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迷情 第12期

玫瑰发现如果爱情里面少了快乐与热情，那些眼泪和失落都是她不擅处理和面对的。她把沈家骅和他的爱情全都塞在她生活的边缘。

一

苏宁开着小小的房车，她开车的时候总是习惯把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方向盘，她紧抿着双唇，手中的圆盘仿佛是此刻惟一的凭依……

沈家骅在人来人往的上海国际机场大厅寻找着玫瑰的身影，他想，自己能够找到她的机会是微乎其微。

他来晚了……但是他说过他要来送她，他说过，握着她小麦色的柔软小手说：“不见到你，我不让你飞机起飞……”玫瑰笑了。

想到玫瑰是真的走了，他的脚步不再那么有力气。他缓了下来，他必须承认，玫瑰已经坐了二点二十分的飞机起飞了，而他刚才到机场大厅的时候，就看见时钟明明写着二点四十一分。

他没有见到她，这感觉突袭而来，就像有人拿着大棒子猛猛地捶了他一下。他今天不应该和苏宁的父母见面，这么想似乎有点儿残忍，毕竟这个约会是早就订下的，他要和他们谈他和苏宁结婚的事情，但是那过程中他却不住的擦脸、看表，不论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清楚，他的心跳明明白白地把一个事实打进他的头脑，那就是玫瑰要坐二点二十分的飞机离开。

玫瑰是他认识不超过两个星期的陌生女子，但是请不要在此刻和一个心情狂乱的男子讨论爱情与时间这两者的必然性和相关性。就在他把整场会晤都搞得一团糟之际，他突然站起来，极不负责任地说：“我忘了我突然有一个十分重要的约会，我必须要去。”

苏宁与他的父母都是修养极好的人，他们淡淡地看着沈家骅，尤其是苏宁，她的神态可以说是深藏不露的：“你从来都没有说你今天有其他的预约。”

“我真的必须走了。”他的样子近乎是祈求的。

苏宁深深吸一口气：“那么你先走吧！”

她话才说完，沈家骅就像脱了缰的马似的转身离开了，苏宁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看着竟痴了。

“宁宁，宁宁……”母亲唤她。

“什么事，妈妈？”

“你和家骅没有事情吧！”

“他从来就是这个样子，冒冒失失的，没有事情。”

苏家夫妇对看一眼，极有默契地噤声了，好一会儿苏太太抬起头：“你跟去看看吧！”

“妈……”

“如果不放心，你就跟去看看吧！他是你心爱的人，我们都年轻过，这样做一点儿都不丢脸的。”

结果她看到的是沈家骅一路狂奔到机场，没头没脑地在寻找什么……他当然是在找一个人，一个要从这里离开的人。想到这里她的心一抽，似乎又听到前些日子里的半夜电话铃声，还有沈家骅刻意压低的说话声音，她其实并不是那么想要刺探什么，她真的只是……

就在那一刻沈家骅看见她了，两个人站在人潮的两端，两个人无语地注视着对方。

二

两个月后。

另外一个城市――台北机场。

玫瑰已经看着自己的手表第三十二次了，她的心跳几乎被指针的跳动控制着。

早上睡梦中她接到了沈家骅的电话，他的话说得很快很急：“我坐早上十一点二十分的飞机飞台北，你等我。”

她几乎怔住了，这不像是真的，她与沈家骅……这么些日子的热情、难耐的相思，如今他就真的要向她扑飞而来了，这是真的吗？

他的上海未婚妻呢？他不是都已经和她谈婚论嫁了吗？

再看了一次手表，她决定看到沈家骅的时候，立即给他一个深深的、深深的吻。

苏宁独自到医院看诊，当她看到镜子里面那张苍白凄恻面容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是如此如此地寂寞。

前天夜里，沈家骅的手机拨通了，他听到她的声音只是轻轻喊了一声。

“你好吗？你现在是不是在台北？”

他固执地沉默着，她只听到他轻轻的呼吸声音。

悲剧是没有创意的，它永远有一个差不多的公式，创造出来一些差不多令人觉得难过的情节。

等了半天沈家骅没有说话，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算了，你不说话也罢，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可能怀孕了，那个是我们曾经期待的孩子。”

他的呼吸变沉变重了，但是不变的是他依旧的沉默。

沈家骅突然清了清嗓子，终于他说了一句话：“你无非只是为了要我难过吧！”

她觉得自己必须反击了，这句话实在是太混帐也太无聊了：“你难不难过和我有什么关系？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又有什么关系？”说完话她扔下话筒，算是对那个仓皇从她身边逃离的男人做了一个告别的姿势，也算有始有终了吗？她心酸地想着。

医生始终低头看着摊在他面前的报告，好像那一张记满各种数据的纸是他此刻最关注的，不是她或是任何有生命的物体。

“怀孕第十四周，你这个时候才打算放弃这个孩子太晚了吧！”他的声音很单调，没有太多的起伏。

“我不想要他。”

医生笑了笑，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只是继续低头看他眼前的那一张纸。

“我一个人……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有一个孩子……”

“制造一个孩子或许需要一男一女，可是没有什么人规定，孩子一定要一男一女在一起才能够一起照顾的，来吧！我来替你看看吧！”

苏宁缓缓地和他走到白色帘幕的后面，她突然觉得有一点儿觉悟……一点点地理解，关于铺排在她未来的人生道路。

三

他隐忍着，他不想让玫瑰察觉他的难受，但是玫瑰是个聪慧的女子，她很觉到他的失落：“你不开心是不是？”

他初来的时候，玫瑰曾放下手边的一切带着他在台北城里面到处逛着，玫瑰是个美丽的女子，再加上她的服装和打扮实在是抢眼，无论走到那里她都是众人注目的焦点，那是最美好的一段时间。对他们而言，明天似乎是没有的，除了爱情，刚刚燃烧起来的爱情。

后来玫瑰开始工作了。她一跳起舞来是没日没夜地疯狂，等回来的玫瑰是又累又倦的，她除了泡在热水里面，喝一点点冰镇的白酒之外，有时甚至是连话都懒得说的。

在玫瑰睡下之后，他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客厅里面，看着闪动的电视画面，他会怀疑自己来这么一趟究竟是错的还是对的。

爱情是不是只有惟一的一种表现方式？

这一天，玫瑰把沈家骅的画稿拿给过去的男友J让他帮忙，J的杂志社在台北很有名，也很有规模，他们捧红了很多很不错的漫画家。但沈家骅看不惯他那轻蔑不屑的神气。

那天晚上沈家骅什么也吃不进去，他的胃变成橡皮做的一般，又胀又黏。

吃过饭之后玫瑰和沈家骅在台北的街头缓缓地走着，玫瑰感觉到他的手又冷又硬。

“怎么了？”玫瑰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疑问。

“我不需要，你明天就把我的画稿拿回来。”他冷冷地回了一声。

“什么意思。”

“我的画稿，你替我拿回来，这就是我的意思，我不需要他的帮助。”

“我不懂你在发什么脾气？我很努力帮你了不是吗？我只是想要你开心？”

“如果你连这个都不懂，你怎么会懂得爱我？”

“我怎么爱你？你还要我怎么爱你？为什么你总问我怎么爱你？你为什么不去想，这些日子都是我努力在配合你、迎合你、你问我要怎么爱你？你总是问我为你做了什么事情？你呢？你又为我做了什么？”玫瑰的声音带着轻轻的颤音，但是尽量仍保持着平静。

“原来我为你做的这些都是不算的……”他心痛地说。

他以为他在牺牲，而她也是这么以为的。

怎么会有一段爱情在开始的时候是那样的壮烈美丽，走到后来却走样变形到这样的地步，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是牺牲者？

两个人在忙碌的街头放开了彼此的手，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就不再说话了。

四

爱情一旦走了下坡，后面就是重力加速度的沉落了。

玫瑰发现如果爱情里面少了快乐与热情，那些眼泪和失落都是她不擅处理和面对的。她把沈家骅和他的爱情全都塞在她生活的边缘，不面对、不处理。

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沈家骅，她继续忙碌地排舞、练习，继续和她的朋友一起快乐游戏。

沈家骅在这段爱情与这个城市里面整个地失重了，他知道这段爱情是无以为继的，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他和玫瑰的生活是不可能互相融合的，没有生活做后盾的爱情，就像纸糊的房子，什么也经不起，一下就要倾颓了。

那一天沈家骅来她排舞的现场找她，沈家骅瘦了一大圈，他苍白了些，头发也长了，整个人的精神不大好，她忽然惊觉，这些日子两个人虽然共住一室，她却好久没有注意他。

“为什么来看我？”玫瑰的笑容有些黯然。

“我好久没有好好看你了，你回来的时候我总睡了，你一大早又离开，我常常在想，我住在你那里，是不是太麻烦你？”

“为什么要这么想？为什么要这么说？”

沈家骅笑着低下头，他看着自己泛白的靴子。

玫瑰把双手背在身后，她修长的身形穿着舞衣，看来更显得瘦长，她把头发全部绾在耳后，露出她小小的、粉红色的耳垂。沈家骅叹了一口气，即使是到了现在她看起来还是那么美，美得那么不真实。

玫瑰缓缓把双手伸出来，交到他的手里面。

“今天我会早一点儿回来，我做红酒烩鸡给你吃……”

“不用了，我下午四点的飞机回去。”

玫瑰错愕地抬起头看着他，她一时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定是听错了，这不会是真的，他们现在是处得不好，没有像最初那样的甜美，但是还不到分手的时刻吧！她可以再努力一些……他们可以再想其他的方式……。

“为什么？”

“你好好回去跳舞吧！”他的声音哽住了，慌忙别过头，不想让玫瑰看见他眼里的泪。

“为什么？”

“傻孩子，不要再问我为什么了，不然你觉得我们还能走到什么地方去呢？”

玫瑰扑进他的怀里，她受到了惊吓，她没有想过会是这样，虽然这段爱情让她疲累不堪，但是她还没有准备好要放手，她总以为两个人还是有以后的……

尾声

预产期一天一天地逼近了，苏宁的肚子大得惊人，沈家骅总是不敢直视她的肚子。

苏宁脸上总是带着一朵淡淡的温和的笑，她不问他去了那里，为什么回来，还会不会离开。她见到他的时候什么都不问，只是轻轻地靠在他的怀里，仿佛他只是早上出去了一趟，两人不过些许时间不见。

天渐渐地凉了，云层很淡，显得蓝天特别特别地高。

苏宁在一个花摊前面停下来，她要选一束花回去插，沈家骅站在她的身后双手口袋里面仰头看着天际的那一方。苏宁不曾问他，最近为什么总是无言地看着天空的那一端，她不问，她从来都不问，就像她也不曾问他为何出走了又回来，也许答案早就在那无言之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