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已成往事

他们相遇于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在大银幕上演绎了种种浪漫和缠绵悱恻。他们曾生活在一起并定下婚约，却始终未能步入神圣的殿堂。当爱已成往事，所有的深情追忆、快乐和悲伤都随罗密・施奈德远去，已过古稀之年的阿兰・德龙说：“我本应该娶她的。”

到底是谁先爱上谁

1958年4月10日，一架飞机徐徐降落在巴黎奥利机场，不等螺旋桨停止转动，4位男士已经匆匆朝飞机走去。他们是制片人米歇尔・萨夫拉、导演皮埃尔・加斯帕・于特、刚刚崭露头角的电影新星阿兰・德龙和他的朋友让・克劳德・布里亚利。

让这4位重量级人物亲自接机，对方自然非同小可，她便是欧洲最著名的电影巨星之一 ――罗密・施奈德。自从在影片《茜茜公主》中成功领衔，这个娇小可人的奥地利女孩儿已经成了很多年轻姑娘的偶像，这次来巴黎是因为决定主演4人已筹备了数月的新片《花月断肠时》。

制片人萨夫拉很清楚，这场会面的照片第二天肯定会登上巴黎各大媒体娱乐版，而“罗密・施奈德要出演法国电影”的新闻也将轰动一时。为了让照片更吸引眼球，他灵光一现，让阿兰・德龙给罗密・施奈德献上了一大束玫瑰花。

不出他所料，这对俊男靓女果然成为巴黎媒体竞相追逐的对象。阿兰・德龙和罗密・施奈德自此结缘，浪漫的爱情之花如鲜红的玫瑰般绽放。

其实，这段浪漫故事的开端并没有照片上那么美好。当时，前来接机的德龙身穿西装，系着领带，显然精心打扮过。“他那么年轻帅气，却梳着一本正经的发型。”罗密心想。然而随着接触增多，罗密发现，她把德龙看做“模范先生”的想法大错特错――当他换回平常穿的运动衫和牛仔裤，开着敞篷名爵车飞驰时，桀骜不驯的个性展露无遗。

就这样，罗密无法控制地被他吸引了。

德龙后来回忆说，他们经常互相询问：“到底是谁先一步爱上对方？”每次得到的答案都相同：“没有先后，我们一起陷入爱河。”

《花月断肠时》拍摄将近尾声，剧组来到维也纳近郊一座公园取景，在这里，罗密饰演的克里斯蒂娜和德龙饰演的弗朗兹顺理成章地迎来了戏中两人的初吻。当德龙吻罗密时，他显然假戏真做了，现实生活与电影情节交错重叠，难以分辨。

茜茜公主的私奔

《花月断肠时》杀青的第二天，罗密去维也纳机场送德龙前往巴黎，在舷梯下两人吻别。当她回到旅馆时，发现德龙的信已经在等着她。德龙在开头用德语称呼她：“我的洋娃娃。”他在信中抒发了自己的离别愁绪，并向她深情表白。

看完德龙的信，罗密恨不能立即飞到他的身边，但她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必须要去德国科隆，那里有好几部签好合约的电影在等她拍摄。但是第二天，就在上飞机之前，她却毅然改签了机票，飞往巴黎。

罗密放弃了她在德国蒸蒸日上的事业，毅然来到巴黎与德龙同居，这个在当时看来离经叛道的决定让她承受了来自德国媒体的狂轰滥炸，罗密的母亲也不断给她打来电话，警告她说，德龙之所以攀附她，只是为了她的名气与财产。然而，不管怎样，罗密还是坚定地、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爱情。

3个月后，罗密与德龙在瑞士的卢加诺举行了订婚仪式，德龙用自己的片酬在巴黎的墨西拿大街22号买下了一套房子，作为二人的爱巢。

深陷爱河的两个人，在事业上的发展却开始不平衡。通过努力，德龙得以出演《紫色正午》中的男主角。这部于1960年3月10日上映的影片让全世界都开始相信德龙不只是一个潜力小生，而是完全具备一代巨星的风采。

然而，这时的罗密却不再像过去那样受到观众喜爱。在法国观众眼中，她只是那个茜茜公主，作为老式言情片的代表已然尘封过气。当他们出席晚宴、庆典和首映礼时，人们虽然对她很和善，但真正关注的却是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将罗密从这段失落岁月里拯救出来的是导演卢契诺・维斯康蒂。1962年，凭借出演他所拍摄的电影《薄伽丘70年》，罗密得以成功转型，重新受到了人们的关注。

同属当红影星的两人，日程安排难以协调。满档的行程不仅让他们常常相隔万里，即使在同一座城市也只能擦身而过。

此时，他们之间的矛盾也渐渐显现出来，出身中产阶级家庭的罗密习惯了富裕安定的生活，而德龙正好相反。他从小流落在外，当过侍者、伞兵和搬运工。个性颇强的两个人常因芝麻琐事争执不下，最终不欢而散。当浓情蜜意的相聚时刻总是笼罩在别离的阴影中，聚少离多更令感情难以掌控，心的距离似乎也越来越远。

我爱她胜过一切，我恨她也同样强烈

1963年春天，罗密到美国去宣传《薄伽丘70年》。她在好莱坞受到了女王般的盛情款待，没有人再提“茜茜公主”，哥伦比亚电影公司更是希望和她签一份3年合同。

或许她感到自己和德龙的感情已经走到尽头，或许是她想要尝试新的挑战，总之最后罗密决定签约留在美国，她认为这样或许可以让两人的感情冷静下来。

此时的德龙心情也极为复杂，后来他曾这样描述自己与罗密的感情：“她出身的中产阶层是我最憎恨的阶层，但这不能怪她。人都有两面性，我是这样，罗密也是这样……我爱这一个罗密胜过世界上的一切，我恨另一个罗密也同样强烈。”

身为镁光灯聚焦的明星每天都会面临太多诱惑，或许是需要不断通过别人的爱慕来肯定自己，当德龙和罗密炽热的爱情开始变淡，他做出了另一个选择 ―― 有了新恋人娜塔莉・巴泰勒米。

1963年12月18日，罗密回到巴黎，她事先通知了德龙，或许是希望能够重新俘获德龙的心――毕竟他们曾经的无数次争吵都以和好告终。

然而他没有在家迎接她。“公寓里空无一人。”她回忆说，“有一束玫瑰，还有一张卡片：‘我和娜塔莉去墨西哥了，一言难尽。阿兰。’”

形单影只待在巴黎，罗密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情绪低落的她割腕自杀不成，便陷入了交替使用镇静剂和酒精的恶性循环中，各种流言也应时而起。“我的生活是一片水深火热。”1965年1月她在日记里写道。德龙像是生生折断了她的羽翼，没有他，她活不下去。

1965年4月，27岁的罗密在柏林遇见了哈里・迈恩。迈恩比她年长14岁，是科莫迪剧院的驻院导演，他们因工作暗生情愫。然而迈恩已是有妇之夫，德国媒体再一次对罗密进行口诛笔伐。最终，罗密付钱让迈恩离了婚。

1966年7月15日，罗密与迈恩举办了非常低调的婚礼，同年，他们的儿子大卫在柏林出生。

与德龙分手后，绝望的罗密曾在日记里写道：“我需要力量，我需要一个能征服我的人，一个能让我对他百依百顺的人。”迈恩就是那个人，罗密像是疲惫的鸟儿找到了可休憩的枝梢。

绝望从来不曾离开她的心

1968年，德龙接到了电影《游泳池》的剧本，这时候他已经与娜塔莉离婚。德龙非常钟意这个角色，但，该找哪位女演员与他配戏呢？“请罗密来演怎样？”德龙向导演雅克・德雷建议。于是，他与雅克・德雷一起专程到柏林看望罗密。

这个邀约来得正是时候，罗密最终同意出演。当他们在戏中相逢，那些对白似乎就是为他们而写。罗密：“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别无他求。”德龙：“只要一个女人对我感兴趣，我便会很快爱上她。”

所幸无论是拍摄过程本身，还是影片引起的热烈反响，都让罗密重拾信心。分手4年之后，德龙给她的不仅是一个角色，更是一个崭新的开始。然而，这个新开始并没有发生在他们的感情上。罗密在日记里写道：“一切都只是工作，我没有任何私人感情，吻他就像吻一堵墙。”

拍摄快结束时，罗密希望丈夫迈恩带着儿子大卫到法国与她团聚。但是身居法国，这位德国导演只不过是“施奈德先生”。自尊心受伤之下，他开始在酒精和药物里寻求逃避，这让罗密痛苦不堪，她只好选择离开。

随后走进罗密感情生活的是她的司机―― 丹尼尔・比亚西尼。两人于1975年12月18日在柏林结婚，并于两年后生下女儿萨拉。

但是，罗密的人生似乎总与平静快乐无缘。女儿出生不过两年，他和丹尼尔・比亚西尼的婚姻就开始出现裂痕。让两人渐行渐远的是罗密的前夫哈里・迈恩。离婚后迈恩一蹶不振，最终于1979年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令罗密产生了深深的负罪感。为了逃避内心的无尽苦痛，她再次酗酒，整个人也变得非常暴躁，难以相处。不堪负荷的比亚西尼只能提出分居并远走美国。最终两人离婚。

那时罗密只有41岁，身体状况却非常糟糕，她被检测出肿瘤，还必须摘除一只肾。命运似乎没有停止对她的摧残，1981年7月5日，儿子大卫在攀爬篱笆时滑了一下，身体被栏杆刺穿。当罗密冲到医院时，大卫已经被死神永远地带走。“当我告诉她这一噩耗时，她竟丝毫没有哭叫。”医生回忆道。德龙后来说：“大卫离开的那一天，罗密似乎也已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这时罗密已有了新男友劳伦特・佩廷，他的陪伴令生活变得不那么艰难。但平静的表面下，绝望从来不曾真正离开她的心。她一直靠酒精排解压力，并开始服用药物。

德龙知道罗密在经历何种苦痛，于是希望以事业来重振她的信心与勇气。他邀请罗密一起拍摄一部新影片。电影原本定于1982年初开拍，但由于剧本一改再改，观众最终还是无缘见到两人在大银幕上再度携手。

我本应该娶她的

1982年5月28日，在朋友家吃过晚饭后，罗密和佩廷午夜时分才回到巴黎家中。“你先睡吧。”她对佩廷说，“我要和大卫待一会儿。”佩廷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每天晚上，罗密都要对着大卫的照片倾诉。那天和往常一样，她深夜独酌，一杯又一杯。

佩廷半夜醒来后发现罗密不在身边，他来到客厅，看到罗密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便把她轻轻抱回卧室。可是凌晨他才发现，原来罗密早已香消玉殒，永远离开了人世。

得知这个噩耗后，德龙立即赶到巴黎。他一走进停放罗密遗体的房间，就跪了下来，泪如雨下。他一整夜都守在罗密身边，还给她写了信，信的结尾是：“我爱你，我的洋娃娃。”

举行葬礼那天，德龙不愿意去教堂，也不愿意去参加下葬仪式。他不想让媒体拍到自己憔悴而悲伤的模样。但在罗密遗体被放入棺材前，德龙已经和她告别，并给她拍了3张照片。此后这些照片再也没有离开过他。他不仅把照片放进钱包里，也同样放进了他的心里。

2008年的凯撒颁奖典礼上，回忆起生前同样是拿奖常客的罗密，德龙有些语无伦次：“为什么今年我会来到这里？因为今年你也将满70……我非常想你……50年前我们是未婚夫妻，40年前我们共同出演《游泳池》，我们曾经相爱又分离，我们曾拥有幸福与不幸……曾经的我和你，这就是我今天来到现场的原因。”身后的大屏幕映射出两人年少青涩的合影，而台上的德龙已经难掩泪水。

当爱已成往事，千言万语，爱恨离别，都在德龙2009年讲的那句话中展露无遗：“我本应该娶她的。”（摘自《普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