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之痒

一

苏蓉嫁给丁浩，很重要的原因是糖果。丁浩曾经送给她数不清的各种各样的糖果，这让她觉得，丁浩也是一颗她离不开的糖，只要跟他在一起，生活就是甜的。可也正是因为她酷爱糖果，她1/3的牙齿都惨遭虫蛀。

牙痛了，苏蓉就戒些日子；牙不痛了，就忘记了当初的痛，又开始贪吃起来。昨晚，剧烈的牙痛把她从睡梦中疼醒，这才发现，丈夫丁浩还没有回来。她一手抚着腮，嘴里不住地咝咝叫着，抬起朦胧的睡眼，注视了钟表好一会儿，这才看清楚，已经过了凌晨一时了，怎么回事？这么晚了都不回家。扒到床边去摸起电话，不小心被床头碰了一下右腮，于是又一阵剧痛袭来。

你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请稍后再拨。

这声音在瞬间加重了疼痛，苏蓉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在房间里四处寻找止痛药，平时天天看见，怎么这会儿就找不到了。疼痛再加上烦恼，眼泪开始一滴滴地向下落。索性不找了，就让它疼吧。

静静的黑夜，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好像放大了好多倍，更像是长起来的潮水，一下子就淹没了苏蓉的疼痛。

丁浩悄悄地往里屋走，卧室的门敞着，幽暗的床灯开着，怎么床上没有人？心里陡然一惊，立刻去扭亮了客厅灯。苏蓉小小的身体陷在宽大的沙发里面，头使劲地低着。

你怎么了？丁浩俯下身子，低头去看苏蓉的脸，却见苏蓉泪流满面。你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回来晚了点吗，你至于这么伤心呀。

苏蓉使劲地拧了他的胳膊一下子，然后说：我牙痛。

那怎么办？我给你按摩。一碰脸颊苏蓉更痛了，她一下子躲开了。

对了，我想起来，小时候奶奶牙痛了，经常咬几粒花椒，要不你也试试。

苏蓉把几粒花椒塞进牙缝里，麻一点点地战胜了痛。丈夫甜甜的关怀无疑也是麻醉剂，抵消着苏蓉的疼痛。

二

丁浩不一会儿就睡熟了，而牙痛和烦恼的双重折磨，苏蓉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她悄悄地起身，关上卧室的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想想自己的婚姻也快五个春秋了。花椒的麻还在嘴里，这种麻让苏蓉有点恶心，起身跑到卫生间，俯身在马桶的上方，张着口。在她的脚下，一张方方正正的纸片，她低下身子捡起来，原来是一张路桥费的收费单。

小型车收费10元，古城收费站，时间是今晚11：10。想必是丈夫刚才如厕的时候掉落的，苏蓉开始疑惑起来，可她转念一想，没准是自己多心了。

三

早上醒来，苏蓉推醒还睡得很沉的丁浩。丁浩，我今天坐你的车子到医院看看牙，再痛起来，我可受不了。

是这样呀，那我请假陪你去看吧。

丁浩，你早上吃点什么？昨晚你回来那么晚，干什么来着？

我陪客户来，那几个客户真难缠。

哦。苏蓉的心一下子缩紧了，看来丁浩无疑是在说谎了，苏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因为去得早，医院人还不多，不一会儿，就到苏蓉了。在巨大的牙椅面前，她有点害怕了，可是想起来昨夜的痛，也只好硬着头皮坐上去。

诊病的女医生年近三十、非常漂亮，她打着灯仔细看了一会儿，可就在这时候，她的电话响了，接电话前，她说：拔了吧，拖到最后也是拔。说着就没完没了地接起了电话。她边接电话边拉着另一个年轻的男医生过来给苏蓉接着看。

听完苏蓉再次描述自己的症状，男医生说：是蛀牙呀。先用点药吧，缓解一下症状，然后开髓再烧了神经，就不知道痛了，万不得已再拔吧。

丁浩说：一个说拔，一个说不拔，这让我们怎么决定？

苏蓉说：那就不拔吧，毕竟这牙齿跟我这些年了，我也有点舍不得了，不痛了就算了。说这句话的时候，苏蓉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的婚姻。

四

客厅的小几上，还摆着几块精美的糖果，是牙不痛的时候丁浩给她买的。平时这是苏蓉的最爱，此时，她有点怨恨，并恨自己总是不能抵制美味糖果的诱惑，牙齿落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苏蓉没有想到烧神经会这么痛。对她来说又是一个不眠夜。丁浩早已经睡得熟了，在昏暗的灯光低下，望着那张脸孔，她没有想到这个人会对她说谎言。

苏蓉和丁浩是从小的玩伴，小学中学都是同学，大学毕业以后两个人顺理成章结了婚。

结婚以后，一开始两个人租住在一间很简陋的平房里。到了雨季，屋顶就开始漏雨，他俩把脸盆放在床上，把饭碗放在桌子上，小桶放在茶几上。听着雨点落到盆里的嗒嗒声，丁浩把一颗糖塞进苏蓉的嘴里，苏蓉也给丁浩一颗，那时的生活，两个人都觉得是甜的。

不久丁浩的事业一路高走，有了一份高薪的工作，他们后来就买了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刚住进这房子的时候，两个人满足极了，觉得生活简直是甜得化不开。可是时间真是有着奇怪的力量，是它一天天地削减他们的满足感，一天天地削减着他们的柔情蜜意。

五

如今，苏蓉的牙神经已经没有了，已是不痛了。可婚姻跟蛀牙似的，让她的心越来越痛了。每隔六、七天，苏蓉就可以悄悄地找到一张去古城的收费单。对待婚姻她又能怎么样呢，也烧掉自己的疼神经吗？还是如那个女医生说的拔掉它，她说拖来拖去最后都得拔掉。

晚上，丁浩又回来晚了。苏蓉坐在黑暗的客厅里苦思冥想，有两念头在她的心里反复拉扯着：问他还是不问他？问他去古城到底做什么了？不问他等他自己坦白……

沉得太深了，苏蓉居然没有听到丁浩开门的声音。

你怎么不开灯在屋里坐着呀？丁浩的话让她吓了她一跳。

我在等你回来。

傻丫头，别这么傻等我，以后早点睡，要不你吃不消的。丈夫边说着，一边拉起苏蓉的双手，放到怀里说：好了，现在睡吧。

丁浩睡了，可苏蓉怎么也睡不着，姿势改了无数个，还是无从入睡。

她悄悄地起来，去翻丁浩的包包，他的小手包就摆在衣架旁的鞋橱上面。苏蓉觉得自己今天这个样子，简直像个可耻的特务。

她还是拉开了丁浩的包，果然发现有一张收费单。在小包的侧袋，还有一张药店的收费单，药名竟然是万艾可（伟哥）。

苏蓉的心像被七、八十只蛀虫嗜咬般千疮百孔地痛，她不知道自己保持那个姿势多久了。没想到这一生，自己一是钟爱糖果，二是钟爱丁浩，结果是糖果带来了要命的牙痛，丁浩带来了更深的心疼，怎么会是这样。

天渐渐亮了，苏蓉想好了，牙齿的疼神经可以烧掉，可她感受婚姻的那根神经却是不可摧毁的。

那天早上，丁浩张开了睡眼，见苏蓉正注视着她。

然后苏蓉对他说：我想好了，我不能你每次晚归我都等你，但我一定要等你五十二次，你每六、七天晚归一次，五十二次也就是一年了，一年之后，我就不再等你了。

丁浩一下子睡意全无了。

六

牙好的时候，总是希望有个糖果一样的丈夫，对自己的很甜很甜的。可是糖果不仅吸引你，而且它也吸引蛀虫，在你不知觉的时候，蛀掉你的牙。到头了，你不是得拔了牙，就是要毁掉牙神经。婚姻走到了这个份上，也不外这两条路。

[专家解析] “痒”了，就别“挺”着（舒心：中国社会工作协会婚姻家庭委员会委员）

现在人们工作时间长、心理压力大，许多人和家人相处的时间远远少于与同事相处的时间。而一般结婚几年以后，夫妻双方在个人价值观、生活方式等各个方面对彼此有了真正的了解。这个时期，新鲜感降低了，“审美疲劳”慢慢出现。

但庆幸的是，很多婚姻仅仅是“感冒”，并没有得“绝症”。“我们发现至少有七成的家庭能够挽救，但是大多数夫妻双方却不懂得如何沟通，如何经营家庭，致使婚姻处于‘亚健康’状态。”舒心认为，猜疑成为许多家庭的隐性杀手，缺乏沟通是又一大致命因素。有了矛盾，一定要及时调整，多反省、检查自己的缺点，多宽容对方，这对于“感冒中的婚姻”应该是剂不错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