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的外表下藏匿一颗“恋残”的心

时间:2022-09-29 02:01:40

1

五月的阳光,明媚温暖。午后,坐在北海路这间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上海弄堂人家陈设的咖啡店里,我看着桌上正氤氲着诱人芳香的咖啡,内心里却没有半点相亲的喜悦。一年前,父母见我眼看奔三十的人了,媳妇儿连个影子也没有,他们终于坐不住了,于是发动了所有的人力资源,让我一次次地相亲。

这次,红娘是爸爸的老同学于伯,据说是他儿子于焰的中学同学,姑娘叫苏芬,毕业于上海某著名学府,长相脾气都不错,在广告公司做总监,家庭条件也好,没有什么拖累。爸妈叮嘱我不要挑三拣四,只许认真对待,不可敷衍了事。

苏芬还真准时,穿一身浅颜色的淑女装,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美目明眸善睐,优雅,精致,隽永淡然。见到我,唇边浅笑盈盈。看得出,苏芬对我很满意。两个人喝了会儿的咖啡,我像从前相亲一样,从洗手间出来,就撒谎说公司打来电话,说有急事找我。苏芬却委婉地说:“下个星期天我过生日,我请你吃饭,愿意吗?”

可是,我不爱她。其实,没有人知道,只有截肢、断臂的女人,才能燃起我的爱,她们的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光环,看上去有一种娇弱的美,令人怜爱。

2

苏芬的邀请,我毫不在意,自然没有赴约。但苏芬和其他的女人相比,似乎别有一股倔犟。她毫不计较我的失约,每天给我打电话。开始我还礼节性地应付几句,但很快就假装工作忙挂断了。

不可否认,我是想以冷漠激怒苏芬,使她“红颜一怒斩断情丝”。我不想让她越陷越深,连累了她。

然而,有个晚上,于伯突然登门,看着我,当着父母的面毫不客气地数落我:“你这个人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仙女呢?”原来,昨晚他到苏芬家打听情况,得知我十分冷淡。我支支吾吾,于伯挥挥手说:“算了,只怪我和你爸爸的关系太铁,我在苏芬父母面前替你说了一筐好话。但我告诉你,明天她妈妈六十岁生日,你一定要去。”然后,于伯拉过爸爸,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说:“老姚,这姑娘若是放弃了,你们将来也会后悔的。”

第二天,我在父母的逼迫下,只好硬着头皮去了。谁知,这一去,竟然有了意外的收获。

我进去的时候,苏芬家已是宾客云集。苏芬看到我,脸上立刻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当她把我介绍给她的表妹陈小雅的时候,我的心里格登一下,霎时被一排排巨浪冲刷着,这是我这些年里从未经历过的激动和兴奋。陈小雅看上去二十二、三岁,穿着米黄色的套裙,一头披肩长发,温顺乌黑,很有光泽。

那晚,我失眠了,脑子里总是浮现出坐在轮椅上的陈小雅的影子。隐隐地,我觉得她有些似曾相识,可绞尽脑汁地想,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直到深夜,我才想起她像我16岁一次在街上见过的一个女孩。她也有一头乌黑的头发,梨涡浅浅,皓齿明眸,只是需要人推着轮椅才能行走。但是,我觉得她的姿式美极了,就忍不住远远地跟随了她许久。看着她被推进了一个小区,我心中充满了眷恋。心想,如果自己是她的老公,一定会好好呵护她。

两天后,我从苏芬嘴里打听到了陈小雅失去左腿的原因。陈小雅是苏芬小姨的女儿,11岁那年,她和朋友玩耍的时候不慎从二楼阳台上摔下来,从此,她成了一个轮椅女孩。前年,生活又给了她一个沉重的打击,她的父亲撒手离开人寰。最后,苏芬感慨地说:“小雅妹妹命运坎坷啊,但她没有失去生活的信念。两年前,在妈妈的资助下,开了间书屋,自食其力。”

知道了陈小雅的故事,我对她更加有一种着了魔的迷恋。我相信,她表面上强悍,可内心肯定藏着颗软弱的心,需要一个男人的抚慰。

从此,我一改从前对苏芬的冷漠,让我们的关系违心地向“亲密”迈进了一步,然后我隔三岔五出现在陈小雅的书屋。每次,我则如一只中毒的蜜蜂,目光在陈小雅的身上绕来绕去。

那一段时间我整个人都处在亢奋当中,生活也翻了个个儿。在我的眼里,陈小雅就像断臂的维纳斯,常常引起我的遐想,把我拽入到一个臻美的幻想境界。有好几次,我站在她身后,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冲动,想俯下身拥抱她,说出那个压在心里的字。

两个月后,一个双休日的下午,也许是老天怜惜我,让我和陈小雅终于有了一回零距离的肢体接触。大约五点钟左右,忽然,陈小雅肚子疼痛不已,脸色苍白,额头有细细的汗珠渗出。我慌了,赶紧背起她直奔附近的医院。那时,我觉得自己俨然她的老公,兴奋攥住了我的每一根神经。如果不是她的声的提醒,我真会放慢脚步,甚至想就这样一生一世地背着她。

经诊断,陈小雅患的是急性阑尾炎,需立即做手术。

第二天早晨,一种潜意识主宰了我,我无法控制自己,逼着自己请了假,开车去了医院。

阳光透过窗户,映照在病床上酣睡的陈小雅的被子上。病房里没有他人。睡梦中的她很美,丰满而又富于曲线美的身段伴随着均匀的呼吸,富有节奏地起伏着。目光瞅着截了肢的左脚,我忍不住伸手怜爱地握住它,喃喃自语:“小雅,真的很想一辈子为你推轮椅……”

那一刻,我好像体会到了一种被我渴望了已久的奇特感觉。

3

没有人知道我的心事。随着日子的流逝,苏芬越来越沉浸在恋爱的幸福中,每次见面总是向我暗示结婚;双方的父母也一次又一次催促我们早日成行,说是都大龄青年了。

在这种快乐和痛苦交织的不和谐曲调中,丰腴的秋天已经穿城而过。11月初,在上班的途中,苏芬因为赶时间与一辆小车相撞,幸运的是并未殃及生命,但右腿被打上了石膏。

下午,在父母的催促下,我只好买了礼品赶去医院。冬日慵懒的阳光透过窗户轻轻地洒在苏芬的病床上,带着几分温馨和生机。苏芬躺在床上,腿上裹着一尺多长的纱布。倏地,我心里觉得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下子很兴奋很兴奋。在我看来,现在的苏芬无疑是最美的,正是我所向往的女孩。当我轻轻地握着她那条缠着纱布的腿,一阵阵涌遍全身。

之后,我的情绪异常高涨,几乎天天抽空去看她,装作很关心的样子摸摸她那打着石膏的腿是我那一天最快乐的时光。苏芬见我对她一下子这么“钟爱”,又惊又喜。一次,她深深地凝视着我,笑着道:“阿勇,你知道吗,我的一些朋友曾对你对我的爱打问号,从这些天你的表现,他们误会你了。”

一天,苏芬的妈妈因为夜里受凉感冒了,就拜托我夜里在医院陪苏芬。半夜,我被寒冷冻醒,也惊醒了苏芬。她的眼里闪现着异样的光芒,意味深长地说:“房间里没有他人,你把小棉被取过来,到我这张床那头睡吧,我们都暖和。”我犹豫了会儿,便答应了。

也许是夜深人静让我肆无忌惮吧,当我的手拥着她缠着纱布的腿时,那些蛰伏身体里的妖精,将我体内的荷尔蒙迅速集结并不可抑制地爆发出来,我忘情地蹭到苏芬身边,并紧紧搂住了她。“不要这样,人家现在是残疾人呢!”苏芬娇羞的提醒不但没有制止住我,反而“残疾”二字像是往火里浇了一瓢油,让我的欲望更加忽忽地燃烧。苏芬颤栗了一会,理智的堤岸就被我的激情席卷吞没,她轻轻地闭上眼睛,沉醉在肢体语言的欢愉里。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次“迷残”的膨胀,竟然让苏芬怀孕了。一个月后,尽管我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最后还是没有办法地和苏芬举行了婚礼。

婚后,苏芬对我更加体贴、关怀,家里也料理得干干净净。但我对苏芬的淡漠像野草般越来越茂盛。甚至我后来竟生出一种十分恶毒的想法:希望苏芬能在某一天于某次事故中突然失去一只脚或一只手臂。为此,我甚至还想过在她车子的刹车系统上做手脚……

就在我自责,我愧疚,我痛苦,然而又割舍不下这份本不该有的,也许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的罪恶的“恋残”时,一天深夜,陈小雅竟闯入了我的梦中。我们在一片祝福中步入洞房,进而她含羞地让我帮她全身的衣服。事后,陈小雅眼里盈满幸福的泪水偎依在我的怀里说:“阿勇,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一切。到处是恋人遭遇不测之后被男人抛弃的事,像你这样爱上我的残疾真是少之又少。”她的泪水更是令我充满怜爱,我笑盈盈地帮她擦拭泪痕,对天发誓:“小雅,我会让你比所有人都幸福一百倍、一千倍!”

此后和苏芬的每次,我脑子里想像成我是和陈小雅才能够完事,才能够让苏芬在欢愉中达到爱的高潮,得到爱的满足。

我和苏芬结婚第5个月,陈小雅的妈妈患急性胆囊炎住进了医院,出于照顾陈小雅,每天下班后,苏芬就把她接到家里。

有个晚上,陈小雅说她想回家拿件睡衣,于是身体疲惫的苏芬就让我开车陪她。可是这一次,当我推着陈小雅进屋后,却难以控制自己。我突然伸出双手将她的手捉住,贴在我的胸口:“小雅,其实我喜欢的人儿是你。”

“不……你……你别开玩笑……”她欲将手抽回去,我却紧紧地抓住它。她很紧张,身体轻轻颤抖着。我在她耳边喃喃自语,然后我的手在她身上游荡,停留在她的残腿。我喘着粗气,一把抱起她走向卧室:“小雅,我真的很喜欢你,爱你,我要离婚娶你,照顾你一辈子……”陈小雅挣扎着说,不可以。当我实质性地接触她身体的一刹那,她没有拒绝,脸色变得出奇地红润,喘息比我更加厉害,就像开锅的水箱。我以为她完全沉浸在了初次的男女亲热中,更是激情荡漾。

忽然,我觉出陈小雅的喘息渐渐减弱。我惶恐起来:“小雅,怎么啦?怎么啦?”

陈小雅痛苦不堪地说:“胸口……堵得……很难受。”

我慌了,赶紧穿好衣服,开车送她到市医院。不久,接到电话的苏芬也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

经过抢救,陈小雅脱离了生命危险。医生说:病人因为心脏先天障碍性缺损,极度兴奋的过程会让她休克的。

我怔住了!苏芬也怔住了!医生的这句话让我“原形毕露”。苏芬狠狠地瞪着我,眼里冒着怒火。清晨,我们刚进家门,她就歇斯底里地冲我吼道:“你和小雅妹妹究竟怎么回事……”

我深深地低着头。许久许久,我在朦胧的烟雾中抬起头,把藏匿心中的那个“恋残”秘密吐了出来,然后,声音低得自己都听不见:“我对不起你……”

苏芬听了,呆若木鸡。最后,她走进卧室,将门紧闭。我听到了她的低泣。忽然,我第一次对自己的“恋残”产生了莫名的厌恶。

傍晚,苏芬对我说她想冷静一下,出外住几天。看着她的背影,我突然觉得自己多么害怕失去她,还有她腹中的孩子!我哽咽着说苏芬,你不要走,我明天就去找心理医生。

第二天,我终于坐在了心理医生面前。医生告诉我,恋残者通常经历过一个痛苦的自我压抑阶段,以为自己的性取向是最特殊的,因此,不少人把自己的性心理当作一个秘密,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以致造成沉重的负担。其实,这个世界上的‘恋残者’有许多,恋残心理也和人的品行无关,只要有勇气从阴影里走出来,正视自己,了解自己,就会很快康复的……”

四个月后,我心底多年的“恋残”沉疴烟消云散。而苏芬,在我的忏悔中,宽恕了我对她的伤害。一天一天,渐渐地,我们的爱意愈发浓厚。这种夫妻之爱,如灿烂阳光下绽放的花朵,明媚而鲜艳;这种爱,是我结婚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所以,如我一样的人们,以我为例,正视自己,鼓起勇气去见医生吧,当你从心底的阴暗里走出来,就会感觉到通体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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