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路街往事——齐三哥

齐三哥好玩鹰，这一片的人都知道。他玩什么都讲究，玩什么还都能挣到钱。养玉鸟、鹦鹉，到鸟市一抢而光。

到了秋天，他养蛐蛐，一般到山东去购买，也逮，据说这一季他能挣个十几万。上海有钱人打金，请他当蛐蛐把式。他把蛐蛐奉为国粹，为什么称国粹？这是中国传统文化所特有的。皇上有几样爱好——小金殿瞧跤，戏楼听戏，再有就是到了秋季斗蛐蛐。

齐三哥是纯正的北京人，这一辈子就是好玩儿。说他有多好，提不上，没大毛病。娶了一个漂亮媳妇，白白嫩嫩，洋气。街坊议论，说齐三哥有了媳妇，忘了哥们儿，娶了媳妇连门都不出了。齐三哥不是惧内的人，可他听媳妇的。

在那个年代，齐三哥的小媳妇走出来，谁见了都要回头瞅一眼——太招人了！这样的极品难得，让他得到了，他能不珍惜吗？媳妇生下儿子就得了一场大病，瘫床上了。齐三哥是又当丈夫，又当妈，好歹老太太在，帮了他大忙了。

侍候媳妇有三年，媳妇就死了。齐三哥憋闷，一天到晚搭拉个脑袋没有了精神头。等于儿子是他一手拉扯大的。儿子结婚，理直气壮占了齐三哥的两居室。

齐三哥在神路街有两间祖业产，拆迁，他当钉子户，为了多争点钱。一说拆迁，家家都打得热窑似的。齐三哥这个钉子户到最后了，有点儿扛不住了。整个一大院子就剩下他一个人，冬天，冷啊！西北风一刮，他的山墙一个角还被刮了。他想住回两居室去，让儿子搬出去。儿子不干。他打算跟一个南方小女人结婚，儿子不乐意，怕老爷子让人骗了。

齐三哥急了，我是一家之主，不听我的听谁的？众多矛盾攒到一块儿，齐三哥把儿子告上了法庭。法院照章办事，户主就是齐三哥，当然齐三哥胜诉了。

官司是打赢了，爷儿俩反目为仇。您说，因为拆迁，父子的情分都没了。何止齐三哥一家，拆迁的住户都一样。亲兄弟谁也不认谁，都说现在的人只认钱，不认人。

齐三哥寂寞无助的时候，遇上这个南方姑娘，比他小20岁。姑娘嫁给他，对他好极了。从天而降，齐三哥又回到往日的风采。姑娘长得洁白如玉，风情万种。老夫，小媳妇挎着他走在街上，有多少目光落在他俩身上。齐三哥病了，小媳妇带他去医院，陪他遛弯儿，谁都说齐三爷娶了一个好媳妇。

齐三哥这一辈子干什么都没走过眼，别人都说他“贼不走空”，太精明了，北京土话叫老油条。胜者，败的时候太少。牛，瞧不起人，跟他能搭上话的人也不是主儿。

齐三哥看人，上下两眼就知道你是吃几碗干饭的。我还真挺佩服他，跟他聊天总有收获。有一句话叫“外显胆识，内具谋略”。齐三哥也算稍具，不风流，但桃花运让他鬼迷心窍。

齐三哥晕了，得意，小媳妇给尽风头，让他露脸儿了。他所有的防线都被小媳妇攻破了。对他来说，失去戒心，对小媳妇一百一，他把什么都交给她了，说：“你把我养老送终，我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这个故事我铺垫到现在该进入主题了。俩人小日子过得挺甜蜜，齐三哥也省心了。有一天媳妇的妹妹来了，做姐夫的能对人家不好吗？

有句民间流传的老话：姐夫是小姨子的半个屁股。齐三哥算江湖中人，什么他不懂？小姨子住在这儿，长得不比姐姐差。小姨子也跟姐夫撒娇。姐姐也不嫉妒，打打闹闹她也不管。有一天，齐三哥的小媳妇出去办事儿。齐三哥跟小姨子做出越轨行为，之后小姨子哭了，跟他闹。没等媳妇回来，小姨子到派出所报了案，说她姐夫她。

片儿警传齐三哥去派出所，齐三哥想这有什么呀！能把我怎么样了？他有点儿恨小姨子，我对你这么好，你告我，让你姐姐也知道了，我办的这事儿成什么啦！他也责怪自己。

走法律程序，把齐三哥送进了看守所，都没跟媳妇见一面，判了3年零6个月。进去没半年，一份离婚协议书由法院递上来。

这时齐三哥刚明白过来，这么精明的人，让一个小女人给算计了！人家用了最俗的招儿——美人计，就让他上勾了。老北京有句话叫：做人不能出格，出了格，就有你好看的。

人财两空，人家把存折、家里值钱的都卷走了，剩下一所空房等他回去打发。齐三哥在监狱里渡过他晚年的3年半，没有人同情，谁见了都骂他老不正经。这一辈子要脸要面儿，精明，从不吃亏，这回真是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到最后，他来一个晚节不保。说了归齐就是心不正，才招来麻烦，这一切都是齐三哥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