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轻狂 第10期

时间:2022-09-25 08:41:05

如果你和我一样,也需要流浪。

许小凤刚搬到我家对面的时候,是初二那年的寒假。

大年初一,他妈妈领着他上我们家拜年。当时我正在网上看留言,阿妈喊我出去,说是对门的新邻居来了。我从二楼走下一楼,他看着我,友好地笑了一笑。就这样简单地认识了。

后来才知道,他跟我在同一个学校,我在6班,他在1班。自上往下,1班在3楼,6班在1楼,难怪以前没见过。开学之后大家走在一起,一起去食堂,一起回宿舍,一起回家回学校,路上聊着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某个游戏或是某个女生,再者就是抱怨抱怨繁重的课业。

许小凤的性格很温和,做事不紧不慢,讲话也不温不火,逢人三分笑,眼角眉梢都带着些许柔情。曾经有个女孩子跟我说,有些人天生就能眉目含情,说的就是许小凤。

初三的时候分了一次班,我留在了本班,许小凤却从1班分了过来。宣布名单之后,我跑上三楼去帮他搬书,从三楼到一楼。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他戳着我的背脊喊我快走。我回过头去狠狠地瞪他,他眯着眼睛朝我笑。阳光从楼梯口照进来,给他镀上了一层莹白的光。

许小凤成绩挺好,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分班之后重新编位置,他跑去跟老师说要坐到第五组最后排,因为安静。我说:“你得了吧,你就是想坐在我后面,还不承认。”他说:“你妈让我来看着你。”

校运会的时候我和许小凤溜出去泡网吧,从早上7点到12点,杀怪杀到双目赤红。12点之后,我们一起跑到小广场旁边吃螺丝粉,我看着他碗里漂着的满满一层辣椒油向他描述恐怖电影里的杀人场面,他抓起桌上的辣椒罐朝我碗里狠狠地倒。然后我们下午继续泡网吧。

校运会的最后一天,我们骑车去兜风,自西宁到东安,自东安到西宁。耀眼的阳光下少年飞扬的衣衫,在簌簌的风中被吹成不成调的歌。许小凤说:“杨戈你别嚎了,难听。”我转头朝他得意地笑,放开喉咙更加大声地嘶吼。铺着沥青的公路在阳光下闪着光蜿蜒伸向远方,云淡天高,时光静好。

寒假依旧补课,近1个月的假期,砍了头斩了尾,只剩下中间那10天。除夕那晚,许小凤把我拖到楼顶放烟花,我说:“许小凤你娘不娘啊?居然学小女生玩烟火。”话刚说完,手臂就被狠狠地掐了一把,回过头是他表妹气鼓鼓的脸,而他则站在一旁笑得哈哈哈。那晚我们坐在楼顶吹了一夜的风,第二天趴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初七那晚开始上自修,初八进行第一次校内模拟考试。元宵节不放假,我和许小凤偷偷溜出去泡网吧。玩游戏玩到一半的时候,我发现许小凤的表情很奇妙,便凑过去看他面前的电脑,汤姆和亨利正打得火热,中文剧名叫《猫和老鼠》。我说:“许小凤,你最近越来越变态了。”他说这叫童心未泯,结果我和他看着那只笨猫追了大半夜的老鼠。东方开始泛白的时候,许小凤在某论坛里匿名写了一句话,他说:“何日流浪到远方。”

何日流浪到远方。我也想知道。

后面的日子过得飞快。一模二模三模,中间无数小测,每日一份的练习,白花花的卷子铺天盖地,堆在桌面垒得像座山。有时上课我会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睡觉,许小凤在后面伸脚踹我的凳子,我龇牙咧嘴说:“许小凤你是不是想死?”他云淡风轻地说:“杨戈你是不是想和你妈谈谈?”偶尔我们也会大半夜地跑到楼顶吹风,在苍茫的夜空下是幽寂的校园。许小凤蹲在墙下跟我说他想去流浪,也一直在流浪。

中考那三天犹如白驹过隙般转瞬而去,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就要挥手告别。同一个寝室里的同学相互拥抱,我说:“许小凤,咱俩还是朋友吧?”他说:“我们还是兄弟。”

一整个假期,我们都在疯了似的玩,游戏,聚会,旅游。许小凤背着一把大吉他和我骑车去兜风,他在公路边自弹自唱,一曲一词皆是风华正茂青春飞扬。我站在他旁边听他唱,盛夏的太阳晒得人快要睁不开眼睛,公路两边的稻田绵延至天际,灿灿闪着的全都是希望的光芒。

有什么东西,正要张开翅膀。

高一我在市重点中学,许小凤的爸爸升迁,举家搬去了外省。他离开那天,我打电话给他,我说:“许小凤,以后我们还会不会见面?”他说:“会,一定会。”我说:“那好,以后我俩再相见,谁也不许认不出谁。”

就这样简单的两句话,结束了我们最后的告别。挂电话时“啪嗒”只一声,我们便被隔绝在了两个世界。许小凤,以后我们一定还会再相见。

高中三年,我和许小凤再未相见。偶尔我们也会发一下短信,在QQ上聊天,假期玩同一款网游。我们再未通电话,因为许小凤说打长途要花很多的钱,只是我们彼此都知道,那不过是因为太久不见,拿起话筒便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高考之后填志愿,许小凤说:“杨戈,来武汉吧。”

8月下旬我坐飞机飞往武汉,许小凤来接机。他穿着一件毫不起眼的白衬衫,闲闲地倚在出口旁的墙壁上。我走过去说:“许小凤,我认出你了。”然后我们笑着拥抱。彼时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抬头便可看见窗外靛青色的天。

武汉是一个很奇妙的城市,它没有北京那样深厚的文化底蕴,也没有上海那样快的生活节奏,可它也有历史文化沉淀,也有经济的发展商业的繁荣,只是没有那样深那样浓那样重。许小凤说,武汉适合一个文艺青年背着一把木吉他在街头小巷流浪,就像他一样。他说:“杨戈,其实你和我一样,也需要流浪。”

大一新生的入学晚会上,许小凤抱着吉他唱了一首很简单的歌,叫《岁月轻狂》。我坐在台下静静地听,蓦地就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偷溜去网吧的时候,许小凤在某个论坛里写过的一句话。他说:“何日流浪到远方。”那时候我们还是懵懂的少年,对未来一无所知,却已有满满一身的骄傲倔犟与年少轻狂。

手一挥就再见,嘴一翘就笑,脚一动就向前,从前的少年。

那些流散的光阴重又浮现在眼前,一幕幕都是那样清晰地上演。透过重重影像,我看到的是台上穿着白衬衫的许小凤,还像当年在烈日下公路边那样安静地歌唱,一曲一词皆是年少的梦想与岁月轻狂。

起风的日子流洒奔放,细雨绵绵心晴朗。

不回想,不回答,不回忆,不回眸。反正也不回头。

……

还能再说些什么呢,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吧?曾经的青春全都掩进了记忆里,过去永远回不去,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继续向前。就算是流浪,也一样在向前。

青山隐隐,白马悠悠。野有蔓草,食我忘忧。

江山墨画,杳杳明霞。君在海角,我亦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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