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因为在等待机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不爱说话，除非是很熟悉的人，否则说话，能免则免。要知道，以前的我，简直就是一个话痨，对谁都能滔滔不绝。

班上有一部分艺术生外出学习，老班就因地制宜实行了单人单坐。对于这个，我是很庆幸的，因为可以摆脱掉我那个越来越聒噪与愤青的同桌，而且减少了需要我说话的机会。

某天的一个下午，大虾对我说，我发现你一回到宿舍就睡觉，怎么都不说话了？害得我想找个人陪我说话都找不到，无聊死了。

我笑了笑，说：“怎么会？我同桌不是每次都跟你聊得很开心嘛，而且别人也会搭腔，一个宿舍有四五个人都陪你说话了，你还觉得无聊？”

她动了动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那是一个燥热的下午，除了翻书声，剩下的就是风扇发出的“呼呼”声了。

还怎么敢随便说话呢？曾经聊得正欢的时候，一句“不要打扰我考大学”，让人把所有还未说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在这样一个近乎年级倒数的班级，在这样一个冲刺阶段的高三，你浪费了别人的时间，你就是千古罪人。

时光就在沉默中悄然而逝，曾经那一张张热情洋溢的笑脸如今都变得死气沉沉。每日重复的课程和老师父母充满殷切希望的目光就像雨水，将我们青春的叛逆，涤荡殆尽。

你已经高三了。

在宿舍的床上一躺下，就可以看见门外窗外的蓝天白云，可它们给我的感觉就是刺目得让人难以入眠。记忆中似乎有个小女孩，最喜欢躺在草地上，含着一根野草，看着蓝天白云度过那一个个慵懒而悠闲的午后。她是谁呢？如今又到了哪里？

华海说：“你现在的这种生活状态，活像一个老太婆。”

我说：“我怎么了我，我安静了，我好好学习了，你们反而不高兴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这安静也太死气沉沉了吧。”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我斜视了他一眼说：“毫无压力的人当然说得轻松。”

如果说每个年级总会有那么几个传奇人物的话，那么华海便是我们年级的传奇。他拥有小说中描写的18岁的所有的美好的词：优越的家境，篮球前锋，成绩优异，笑容纯粹，充满活力。而最大的传奇，在于他不准备参加高考。

以他的成绩，完全可以好好学习然后进入一所重点大学，在鲜花与掌声中一路向前。可是他放弃了，他只需参加完高三的会考就可以离开校园，然后骑车游川藏。

他说这是他的梦想。

老师和同学纷纷去做他的思想工作，同时也去做他父母的思想工作。是了，难得他的父母会在这样一个只看重文凭的社会同意他去追逐梦想。他的父母说，未来是他自己的，最后始终要他自己走，或许现在错了以后就懂得回头了，而他的青春好歹也轰轰烈烈了一回。

这是我见过的最开明的家庭与最开明的父母。每次看到父母面对我的成绩时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总是无地自容。

华海问我怎么不劝他。该怎么劝呢？难道说，你应该参加高考，考上一所好的大学，这样以后才会有好的生活？还是说，也是我的梦想，拉萨是我心中的圣地，你带我一起去吧？

那个地方，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扎根在了心中。那里有着最美丽的蓝天和最洁白的云朵，那里有布达拉宫，那里的人会用最虔诚的姿态在路上磕下一个个等身长头。

我也想过抛下一切，去完成一场流浪，可以不用在意他人的目光，只为自己而活。可是凭什么呢？一个要能力没能力，要文凭没文凭的人，要怎么在这个社会生存？

还是缺乏勇气，还是不敢孤注一掷。

华海走的那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很多人都送他到校门口，只有我请假送他去车站坐车回家。

有多少劝他的人是在羡慕又或者是不甘的呢？羡慕他不用参加那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不甘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去追逐他的梦想。

上车前，华海说，一个皇帝因为国库空虚，就让一个大臣上交自己的财产，大臣不愿却不得不从，只好问：“皇帝陛下，您那么多臣子，为何只让我上交？”皇帝说：“因为爱情（爱卿），不会轻易悲伤……”

还是笑了出来，离别也没有了那么多的伤感。这个一直都被我用笑话逗乐的少年，如今，也会讲笑话逗人了。

最后，他略带严肃地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要让自己开心地过每一天，要把从前那个没心没肺的你找回来。

汽车发动的那一刻，那段无忧的记忆幻化成泡沫在脑海中浮起，只是还没来得及抓住，就破碎开来。

才18岁，回头一看，却发现连青春的尾巴都看不见了。不是故作苍老，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变得成熟了起来。

高二的时候一本杂志弄了个与读者互动的话题，问的是现状与多年后的理想生活。至今还记得，当时我写的现状是：高二，忙于学习和学生会的工作，有时会脾气暴躁，但打打闹闹的，生活很充实。理想生活是：多年以后，在一个质朴的小镇定居，彼时脾气沉淀，可以安静地生活安静地写字。

现在的脾气似乎越来越接近理想状态了，为什么反而高兴不起来？

还是，现在就像火山休眠一样，尚未爆发？

是的，我们只是在沉淀，在积蓄能量，在等待一个爆发的机会！

虽然被小山似的卷子练习压得喘不过气来，可看着慢慢提高的成绩，谁又能说这不是青春的一种磨练？

我们还年轻，我们正青春。

现在的沉默只是等待一个爆发的机会，那时又会有怎样的豪情万丈。

或许多年以后回想起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战役，我会微笑着且自豪地说：最后，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