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向日葵女孩”说开去

时间:2022-09-26 01:15:30

从“向日葵女孩”说开去

“向日葵女孩”何平的孝老爱亲事迹非常感人。为了照顾身体残疾的父亲、智力残疾的母亲和患先天性心脏病的弟弟,这位在校大学生,带着一家人一起上学。为了维持全家人的生计,她做过家教,发过传单,送过报纸……最多时暑假做了七份兼职。而且,她之孝老爱亲,并非始于大学。父亲因车祸,早年便丧失了劳动能力,母亲的智障,是脑膜炎留下的后遗症,弟弟的先天性心脏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那年何平才12岁。听着CCTV的有关介绍,读了报纸的有关报道,除了感动,我也若有所思。

《晏子春秋》载有一番晏子与齐侯的对话。齐侯问晏子:忠臣应当怎样侍奉他的君王?晏子答:不为君王的灾难而死节,不为君王的流亡去护送。齐侯大惑不解,晏子于是说:臣子的建议如果能被君王采用,(君王就不会有灾)怎么会因君王落难去死呢?臣子的劝谏如果能被君王吸取,(君王就不会流亡)怎么会因君王流亡而去护送呢?忠臣能尽力给君王提出最好的建议,而不是与君王共陷于灾难之中。王充在《论衡・定贤》中,引述了晏子与齐侯的这番对话之后说:“大贤寡可名之节。”我很想套用王充的这句话说:大德寡可名之孝。

何平确有“可名之孝”。早在读小学时,何平就每天放学后去花炮厂打工,回家后干家务、做功课,常忙至深夜,就这样读完了小学,读完了中学。然而,我想,我们这个社会,本来是不该让这样一个女孩,用她稚嫩的肩膀扛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而且年复一年,艰难地走过了这段漫长的岁月。她本来也该有金色的童年,温馨的梦乡。

何平确实有“可名之孝”。就在数月之间,父亲突然脑出血中风,手术费需要数万元。弟弟先天性心脏病突发,智障的妈妈又从医院出走。有报道说:当时在读高三的何平,几近崩溃。她四处奔波筹钱,各方寻求帮助,父亲和弟弟方才得救,这个本来十拿九稳地可以上北大、清华的“尖子生”也终于考上了湖南科技大学。然而,我想,我们这个社会,本来是不该让一个正在花季的少女,费力四处奔波“筹钱”的,其中包括募捐乞讨;本来是不该让一个面临高考的学生,分心各方寻求“帮助”的,这是人生转折的关键时刻。

我并不是说“我们这个社会”有多不堪。恰恰相反,没有“我们这个社会”,何平未必能够挺得过来。包括政府、乡邻、医院、学校以及慈善机构,对这个摇摇欲坠的家的支撑,都起了一定的作用。但何平的“可名之孝”又使我觉得,“我们这个社会”离《礼记・礼运》中提出的“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的境界,还有相当的距离。这样的特困家庭,本来应该早就进入政府、残联、福利机构与慈善机构的视野而使之主动援手的,无须一个女孩子从小学到大学一直处在去“寻求”,去“奔波”,去“争取”的状态之中。对于何平这样的特困学生予以特别的支持,难道不比以重金奖励考上北大、清华的学子更为有益?值得称道的倒是何平的学校与老师,他们对于带着一家人上学的何平的帮助,就会主动而且切实得多。我想,如果我们这个社会的有关方面,都能如此急人之急,主动援手,如果我们有这样的社会机制与社会氛围,何平能有那么多的“可名之孝”吗?

北京有一位名叫窦珍的老人,从2002年起,连续11年,几乎每一天,都带着自己的扫帚、簸箕和抹布,义务清扫“连心桥”,老人也因此而被人们尊称为“扫桥爷爷”。不久前(2013年11月25日),这位87岁的“扫桥爷爷”从桥上坠下身亡。老人的事迹确实相当感人,北京市民纷纷前往“连心桥”献花悼念,当地的志愿者服务队,也因此而更名为“窦珍志愿者服务队”。然而,在窦珍老人11年义务扫桥的同时,“连心桥”的管理方究竟是谁始终是谜。与此有关的三家单位均称“连心桥不属于本单位管理”,而且各自都很有理。倘若没有这种互相推诿,倘若没有这种没完没了的“踢皮球”,早已在耄耋之年的窦珍老人也无须不管是风霜雨雪还是高温烈日每日上桥尽义务,甚至不至于会从桥上坠下身亡,依照前例,这可称为“大德寡可名之义”。

以此类推,或许还可有“大德寡可名之勇”、“大德寡可名之仁”、“大德寡可名之廉”,如此等等。举例说,假如我们的有关部门与有关人员都能忠于职守,尽心尽力,防患于未然,我们或许就会减少许多“可名之勇”;假如我们的制度或机制能使公职人员无贿可拒,或许就会减少许多“可名之廉”。

与王充所言的“大贤”不同,此类“大德”并非某人之德,而是整个社会之德,包括社会机制与氛围,包括社会的主流价值观,也包括社会的每个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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