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走过 第11期

小兔是从初一开始，就陪我一起度过动荡不安的三年初中生活的朋友。

整个初一，我们都过得很好。初二学年伊始，我和小兔闹了别扭。原因是历史课上要检查简答题的背诵情况。老师正巧让我检查小兔那组的背诵。小兔背得很不好，于是我记下了她的名字。后来，小兔被历史老师带到办公室挨训。历史老师训人很凶，小兔哭着从办公室里跑出来。我走过去想要安慰她，她推开我，跑了。

妈妈说我这人办事太不灵活，但，什么是灵活？用人情来代替责任么？我办不到，我只会一板一眼地做事。看到小兔哭得伤心，我也很心痛，因为她是我的好朋友，我想告诉她，只有死记硬背才能学好历史，才能考出好成绩，才能皆大欢喜，这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无法改变的。

一连几个月，小兔都没有跟我说话。冬天来了。本来我们是一同骑车回家的，但因为这事开始自己走自己的路。直到快放寒假的时候，我们才和好。没有说任何关于和好的话，只是又一道回家了，然后开始聊天、一起吹风，和闹别扭前没什么两样。在这将近一个学期的冷战里，我们没有说过话，如同陌生人一般，究其原因是因为我们两个人都太矜持，怕主动说话会被对方拒绝。

班里转来一个叫钱毅的男生，坐在我的前一排；小兔的同桌也换了，叫景乐，是个学习不好但很幽默的男生，很受大家欢迎。

钱毅很快就和同学打成一片。但我却总是对他保持着客气的疏远，在教室外面遇到也总是装作视而不见。终于，在一天放学的路上，小兔说：“你喜欢他。”

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一眼就洞穿了我竭力掩饰的秘密。其实，我也隐隐约约地能看出钱毅对我的态度，我们在进行一场没有表白，却彼此明了的暗恋，也许我该为此庆幸，最起码，我不是在单相思。

而我，却总是担心。

因为我们毕竟还太年轻，不敢想象以后漫长的几十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今天的这一点点火花，能穿透多长的时光呢？

小兔则喜欢上了景乐。景乐总是装得一本正经，让小兔干这干那，甚至让小兔教他编手链。他表面上是在欺负小兔，实际上是在逗小兔笑，直到小兔笑得露出两颗兔牙。

小兔很单纯，单纯到丝毫不会掩饰自己的内心。初二下学期的春天，我们又调位了，景乐调去做了别人的同桌，但小兔还是痴痴地喜欢他。为了让小兔安下心来，不再胡思乱想，我又犯了个错。我居然去问景乐，是不是喜欢小兔。这本是个不必摊牌的问题，一切藏在心里就够了。但小兔却同意我去问，好像还很希望我去问个明白。我也只能祈祷结果不会让小兔难过。

景乐面对我的问题，面红耳赤，吭吭哧哧地说：“我，我只把她当同桌……小兔当然很好，很温和，但是，不是喜欢的问题……”

小兔听了我的转述，勉强地笑了一下，就转身飞快地向水池边跑去，用水冲洗自己的脸。她的眼泪像流水般从我的心里涌了出来，把我的心也给淹没了。

此后一直到毕业，小兔似乎都未再和景乐说过话。我常想，如果没有逼着景乐说出答案，也许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了吧，小兔和景乐还是好同学。

毫无征兆，钱毅开始猛追另外一个女生，一个长相好、学习好、家境好的女生。我像以往一样什么反应也没有，依然对他保持着客气的疏远，只在一个人的时候，好好安抚自己的伤口。

两段暗恋，都在尚未出土时，便夭折了。这是早已预知的必然结局。像我们这样平凡的女生，都只能走常规路线，不敢有半点的出格。因为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初三就这样匆忙地赶到。中考即将来临，每个人都进入了紧张的复习。这一年，大家的泪水似乎特别多。

初三，小兔摊上了一个品行不好学习不好被许多人讨厌的同桌。那同桌很爱欺负人，因为他已听不懂老师上课讲的内容，所以他也不让小兔好好听课，不停地对小兔说话，抢小兔的东西，小兔都忍了。

中考前两个月的一天，小兔的同桌骂了小兔并撕了她的东西，小兔终于忍无可忍，下课后，她掀了同桌的桌子，扔了他的书包，拿书砸他。但那同桌站在讲台上，召集一帮狐朋狗友，对着小兔起哄。小兔的眼泪不断地冒出来，脸上潮乎乎的。在我和几个女同学的安慰下，小兔终于在上课铃响起来的时候渐渐收住泪水。在老师踏进教室前，她飞快地向教室某个方向看了一眼，但看过之后，眼里只添了更多的无助。

我向班主任告了小兔同桌的状，但也许因为老师已经对他放弃了，也许批评已经对他不管用了，总之，班主任只对那同桌训斥了几句，并没有将他调走。他也没有受到任何处罚，班主任走后，照样对着小兔嬉皮笑脸。

小兔总给我一种温柔、天真、单纯的感觉，她遇到的事情却总是那么不公。

因为每个人流泪的次数太多，所以，其他流泪的原因和结局，包括自己的，我已经忘记了。

填志愿时，小兔选择了本市最好的高中，市一中。而我选择了差一点的学校，市二中。我有把握考上市二中的副榜，拼一下也许能考上正榜。而小兔考市一中副榜似乎也是飞蛾扑火。小兔的爸妈却坚持让她报市一中。

这已经预示了我们的分别。

考试前几天，我们一起照大头贴，我和小兔都尽可能笑得灿烂，笑得夸张。似乎那一瞬间，我们都忘了自己的处境，忘了迫在眉睫的中考，忘了竞争的残酷。

随后，便是中考。

一个星期后知道了成绩，我考上了二中，但小兔连一中副榜也没考上。按市一中的规定，没有考上副榜又想在那儿上学的学生，可以交一笔不菲的“择校费”入学。我不知道小兔是打算复习一年还是打算交钱。我没有问她，不敢再碰触她的伤口。

我和小兔就这样分开了。其实，生命中的分离是不断的。我们已经牵手走过了那么多日子，明朗的，昏暗的，一起面对单相思、暗恋、争吵，一起承受哭泣、欢笑、委屈。人走了，一起牵手走过的记忆还在。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