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飘一代”的城市地图

时间:2022-09-30 09:25:41

一个“飘一代”的城市地图

广州,机遇改变一生

1992年大年初一,我踩着雪,背着包,离开湖南长沙县的家,前往广州石井镇的一家草席公司打工。那年我 19岁,学历是初中,没有任何城市生活经验。我在广州做的第一份是挡车工,管 4台织机,每天上 12小时班,月薪 300元。工余我喜欢看书写作,发表了几篇文章。

1993年 5月,我接到《黄金时代》编辑老师的电话:“想到我们这工作吗?”我问要什么条件,老师说:“大学文化,广州户口,有新闻工作经验。 ”我说我都没有。老师说还是可以试试。

那时我刚跳槽到一个生产耐克鞋的鞋厂,住农民房,还来不及买蚊帐,脸上手上被蚊子咬得千疮百孔,但傻瓜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第二天,我按时敲响了编辑部的门。那个下午洒满了命运的阳光,我得到了这份工作。

我在《黄金时代》的三年非常忙碌和快乐,整个人生因此变得明晰。1996年,我作为“特殊人才”被湖南《年轻人》杂志挖回长沙。

广州四年,我完成了从一个打工妹到一个职业媒体人的转身。时隔 20年,我还记得那时居住和工作的寺贝通津 1号院,里面有粗大的樟树、木棉和龙眼树,每年春天木棉花开,到处飞絮。旁边是著名的东山教堂,周末的傍晚,总有教堂的钟声做伴。广州人宽厚、温和、实在,广州的美食干净、精致、清淡、原生态,我至今都很喜欢。

武汉,玩命地工作

2000年,我和老公在长沙买房安家。但我内心不甘平淡,向往冲锋陷阵的刀尖生活。当武汉的知音集团向我发出召唤,我以最快的速度投奔了尚在襁褓里的《打工》杂志。

刚开始,我租住在一栋违章建筑里。房子阴暗潮湿,一只

猫常在我离开时来造访,在沙发上留下湿脚印。房子以前开过诊所,房东留下的褥子上尽是陈年血印,让人毛骨悚然。

不是没有退缩过。每当不那么坚定,我就把几双鞋子在周末带回长沙,等到周日,那个勇敢的想要进取的我把怯弱的想要退缩的我打败,那几双鞋子又被拎到武汉。就这样拎过来拎过去,如此反复,有好几次。

在那间刚装修过的气味难闻的一楼办公室,我遇到了一些趣味相投的同事,我们的青春岁月也因此打上了共同的烙印。

知音集团的编辑每月必须出差 10天,雷打不动。每次三四个城市,一个人,拖着箱子,到处走。轮子碾过的地方,我看到了自己的成长。

北京,温暖的中场时光

2004和 2005年,我的生活发生变化,老公去了北京发展,我也从《打工》调到《知音》。奔波在武汉北京和出差地之间,我疲惫不堪,身体开始出问题,晕倒好几次。医生说是长期工作压力导致的植物神经功能紊乱,要想治好,必须改变生活方式。

我决定将脚步放慢,养好身体。我申请做了驻京编辑,把新家安在北京国际雕塑公园旁边。我和邻居相约在公园练太极、打羽毛球。周末去爬山露营,先后去过黄草梁、灵山、海陀山、云蒙山。冬天去滑雪,我从一个在初级道也会腿软的菜鸟,练到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从中级道一跃而下。

北京人性格乐天,我碰到的人无论财富地位,大多都不苦逼。他们懂得享受生活,就算是一名的哥,也会惦记送完客人后回家吃一顿涮羊肉。

刚到北京,租的房子在 6楼,没有电梯。住进去第二天清晨,发现卧室门怎么也打不开了!慌忙中找房东问到小区水暖工张师傅的号码,硬着头皮打过去,10分钟后,楼道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敲门声、张师傅解释的声音……两分钟后,门开了。老公拿了家里两条最好的香烟给张师傅和男邻居,他们都烫了手似的拒绝了,“你们快去上班!”说完转身就走。

还有一次,我记错了报销时间,导致那个季度的差旅费差点报销不了。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在小区论坛里发了个帖子,第二天早上。我家门缝里夹着好多邻居们送来的的士票。

北京是一个辽阔、快乐和温暖的城市。我在这里完成了我的中场休息。

上海 ,安静幸福的孕期

2009年,老公调任上海。7月 ,我辞去知音的工作,拖着两只大箱子到上海投奔老公。我计划在上海待一两年。这段时间我没给自己设置任何目标,只想随心所欲地游遍长三角的小镇。

在上海,我每天忙不停地考察周边餐馆,研究长三角小镇,做各种出游计划。一周后,我的胃突然造反,看不得肯德基的广告,闻不得很多味道,恶心、眩晕和饥饿轮番折磨着我。我的孩子,以她的方式向我们宣告她的到来。

为了顺利度过孕期,我们在普陀区长风公园旁边租下了一套两居室,站在阳台上就能看见公园。搬过去时正是初秋,每天醒来,看到阳光打在窗户上,就带着肚子里的宝宝去公园散步、看书、发呆。随处流窜的秋风把桂花的香味送来,公园里有条河,体校的孩子每天下午都在那里划船。在那里我遇见了一只漂亮的流浪猫,它也是个大肚子,每当我坐在长椅上晒太阳,它就匍匐在我近旁的树上,等待偶尔飞过的麻雀。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叫菜菜的孕友,我们每天结伴散步、购物。菜菜是肿瘤医院的护士,对上海很熟悉,她带着我到处去闲逛,吃小吃。我的孕期生活因此丰富多彩。

我对上海和上海市民有着很好的印象。我孕晚期的时候,某天在公园散步时突感不适,躺在椅子上虚汗直流意识模糊,当时很多路人上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忙,他们的关心让我感动至今。

2010年 3月,我的女儿小桔子在上海长宁妇幼保健院诞生了。感谢上天,选择这么一个城市把一个这么好的孩子送到我的怀里。

长沙,从容的育儿生活

2010年 5月,我带着襁褓中的孩子回到长沙。早在孩子还在肚子里的时候,我已经打定主意要结束漂泊,选一个城市永久停泊下来,给孩子一个稳定的成长环境。我最终选择了长沙。我们一家三口的户口在这里,我的家人和朋友也大多在这里,这里是我的根。

在长沙,我成了一个全职妈妈。我牵着桔子,看她从蹒跚学步到奔跑到跳跃。我带着她春天去摘草莓,夏天去摘西瓜,秋天去摘葡萄。在这里,她有稳定的伙伴,有熟悉的美食和用脚印丈量的地图。这个城市,我没有打算再离开。

如今,桔子已经上幼儿园,我也开始做一些喜欢的事情。我和朋友成立了一个工作室,专门设计和生产茶叶和茶具的布艺包装。未来,我可能会在某条绿荫掩映的街道开一个绣吧,里面有精致独特的绣品、舒缓的音乐,有书、绿植、咖啡和茶,我会教一些有缘的女子绣花。我想城市需要这么一个地方,专门贩卖安静和美好。

19岁那年,我拖着一个箱子从长沙出发,在北上广绕了一大圈,再次回到长沙。出发,是因为寻找和求证;回来,是因为明白和落定。回忆曾经生活过的城市,每一个,都是一段不可割裂的青春记忆。感谢它们的存在,丰饶了我的人生。

与此同时,我的女儿对远方表现出强烈的向往。她喜欢听车轮滚动的声音,某天夕阳西下,我们在马路边玩沙子,金色的阳光打在桔子的脸上,一群鸟呼啦啦飞过,桔子抬头看鸟,这时一列火车经过,“火车!火车!”桔子扔掉铲子,望着火车轰隆轰隆驶向远方,一脸向往。

前几天,她半夜醒来,说:“妈妈,我刚才梦见我长了一对翅膀! ”

这就是飘一代的孩子,血液里流动的都是马达的声音,做的都是要飞去远方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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