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小偷 14期

时间:2022-09-26 12:41:05

(一)

有一天,我和老王在他家摆龙门阵。两人说着说着,就说到小偷标记。

所谓小偷标记,就是小偷对一个地方踩点之后,会在那些人家门口附近用铅笔或圆珠笔留下一些简单图案作为标记,以备以后的作案。

圆圈表示的家庭富裕情况,圆圈越多,表示这家越富裕;三角表示某个时间里的家庭人数:对勾表示白天经常有人在家,晚上回家非常准时;叉号表示白天完全没人在家,晚上回家偶尔不准时;闪电表示白天偶尔有人在家,晚上回家很不准时;等等。

我觉得有趣:“不知道有没有已经偷过的标志,要是有我就在我门口画一个。”

老王却是叹了口气,说:“说到这个小偷标记,我们小区还发生过一件事。”

“什么事?”

“这事说着还有点恐怖。”老王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他们小区有一家姓李的,夫妻两人,加一个女儿,一家三口。有一天,老李在他家门口看到几个记号。圆圈、三角形、叉号,就是那个小偷标记。老李在江湖上闯过,知道这个东西,他下决心要抓住这个小偷。

抓贼拿赃,老李装作不在意,不断给那小偷创造下手机会,终于那个小偷给老李抓了个现行。老李扭住他就是一阵毒打,打得那个小偷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老李还不放过。后来有人报了警,警察来了,他才住手。没想到,那小偷没送到医院就死了。他是被老李活活打死的,为此,老李也被判了刑。

“怎么还判刑,小偷就该打,打死活该……”

我正说着,窗外传来—声怪叫,声音既尖又刺,吓了我一跳。天早已经黑了,屋内开着灯,外面黑洞洞反而什么都看不清。

老王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又继续说:“老李从监狱里放出没几天,他一家三口就死了,一起死在家里。发现他一家尸体的时候,我也在场。老李一家的惨样我永远都记得,一家三口全赤条条躺在地上,胸口的皮给人戳了几个大洞。三个圆圈,三个三角形,一个大叉。真是惨。不光如此,他家到处都画满这些符号。”

老王眼里都是惊恐,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小偷标记!”我身上感到一阵寒意,“是谁做的……警察查出来了吗……”

老王摇摇头:“没查出来,这个至今还是悬案。可能是那个小偷的同伙替他复仇,也有可能是……”

“可能是什么……”

“可能是那个小偷自己。”

灯光忽然闪了一下,老王脸在黑暗中跳了一下,吓了我一跳。屋子一下子阴森起来。我感觉屋子里多了一个人,在那些阴暗处看着我们俩。

“你知道吗,小偷标记有两种意思。”老王突然说。

“圆圈代表家里有没有钱,三角形表示家里几口人,这是阳间的意思。”

“那……”

“在阴间,三角形也表示几口人,但是圆圈表示的是家里几个人头。所以当你在你家门口看到小偷标记时,最好要弄清是谁留的。因为是阳间的还好,阳间小偷偷的是钱,但阴间小鬼索的是命,特别是画了有叉号的,它表示要将这家里人全部带走,一个不留。”

我不服气,挑出他语病:“圆圈表示人头。三角形表示家里有几口人。家里有几口人,就有几个脑袋,就算是鬼,也不用搞这么麻烦吧。”

“嘿嘿,家里几口人就有几个人头,你家有几口人,又有几个人头?”老王突然邪笑起来。

“我家三口人,自然是三个头。”

“是吗?你老婆肚子那个——”

我一凛,我老婆身上有五个月的身孕——三个人,四个人头。

窗外传来扑翅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飞远了,我的心也飞远了。

我被老王说得恐惧起来,便说要回家。临走前,我希望他告诉我刚才所说的只是他编的故事。但是老王什么都没说,就那么阴沉沉地看着我。

回到家已经过了12点。在开门的一瞬间,我瞧见我家门口对联有些东西。凑近一看,四个圆圈,三个三角形,一个叉。

小偷标记!我身子一下僵住。

这是阳间还是阴间的?!

(二)

我躺在床上,无法入睡。

妻子在一旁熟睡。外面没有月亮,她隐在黑暗中,我看不见她的睡态,只能听见她轻微的呼吸声。

外面在刮风,树叶哗哗拍动,窗户咯吱咯吱在响。

我小心翼翼地辨别各种声音,一个一个地确认。突然,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有个声音不对头——它就在屋子里。

我的身子一下就绷住了,竖起耳朵来听。

这声音很轻,沙沙沙,不是风吹动的声音,也不是老鼠走过的声音,也不是虫子的叫声。那是人的脚步声,是人蹑手蹑脚走路发出的脚步声。

是小偷!

我脑子里闪过那几个符号,圆圈、三角形、叉号。

我手握着拳头,屏住呼吸听它的动向。

它在慢慢移动,从卫生间到厨房,再从厨房到客厅,又从客厅慢慢过来,到隔壁房的门口,它不动了。

等一会儿,响起开门声,咯吱咯吱。

不行,我儿子睡在那里。

我躺不住了,翻身抓起床边的落地灯,赤脚走过去。透过门缝,看到我儿子房门口站着一个黑影,他佝偻着身子,向我儿子房间里窥探。

正当我举起落地灯向他砸去时候,一道灯光亮起,我看清他的脸——是我儿子。

“爸,我再也不敢了。”儿子看着我手上的落地灯,哭着喊道。

我没好气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儿子委屈地说:“爸,我肚子饿。”

一场虚惊,我好容易将他哄睡了,回到房里,把落地灯放好。

“你刚才和谁说话?”

妻子醒了,刚才是她开的灯。她惊恐地看着我。

“儿子,他刚才起来找吃的,被我当小偷了,把他吓得够呛。”我钻回被窝,笑着说。

妻子眼睛越睁越大,“我妈说想咱们儿子,下午我们一起送过去的,你还记不记得?今天咱们儿子不在家!”

我的心一下就被掏空了。

我脑子闪过老李家三口赤身躺在一起,胸口给人刺上小偷标记的画面。

儿子不在家,那我刚才看到的是谁?我明明瞧见他和我儿子长得一模一样。是被老李打死的小偷?他找上我家了!我家门口那个小偷标记,可能还是他死前画的,不,可能还是他死后画的。

“我怕!”

妻子紧紧抱住我,她身子不停在颤抖。

儿子房间里一片寂静,连刚才那古怪的声音都没有。

“儿子……”我试探叫了声。

“干吗?”那声音十分不情愿,是我儿子的声音。我和妻子对看了一眼。

“还饿吗?起来,我给你炒饭吃。”

“不吃了,明天还上课。”那声音闷闷说道。

“明天是星期天!”妻子尖叫起来。

那声音不说话了。

时间停止流淌,整个世界定格了。

过了好一阵,那声音说:“我不睡了,我要吃爸爸的炒饭。”

这一下,我心虚了。

“爸爸快来,我肚子饿了,我要吃爸爸炒的饭。”那声音开心地说,他在向我挑衅。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妻子,妻子拼命地摇头,我看看窗外,夜还很深,离天亮还很远。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我一咬牙,推开妻子,重新拿起落地灯。妻子拿着床头柜的剪刀跟在我后面。她虽然怀孕了,身手还十分敏捷。

我先把灯打开了,房间里一下子变得灯火通明,这多少给我点勇气。

“儿子乖,爸爸来了。”我一边高举着落地灯,一边示意妻子把房门打开。

空荡荡。

儿子房里没有人。

我怔住。

“儿子你在哪里……”

妻子轻声喊道,声音带着哭腔。

客厅传来动静。

我和妻子颤颤巍巍往客厅走去,看到那个长得和我儿子一模一样的人正趴在地上比画什么。

“儿子,你在干什么?”

“我在画画。”他转过身,让出地上的字,我看了头皮炸开。圆圈,三角形,叉,满满一地都是小偷标记,鲜红。

“爸爸妈妈,你们看我画得好不好?你看这三个三角形是我们三个人,四个圆圈是我、爸爸、妈妈、还有妈妈肚子里的弟弟,我们四个脑袋。你们看我画得像不像?”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不对,他不是站起来,而是他个子慢慢长高,脸也随之在慢慢变化。等他长到和我一般高时,脸已经变成完全陌生的模样。

这个陌生人冲着我们狞笑说:“爸爸妈妈,我们永远在一起。”他头一下子掉了下来,突然地上那些符号都化成一只只胳膊,尖叫着,扭动着,向我们伸来。我想往后跑,但是我身子动也不能动。

在恐慌中,我惊醒了过来。

全身一片冰冷,身边的妻子还在熟睡,她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我披上衣服,轻轻出去,打开儿子的房门。儿子睡的小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窗帘挂得密不透风。

我舒了口气——刚才只不过是噩梦。

(三)

我转身回卧室。当我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突然听到一阵尖叫声——是我妻子。

“是谁?”

“是我。”

“你吓死我了!”

“你也吓了我一跳。”

“睡吧。”

重新躺在床上,关上灯刚一会儿。

簌簌簌簌。

我的心一下抽起来,我想起刚才那个恐怖的梦——满地的鲜红小偷标记。

“你有没有听见……”妻子没睡着,她也听见了。

“听见了。”

她一下抱住我的胳膊:“我怕……”

“是猫吧。”我一边说服她,一边说服自己。

“不像。”

簌簌簌簌。

它在慢慢移动,从卫生间到厨房,再从厨房到客厅,它在客厅游走。

这是人的脚步声,人蹑手蹑脚发出的脚步声,和我在梦里听见的一模一样。

“是人。”

“是小偷。”

“报警。”

妻子无声拉起床头的电话,听了一会儿,惊恐地说:“没有声音。”我顺着电话线看过去,电话线给人齐刷刷剪断了。

“用手机。”

“手机在客厅桌子上充电,怎么办……”

我扭头看看窗外,乌云散去,露出一轮明月,外面很亮,可是夜还很长。窗户上安着结实的防盗窗,现在看来,它就像一个笑话。

我环顾四周,妻子惊恐到扭曲的脸,窗台边的楠木茶几,床上刚换的被子……一样样映入眼睛。一切都很真实,这不是梦。外面那个是小偷,是人。

只要他是人,我就不怕他。我抓起床边的落地灯,慢慢向外面走去。妻子拿着剪刀跟在后面。

那个声音不动了。

我和妻子也不由自主停了下来。两边都屏住气相互对峙。

簌簌簌簌。

不能让他跑了。我一把拉开门,冲向客厅。“啊——”妻子打开灯,发出尖叫。我心上的一根弦瞬间断了。

客厅没人,只有满地血红的图案。圆圈、三角形、叉——小偷标记。

我还在梦中!

“谁!”

妻子死死盯着落地窗帘。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落地窗帘下露出一双鞋尖。这不是梦,梦里没有这双鞋。但这鞋看着十分熟悉。

“出来!”

我大喝一声。

那个人静静在那,一动不动,好像一具尸体。

我四周看了下,门和窗户都紧紧锁着,不像被人打开的样子。

“你是怎么进来的?”

“顺着我画的标记来的。”他说话了,声音低沉且沙哑。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让人辨别出来。

“什么标记?”

“我在门口留下的标记。我是小偷,我来偷东西。”

“偷什么?”

“偷人命,”他枭笑起来,“三个人,四颗人头,一个也逃不了,一颗头也少不掉。”笑声阴阴沉沉,在客厅里回荡。灯光照得地上的小偷标记不住地旋转。

妻子恐惧地看了看我,躲在我后面。

“老王,你还要装!”我突然说。

笑声顿时停住。

落地窗帘下那双鞋动了下。我认得这双鞋,我看老王穿过无数次。

一看到这双鞋,我就醒悟过来。

老王编制了那么一个恐怖故事,一路尾随着我,等到夜深人静时候,再潜入我的家里。他按照故事里的场景在我家画满小偷标记,让我以为真的有这么一个索命恶鬼。他喜欢搞恶作剧,喜欢看我惊慌失措的样子。

只有他才知道“三个人,四个人头”这样的混账话!

“你认出来了?”那声音垂头丧气地响起——他没有变声音,也许是因为不好意思。

“老王,你搞什么,三更半夜的,神经病啊你,你给我滚出去!”妻子松了口气,恐惧变成了愤怒。

“好,我走。能不能关下灯,今天太丢脸……”

“不关,你还不好意思了,你给我出来!我倒要看看你一副什么鬼模样,你看看你把我家搞成什么样子!”妻子气势汹汹地喝道。

落地窗帘下扭动了一下,露出一半衣服,是老王常穿的衣服。我能想象老王躲在窗帘后沮丧、尴尬、懊恼的样子。

“好了,好了,关了灯让他走吧,明天再找他算账。”我安抚妻子,我展现了胜利者的大度。

妻子虽然不情愿,但她是合格的妻子,为了在我朋友面前留住我的面子,还是伸手把灯关了。

周围又陷入一片黑暗。窗外的乌云又把月亮挡住了。

落地窗帘动了下,老王从后面走出来。从大门走了出去。

(四)

我等了一会儿,估摸他走远了,才打开灯。

“四点了。”妻子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看了看。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把我俩吓了一跳。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吓人吓死人。

“是老王打来的。”妻子递过手机。

“老王,你明天记得过来把我家弄干净。”我接过手机,笑着说。

电话那边却不是老王,是小王,老王的儿子。他哭丧着声音喊道:“我爸死了!”

我一下蒙了。

“家里进了小偷,我爸给小偷杀了。”他泣不成声地说。

他晚上和朋友在外面泡吧,很晚才到家。打开门吓呆了,他爸躺在血泊里,死相很差,给人在胸前刻了几个圆圈、三角、叉的图案。满屋子也涂满了这些东西。家里值钱东西全丢了。

他打电话报警,料理他爸后事,到现在才打电话告诉他爸的朋友这个死讯。警察说他12点左右死的,看现场的痕迹,应该是看到小偷的样子,才遭了小偷的毒手。

我越听越心惊,突然醒悟过来——刚才我放走了一个小偷,这个小偷杀死了老王。

当老王给我讲故事时,这个小偷就在我们身边聆听。老王是12点死的,也就是说我前脚刚走,他后脚进了老王家,偷了老王家的东西,杀死了老王。他按照老王的故事,仿造恶鬼杀人的样子,把老王家和老王都画上小偷标记。之后他又找到我家,又要施展同样的把戏,结果在我家画小偷标记时,被我和妻子发现。他穿了老王的衣服、鞋子,结果被我误认为是老王,让他大摇大摆地从我家大门走脱。

我对刚才我的行为悔恨之余,又是后怕。这小偷如此凶残,刚才如果不是他黑暗中走的,我们没看见他的长相,不然他说不定会对我们做出什么来。

安慰小王了几句,挂掉了电话。我心中暗暗下了决心,明天要去告诉警察真相。

今晚的事,让我极度无安全感。我把客厅、厕所、厨房的门和窗都好好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才放下心来。

正当我转身准备进卧室,妻子从房间里走出来。她愤愤说:“老王越来越过分了,把我们卧室的金首饰都拿走了。你让他赶紧还回来,不然咱们报警。真是,开玩笑也没有这么开的……”

听了她的话,我身子如入冰窟。

先前我们一直都待在卧室里,只有刚才听到声音才出来的。现在卧室的金首饰却都给偷了,那只有一个可能——他没走,他还在屋子里。

就是刚才关灯的时候,那个小偷非但没走,还进了卧室,偷走了我们的金首饰。

我惊恐扫视卧室,一点点看过去,目光最终停在卧室窗台那边。

卧室窗台窗帘拉开,靠在两边,右边窗帘下露出一双鞋子——老王的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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