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外籍军团的中国小伙

时间:2022-09-29 02:13:41

法国外籍军团的中国小伙

傅晨原本是一名中国职员,现在是法国外籍军团的一名普通士兵。但在微博军事迷当中,“战斗在法国的外籍军团”是不折不扣的风云人物,粉丝有4万多名,颇受中国媒体关注。

超过180年历史的法国外籍军团,现在成员来自100多个国家

在巴黎的一家小餐馆,傅晨乘了3个多小时的火车从800公里外的马赛赶来与我见面。一米八七的大个子,肤色和发型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当兵的。

从天津商学院毕业后,傅晨找了份外贸的工作,每天跑港口、看装箱、发邮件,应酬很多却运动很少。2010年3月,傅晨办了学生签证来到法国,6月,加入法国外籍军团。

法国外籍军团始建于1831年,是当时的国王路易・菲利普为了解决国内兵员不足而创建。在此后180多年里,军团出镜率极高。屏幕上的精英部队,让一些军事迷趋之若鹜。但每年多达数万人报名,其实是另有原因。“绝大部分人都是为了法国国籍。”傅晨一字一顿地说。以前,军团士兵服役3年后,可以申请加入法国国籍,如今需服役满5年后才能申请。军团成员来自100多个国家,最多的是罗马尼亚人和马达加斯加人。

外籍军团每个月都招人,数百名报名者经过体能测试、笔试、面试等层层筛选,留下50来人,换上军装送到偏僻处进行封闭训练。一般军队新训期是3个月,外籍军团要花4个月。报考军团的,大多来自社会底层,农民、装修工人、卡车司机……很多人没上过学,初中学历就不错了。傅晨那期50多位新人中,只有他和一位捷克人上过大学。新训开始后,每周都会有人主动离开,“举手说不干了,签个字,隔天就可以把你送走”。

来的原因各异,走的理由却差不离。傅晨说,很多人觉得换上军装如何风光,但很快发现军团生活枯燥乏味。每天睡不了四五个小时,除了训练,还有各种惩罚,而且是一人犯错全体受罚。4个月后,50来人只留下了30人。傅晨签下了服役5年的合同书。

严酷的训练,无止境的劳动

傅晨所在部队的基地以前在奥朗日,不久前搬到了尼姆。对他在外籍军团的军旅生涯,让他印象最深刻的是有次通宵定向越野。那天早晨5点,他们才在地图上找到所有的点标,接着又重装在野外徒步走了近百公里。回来后,教官却鞋都不让脱就命令全体擦装备。

另一次进行铁道式攀登训练。在垂直的岩壁上行进,1小时后,石壁和铁把手滚烫;3小时后汗水湿透全身,胳膊暴起皮来……

真正让外籍军团士兵跌落现实生活的,是无止境的劳动――到仓库里当搬运工,去马场当马夫,在营地里当清洁工。

外籍军团最著名的标志,是白色高顶军帽,他们的军歌也是《白帽子之歌》。在法国一战、二战纪念仪式等各大场合,外籍军团常作为仪仗队。军团要求士兵的衬衫上要有14条用熨斗熨出来的线,其长度与间隔都要控制到以毫米为单位,要是熨歪了就得重新返工。傅晨当新兵时的纪录是3天3夜没合眼,现在他一般半小时就能熨好。

如果不小心犯错,譬如丢了面罩、弄坏夜视仪等,写检讨也会被逼得发疯。一张A4纸,上下左右留白都有规定,得拿着尺比着一个字一个字写。最变态的是“红绿版”,第一个字母用红笔写,第二个用绿笔,依次类推。一个字母写错了,要撕掉重来。“就是为了不让你睡觉。”

在马里战场4个月,死亡威胁如影随形

2014年7月,法国外籍军团一名士官在马里执勤时,遭遇自杀式汽车炸弹袭击身亡。这是法军2013年以来出兵马里阵亡的第9名军人。

位于西非的马里,2012年发生了军事。作为曾经的法国从属国,马里政府请求法国增兵援助。2013年5月30日,傅晨被派驻马里。

在“平叛”的过程中,死亡的威胁如影随形。傅晨是先头侦察车的驾驶员,沙漠里偶尔会出现无主的汽车,按惯例该上前侦察。“就怕是‘鬼雷’,一拉车门就爆。”类似情况发生过之后,如今上级规定不得随便察看。

“还有人开着汽车炸弹冲向了法军车队,靠近后引爆。”傅晨在马里时也干过设卡拦车,在四五十米内,如果对方没有减速的意思,就得子弹上膛、鸣枪示警、打车轱辘……实际上,如此近的距离都是一瞬间的事。大多数时候只能吼一声并抬枪瞄准,车主刹车了,士兵也吓得一身冷汗。

前线的压力让不少士兵濒临崩溃。2013年年底,傅晨回天津休假。他在家里玩着游戏,不知道哪儿在放炮仗,第一声未落,傅晨立刻扔掉iPad(平板电脑),跪倒在窗台下,同时伸手去摸枪。过了一两秒钟,他才反应过来,“当时自己也笑了”。

比炸弹、冷枪更无情的,是撒哈拉沙漠的恶劣环境。沙漠中气温常年50℃左右,地面高达70多℃,傅晨开的军用吉普车里成了桑拿房。每天,他在茫茫沙漠中颠簸着开十几个小时。到了晚上,没人敢睡沙地,毒蛇、蝎子、蜘蛛神出鬼没。傅晨拿出手机展示了他们的“豪华套房”――吉普车。一车3人,车长睡在车顶上,另一个在前门和车尾间挂个吊床,傅晨则睡在发动机盖上。

傅晨离死神最近的一次是中暑。“像被用拳头死死压住了胸口”,身体开始麻痹,“半吊子”医疗兵慌了神,开始呼叫支援。一个多小时以后,飞驰而来的急救装甲车上跳下几个医生,瞬间给傅晨身上绑了干冰袋,还割破他的手指说是中医疗法。体温终于从40℃硬拉回37℃。“幸好急救车在附近执行任务。”当时傅晨所在地离基地300多公里,等直升机飞两个多小时过来,很可能已濒临死亡。

去马里的事,傅晨当时只告诉了父亲,对母亲的说法是“在山里训练”。4个月后结束任务回国,傅晨告诉母亲,“妈,前些天我没在法国,去非洲打仗了。”

“我对这个身份不感兴趣,之后肯定会回国”

傅晨的马里经历引起了媒体关注,可他不喜欢这段生活被放大,“才4个月而已”。他更爱说自己在军营外的故事――傅晨报了个跳伞的课程,1200欧元,相当于一个月的工资。战友听说了后问:“你有病吧?”

傅晨和一位中国战友在马赛合租了套房子。两人当年一同新兵训练,租房是要“天天做西红柿炒鸡蛋吃”。如今,傅晨一到周末就回去买菜做饭,看美剧、刷微博,晚上凉快就一个人去海边跑步。军团内外,他似乎过着两个世界的生活。

跟我聊完,傅晨又要开始休假,数不清这是他第多少次旅行了。

傅晨还有不到一年就退伍,到时服役满5年就可以申请法国国籍了,但这意味着到期后他还得继续服役2年。可傅晨不打算继续服役,“我对这个身份不感兴趣,之后肯定会回国的。”

在法国外籍军团的中国人,最多时有200多人。4年多来,傅晨看着熟面孔不断离开,却没几位新人进来。至于他加入的原因,还一直没有说。

“我的女朋友被人杀了。”傅晨突然说,凶手是她前男友,尽管警方了通缉令,却至今也没抓到。我不知如何接话。可他的语气很平静,讲了几年前的那天……萎靡了一年后,傅晨决定报考法国外籍军团,想离开麻木的生活。

“你现在放下包袱了吗?”我问。傅晨没有回答。

(据《解放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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