对乔美伊来说，因为有了切格瓦啦啦而变得格外特别。不知道下一个寒假或者暑假，切格瓦啦啦会不会依然骑着那辆草绿色的自行车在这座硕大的城市里奔驰，但至少那辆粉色的自行车会，她对自己有信心。

乔美伊期待着那样的假期。她发了一条私信给何之钦，那是一句她一直想说却没有说出来的话：切格瓦啦啦大叔，认识你真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