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飞宇小说《推拿》的审美追求

时间:2022-09-26 06:33:26

毕飞宇小说《推拿》的审美追求

小说《推拿》为毕飞宇带来了茅盾文学奖的眷顾,这是对他多年坚守文学创作的肯定,也让读者了解了为人所不熟悉的盲人按摩师的世界。在二十余年的文学创作中,毕飞宇以《孤岛》初登文坛,先后奉献了一大批优秀的文学作品。当2011年的茅盾文学奖授予毕飞宇时,并不令文学爱好者感到意外,甚至可以说是实至名归。

一、文风多变的文坛老将与关注人性的永恒主题

当商业元素的痕迹越来越多地渗透到当代文坛时,读者似乎很难找寻到一部能够慰藉寂寞心灵的作品。幸运的是,中国文坛依旧活跃着一批有良知的作家,毕飞宇就是其中之一。对于普通读者而言,2011年颁发的茅盾文学奖或许没有对他们产生多大的吸引力,但以毕飞宇小说推拿》作为底本改编、拍摄的同名电视剧正在各大主流媒体热播,或许成为唤起很多读者阅读兴趣的推动因素。

这部小说再一次证明了毕飞宇是一位文风多变的文坛老将,这不仅表现在自毕飞宇登上文坛之后先后尝试过多种题材,更在于他能够在不断变化表现手法、不断调整创作模式、不断提升创作水准的同时,将自己的创作始终聚焦于对人性的思考。正是由于具有了多重变换背后的不变,才真正开启了毕飞宇文学创作的高峰。对于这一点,毕飞宇自己也有十分精道的论述:“相对于文学来说,人物是无性别的。我没有写女人,我写的是人”,“就在于它为我们提供了这样一个机遇我们可以透过小说考察一下,‘人’的可能性究竟到了怎样的一种程度”[1] 。

我们不难看出毕飞宇对于传统文学的审美追求保留着自己的理解。在传统文学试图将集体价值的观念贯彻到人的生命体验中并以社会价值和人生意义作为文学最重要的审美诉求时,越来越多的作家开始将关注的焦点转向个体生命的精神烛照。他们试图通过对于不同人物的社会身份、不同角色的生命历程、不同时代的精神追求进行全面的整理,从而还原人性的本来面目。当然这一过程的转变是十分漫长的,尤其对于作家来说更为艰难,他们必须要从自己所熟悉的创作模式中走出来,进入到一片全新的文学世界中,从头开始构建属于自己的文学大厦。毕飞宇的创作也走过了这样一段历程,他曾这样回答对于他的质疑:“我不回避我的写作是从先锋小说起步的,我写小说起步晚,最早是从先锋作家身上学到了叙事、小说修辞,我感谢他们,使我有了一个高起点。”[2]

正是由于有了这样一段在其他作家看来几乎是无法完成的超越,毕飞宇的小说达到了新的高度,这一切都归功于他始终是以哲人的冷静思维来处理作家的创作激情。在20世纪90年代初先锋文学盛行之际,毕飞宇大胆尝试了“先锋文学”。在褪去了创作的激情之后,他从这一创作模式中抽离出来,但他没有丢弃先锋的视野。于是,他在回归现实主义路线的同时,更多的将关注的聚焦点定位于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所展现的人性思考。这一点恰恰是很多作家没有达到的高度,他们更多的是将日常生活呈现给读者,没有再做深入的挖掘。这是因为在毕飞宇创作“转型”的背后蕴藏着更为深层的逻辑架构,在笔者看来,“所谓的‘转型’仅是就他小说创作的阶段性追求而言的,而在他每次“转型”的表象下面总有一些恒常不变的‘质’的因素在规约着他的创作思想,主导着他的创作实践”[3]。

创作手法的变换、文本风貌的更新仅仅是毕飞宇作为一名作家在文学创作道路上的一种尝试而已,在形式层面因素之下涌动的是他对于人性主题的不懈探索。这一点不仅在他本人早期的文学创作中能够找到痕迹,在为他带来巨大声誉的小说《推拿》中就表现得更为明显了,而这一点正是作者试图通过这部小说向读者传递的重要信息。

二、盲人世界的精神烛照与人性深处的审美追求

通过上文的分析,笔者对于作者创作转型有了深入的分析,而这一切都在他的小说《推拿》中有较为全面的体现。这是一部城市题材的小说,作者用18万字的篇幅向读者展现了生活在社会角落的特殊群体――盲人按摩师。

在谈及自己的创作动机时,毕飞宇是这样说的:“我没有见到过一本真正把盲人作为描述对象的书,无论中国的还是外国的我都没见过。那种真正切入他们内心,走入日常画面的小说,我没见过,那我就要写。”[4]如此简单而纯粹的动机促使毕飞宇萌生了小说的创作欲望,就整部小说而言,作者没有将重点置放于导致主人公致盲的多重外在因素,也没有刻意去表现当今社会对这一群体投以的“异样”眼神。小说的叙事始终围绕着沙宗琪推拿中心展开,在这里工作的盲人按摩师们默默地工作着、生活着,他们凭借着勤劳的双手去创造属于自己的世界。对于他们中的很多人而言,光明或许是记忆中被淹没的碎片,甚至是他们从来就不曾品尝过光明带给自己的快乐。对于生活在黑暗中的他们而言,生理层面的缺憾虽然能够获得世人更多的帮助,但也让他们感受到如芒在背的痛苦,似乎时刻在提醒着他们是社会的弱势群体。

当社会上所有的人都认为对于盲人的关照是理所当然的时候,毕飞宇却在小说《推拿》中发出了另外的声音:“让人们觉得他们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就在于他人用可怜的眼光去看待他们、照顾他们,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就是为了让他人的优越感看起来那样强烈,如果当你带着这份优越感跟他们对话的时候,你的对话只能是失败的,他们远离你也是正确的,同情是人类美好的情感,但是运用不当只会给他们造成更大的伤害,使他们的尊严在无形间遭到践踏,这反而让他们更强烈地为尊严而奋斗不息。”[5]正是现实生活中被我们习以为常的关照让盲人们感到了痛苦,这种痛苦的核心在于时刻提醒着他们――你们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你们需要得到他们的帮助。当所有的人都假借着爱的名义去关心盲人时,这份爱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就不再那么轻松,或许就不再那么自然。于是,盲人们往往会以积极的方式向世人证明自己的能力。这一点在小说的主人公王医生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一方面,他对爱情始终抱有坚定的信念,即便是面临着收入微薄、社会歧视等外界因素的阻碍,王医生也从未放弃对小孔的追求。在王医生的身上不仅闪烁着他作为男人的坚韧、顽强,更体现了作为盲人的他面对生活施加的诸多挑战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另一方面,现实生活给予王医生的却是太多的苦难。自幼失明的他没有能够得到父母亲足够的关注,为了减轻家庭的负担,他毅然决定自谋生路,但自己的亲人依旧没有给予足够的理解;当王医生的亲弟弟只到结婚的前一天才告诉他自己将要结婚的消息时,他脆弱的心灵又一次受到了伤害。于是,他几乎是将自己的全部积蓄两万元拿出来,作为送给弟弟的礼金。

我们或许不应去追问父母、弟弟的行为是否合理,但作者对于盲人精神世界的烛照的确将世人带入到人性深处的思考。这种思考中有些许的苍凉,更多的则是渴望唤醒人性之光能够普照大地。当命运夺走属于盲人的光明时,也在他们的心灵世界中埋下了追求希望的种子,重要的是我们要能够帮助他们找到这颗中心,让它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三、心灵的终极追问与家园的精心营铸

小说《推拿》并非是作者本人闭门造车的产物,而是建立在作者本人早年积累的生活经验基础之上,无形中为这部小说抹上了更为真实、自然的色彩。20世纪80年代,刚刚大学毕业的作者由于在工作之余坚持写作,长期的伏案工作使得他患上了较为严重的颈椎病。为了缓解肉体的痛苦,毕飞宇经常会去盲人开设的按摩中心接受治疗。在这一过程中,毕飞宇对于盲人按摩师有了较多的接触,增进了解之余,毕飞宇逐渐走入了盲人按摩师的心灵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他最后能够完成小说《推拿》的生活积淀,更为重要的是毕飞宇对于盲人心灵深处对于家园的诉求有了更为全面的了解。

神说,要有光,

于是就有了光,

可有些地方却一直没有光,

朋友说:没有光也要好好活。

他们就始终好好地活,而且活得很精彩,像人一样活。人们都说都红很美,于是沙复明就活在了都红“美”的遐想与迷醉中,即使是胃疼,也在凝想:

书上说,美是崇高。什么是崇高?

……

出现于小说中的这段话颇有一些宗教色彩的痕迹,它所传递的是盲人渴望光明的心声。对于盲人而言,他们生活在“有些地方”,这里“一直没有光”。没有了光的关照,盲人也依旧生活得很好。因为,他们始终坚信“好好地活”“活的很精彩”。在一片“美”的遐想中,盲人获得了生活的信心,这才有了小说《推拿》中辛勤工作的盲人按摩师。他们也许永远无法看见光明究竟是什么?但他们在用自己的行动诠释着人类心灵世界最宝贵的东西――崇高的人格,这或许是很多享受着光明的人永远都无法拥有的宝贵财富。

当他们找寻到了生活的动力之后,属于他们的生活就不再显得那么苍白了。对于这一点,毕飞宇是通过小马和小蛮之间的来呈现的。

作者在小说中描写了小马和小蛮的,他们的亲吻更甚于普通人,这是因为他们的爱情不是为了获得,而是给予对方精神、肉体的抚慰。在看不见阳光的世界中,他们的爱是如此的单纯、如此的陶醉。当他们沉浸在对于彼此的疼爱中,时间仿佛都停滞了。这使得他们对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那么敏感,当两个不知趣的警察打破二人的欢愉时,小马和小蛮向世人展现的是对于爱情的纯粹追求。当作者将发生在二人之间的爱情呈现给读者时,笔者不禁感慨小马和小蛮能够为自己的爱情如此疯狂地付出,当今又有几人能如此“不计后果”去追求爱情。

[参考文献]

[1] 毕飞宇.自述[J].小说评论,2006(02).

[2] 姜广平.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毕飞宇访谈录[N].中国艺术报,2003-12-26.

[3] 夏文先.诗性生存的执著歌者――毕飞宇小说创作倾向论[J].名作欣赏,2007(05).

[4] 毕飞宇.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的盲区里[N].南方周末,2009-05-06.

[5] 张超群.“疼痛”后的回归――毕飞宇小说的城市书写[D].长春:东北师范大学,2012.

[作者简介]

侯李游美(1985― ),女,四川成都人,四川师范大学2011级博士,研究方向为古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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