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城市边缘

阿志是弟弟的大学同学，一年前怀揣着一张大学毕业证书独自一人来到省城闯荡。没有名牌大学的学历，阿志凭着自己在学校所学的丰富的编程知识很顺利地进入了一家台资企业的软件开发部，月薪三千元。性格内向有些木讷的他很勤奋，在别的同事下班后三五成群地出去泡吧、蹦迪时，他在电脑前和那些枯燥的程序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他很快便得到了老板的赏识。也许是在密不透风的写字楼里工作久了，每日里和那些乏味的程序打交道，阿志常常觉得自己就像一部编程的机器。偶尔在周末里和同事一起出去消遣，阿志也是形单影只。

小芸是老板的秘书，比阿志早进公司一年。和阿志一样，也是孤身一人在这座城市里打拼。性格活泼长相清纯的小芸是公司男孩子们追逐的对象，公司的走廊里经常会响起小芸甜甜的笑声。那笑声如一阵微风，在阿志的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可是阿志却没有勇气像别的男孩子那样约小芸下班后一起去KTV唱歌。他只能在路过小芸的办公室时偷偷地看一眼小芸。每天中午在公司的餐厅吃饭，有好几次阿志都想坐到小芸身边，却还是退缩了。阿志想着只要每天都能看到小芸，哪怕是远远地望着她也是一种幸福了。

终于有一天，阿志有了单独接近小芸的机会。这天是公司的同事在新年后第一次聚餐，小芸和阿志正好坐到了一起。也许为了在小芸面前表现自己，一向不能喝酒的他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白酒。就在阿志快要神志不清的时候，却看到有人在借机非礼小芸。阿志冲动地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众人赶紧把他俩拉开。不料一向在同事心中老实巴交的阿志竟拿起一只酒杯砸破了那个同事的头。这次，阿志成功地扮演了一个“英雄救美”的角色，也博得了小芸的好感。

第二天上班，一大早小芸就走进阿志的办公室，当着大家的面对阿志说，“晚上我请你吃饭。”在众人的哄笑声里，阿志受宠若惊，结果一上午脑海里全是小芸的笑脸。好不容易到了晚上，阿志换了一身西服还特地跑去花店买了一束鲜花。他想，第一次和小芸约会一定要给她一个好印象。就在阿志兴冲冲地出门时，却接到了小芸的电话，“阿志，真对不起，我临时有事改天再请你吃饭吧！”捧着手里的鲜花，阿志心不在焉地一人在大街上闲逛，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小芸的住处。

阿志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中年男子的身影，原来是公司的老板。阿志正想上前去打个招呼，车上又走出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老板亲热地搂着她的腰，两人一起走进了那幢公寓里。“天哪，是小芸！”阿志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那个女人确实是小芸，她还穿着白天上班时那套粉色的职业装。早就在公司耳闻这位台湾老板有一个情人，却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阿志喜欢的小芸。那一瞬间，阿志觉得自己心里最美好的东西正变成了一个个四分五裂的碎片，而每一个碎片的中间都是小芸的笑脸。阿志随手将那束鲜花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跑进了酒吧喝得烂醉。

“阿志，昨晚和小芸在一起很开心吧！”一推开办公室的门，便有同事围上来问长问短。阿志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同事识趣地走开了。整整一个上午，阿志都在闷不吭声地工作，大家都不知道阿志到底怎么了。中午时，又在餐厅遇到了小芸，她满面春风地跟同事一起说笑着。看到阿志后，小芸说，“对不起啊，过几天一定再约你！”阿志心情复杂地看了小芸一眼，没有说话。

阿志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整天与程序相伴的生活，只是他似乎比从前更加地勤奋了，常常一人在公司加班到深夜。连部长都让他不要太拼命，免得累坏了身体。只有和阿志同住的强知道阿志心中的秘密。强是给老板开车的司机，也是阿志的老乡。阿志喝得烂醉如泥的那个晚上，强把阿志从酒吧扶回了宿舍，才知道阿志原来早就喜欢上了小芸。从强那里，阿志知道了小芸和老板所有的事。早在阿志没进公司之前，小芸就做了老板的情人。她身上穿的宝姿时装和脖子上戴的钻石项链都是老板送的。强还说，老板可能是真的喜欢小芸，已经为她花了有十几万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阿志怎么也不相信清纯可人的小芸会是老板的情妇。

阿志决意离开这家公司，他受不了这个刺激。但不知道为什么，阿志又觉得只要自己坚持下去，小芸就一定会离开老板。阿志打消了离开这家公司的念头，开始频频地约小芸吃饭，一起出去玩，而小芸每次都是大方地欣然应约，还抢着买单。阿志渐渐认为小芸并不是一个坏女孩，相反是个体贴懂事的女孩。小芸还常常和阿志谈起自己年迈的父母，还有正在上大学的妹妹。公司里的同事也几乎都默认他们是一对了。

这天是小芸的生日，阿志花了近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一套昂贵的衣服想给小芸一个惊喜。营业员在给阿志包好衣服时，用羡慕的口气对他说，“你女朋友好幸福，这衣服我们店里只进了一套。”想着小芸穿上这套衣服时开心的样子，阿志觉得自己再累也是值得的。刚想打电话给小芸问她想去哪里庆祝生日时，却接到了强的电话。“阿志，小芸住院了。”“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马上就赶过去。”阿志焦急万分。“阿志，你现在不要来，免得大家难堪。小芸怀孕了，是老板让我送她来动手术的。”犹如晴天霹雳，阿志呆呆地站在人流如织的街头，正午的阳光让他感到阵阵眩晕。

阿志在医院里见到了脸色苍白的小芸，她正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翻着一本时尚杂志。她看到阿志来了很是惊讶，“阿志，你怎么来了？”“我……我是听强说你病了，所以来看看你。”小芸有些尴尬地小声说道，“哦，也没什么，只是个小手术，过几天就没事了。”阿志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那已经压抑了很久的感情，他上前抱住小芸说，语无伦次地说，“小芸，我什么都知道了，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只要你离开他，我一定会给你幸福。”小芸猛地推开了阿志，有些气恼地问，“你知道什么，知道我是老板的情妇？”阿志激动地说，“你才这么年轻，为什么非要做这个永远也见不得光的情人？”“是，是我自己愿意，他可以给我想要的生活。你呢，就凭你每个月的工资，你能让我穿名牌衣服还是住得起别墅？你能支付我妹妹上大学的费用吗？”小芸一连串的问话让阿志张口结舌，无言以对。“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让别人都误以为我是你的男朋友？”阿志责问小芸。“那是因为我不想让别人怀疑我和老板之间有什么暧昧关系，免得让公司的人说三道四。”“原来你一直在利用我，利用我做你的挡箭牌。”阿志愤怒地吼道。“阿志，请你冷静点，请你听我解释。”小芸说，“我从那个贫困的山区考上了大学，在大学的四年我没有穿过一件好衣服，每天只能吃咸菜馒头。在那些衣着时髦的城市女孩子眼中，我永远是一只不被人注意的丑小鸭。从那时起我就发誓在这座城市里一定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白领。毕业后，因为我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才进了这家企业，做了他的秘书。因为工作的关系，他经常带我应酬。你知道我不会喝酒，每次都是他代劳。后来，我们渐渐产生了感情，我就做了他的情人。”“那他能给你幸福，给你未来吗？”“阿志，你不懂的，作为情人他给我的已经很多了。等时机成熟还会把一个分公司交给我管理。阿志，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真的很开心，谢谢你。”

阿志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那家医院的，只是小芸的那些话犹如当头棒喝，让阿志终于有些清醒了。是啊，就算是小芸离开了老板，自己又能给小芸什么呢？这次小芸住院，老板就给了她一万元钱让她去买些营养品。可自己节衣缩食一个月也只能给小芸买一套衣服。想到这里，阿志痛苦地抱着头在宿舍里犹如困兽一般地来回走着。

第二天晚上，强把阿志拉到了郊外的一处市民广场散心，初春的微风依然有些凉意，广场上，柔和的灯光下，一群老年人在音乐的伴奏下翩翩起舞，孩子们在一边追逐嬉闹着，到处都是一片安宁祥和。这静谧的夜晚终于让阿志狂躁的心归于平静，原来平平淡淡从从容容的生活才是幸福。不是所有的坚持都会有一个结果，既然自己不能去改变小芸，为什么不如就此放了这份爱，让自己活得开心一点快乐一点呢？公交车载着阿志，车窗外大幅的广告灯箱和梧桐树一起飞快地越过他的视野。在这夜的城市里，在这城市的边缘，阿志的爱情也一去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