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乔纳森(中)

“那么，这就是天堂。”海鸥乔纳森想。他不禁对自己微笑起来，心想：飞上来的刹那就对天堂评头论足，恐怕有点不太恭敬吧。现在，他从地上飞起，飞入云霄，与两只闪亮的海鸥结伴同行。他看到自己的身体也像他们一样发着亮光。的确，他还是那只年轻的海鸥，还是那双金色的眼睛。然而，他的外在形象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

海岸线上十几只海鸥前来迎接他，尽管什么也没说，他仍能感到自己很受欢迎，仿佛回到了家。这一天对他来说十分重要。这一天的太阳是何时升起的，他已经记不起来了。

随后的几天里，乔纳森发现在这个地方要学的飞翔知识同他抛在身后的那段生活里已经学过的同样多。不过，还有些不同，就是这些海鸥的想法和他想的一样。对他们来说，生活中最重要的事就是到外面寻求和感受完美，他们最爱做的事也是飞翔。他们全是非常优秀的海鸥，每天都不停地练习飞翔，测试更先进的飞翔技术。

好长一段时间，乔纳森淡忘了他原来生活过的那个世界。在那个地方，群鸥无视飞翔的快乐，只将翅膀作为寻找和争抢食物的工具。然而，偶尔某个瞬间，他仍然会想起这些。

有一天早晨，他和老师一起出去。练过收翼快速翻滚后，在海滩上休息时，他静静地问：“老师，大伙都在哪儿？为什么这儿海鸥不多？嗯，我来的那个地方⋯⋯”

“成千上万只海鸥，我知道。”老师说着摇摇头，“乔纳森，你确实是一只万里挑一的海鸥。别再想着我们来的地方，也别在意我们要去哪里。为现在活着吧！在我们第一次想到，除了同群鸥一起争吃、争斗或争权外，生活中还有更多其他事情的时候，我们得经历多少种生活呢？千种生活，万种生活！我们开始懂得完美这件事，然后我们才了解到：我们生活的目的是寻找完美，并且展示它。现在，我们遵循同样的生活原则。当然，通过所学到的知识，我们可以选择下一种生活境界。”

听了老师的话，乔纳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黄昏，没有夜飞的海鸥们一起聚在沙滩上，显得心事重重。乔纳森鼓足勇气，走到海鸥长老跟前。

“吉昂。”他有些紧张。

海鸥长老吉昂慈爱地看着他，问道：“什么事，孩子？”年纪非但没有使这位长老衰弱，反而使他的飞翔技术更加精湛。吉昂比任何一只海鸥都飞得远，而且他所掌握的飞翔技巧，其他海鸥也在渐渐地学习。

“吉昂，这个世界根本不是天堂，对吗？”

月光下可以看到吉昂的微笑。他说：“你又在学习了，乔纳森。”

“那么，还要发生什么事？我们还要上哪儿去？没有一个叫天堂的地方吗？”

“没有。乔纳森，没有这样的地方。天堂不是一个地点，也不是一段时间。天堂是完美的状态。”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说，“你是一个飞翔好手，对吧？”

“我⋯⋯我喜欢速度。”乔纳森说。他有些吃惊，但得到长老的注意却也不无骄傲。

“乔纳森，在你接近完美速度的时候，你将开始接触天堂。而且，那并不是时速1000公里，或是100万公里，或是以光速飞。任何数字都是一种有限，而完美是无限的。孩子，完美速度就能达到那种境界。”

吉昂倏然消失了，倏然又出现在50米外的海水边，一切都在瞬间完成。然后他又消失，在千分之一秒内又站到乔纳森的肩上说：“这是一种乐趣。“

乔纳森觉得有些眼花缭乱。他忘了天堂的话题，问道：“你怎么做到的？是什么样的感觉？你一下能飞多远？”

“你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吉昂说，“我已经去过想去的地方，无论什么时间。”他扫视了一下海面，接着说：“奇怪，为了旅行而藐视完美的海鸥哪儿也去不成，因为他飞得特别慢。那些为了完美而把旅行放在一边的海鸥，却瞬间哪儿都去了。记住，乔纳森，天堂不是一个点，也不是某个时间，因为时间和地点都没有意义。天堂是⋯⋯”

“你能教我那样飞吗？”海鸥乔纳森打算攻克另一项未知。这时，他的话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当然，只要你愿意学。”

“我愿意。什么时候开始？”

“只要你愿意，现在就可以开始。”

“我真想像你那样飞，请教我该怎么做。”

长老吉昂更为仔细地观察这只年轻的海鸥，慢慢地说道：“想飞多快就多快，要去哪里就去哪里，首先你必须知道自己已经到达哪里⋯⋯”

乔纳森坚持苦练，日复一日，起早贪黑，全力以赴，寸步不离训练场。尽管如此，他却始终不能有新的突破。

“忘掉信念！”长老时而提醒他说，“飞翔无需信念，只需理解。这次也是一样。现在，再试一下⋯⋯”

乔纳森站在岸边，闭着双眼，冥思苦想。一闪念间，他猛地领悟了长老吉昂所教给他的关键点：“啊，真的！我是一只完美的、不受限制的海鸥了！”顿时，他感到喜出望外。

乔纳森睁开双眼时，看见自己正和吉昂站在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海岸上――绿树一直垂到水边，两轮金黄的太阳在头顶照耀着。

“你终于悟到这一点了。”吉昂说。

乔纳森惊奇地问：“我们这是在哪儿？”

吉昂完全没有在意周围奇特的环境，没有正面回答那个问题，而是说：“我们在一颗行星上吧，很明显，碧绿的天空，两颗星星是这里的太阳。”

乔纳森开心地欢呼一声，这是他离开地球之后第一次欢呼：“成功了！”

“噢，当然会成功了。”吉昂说，“乔，只要你清楚自己要干什么，做任何事都会成功。现在说说你的自控力⋯⋯”

他们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其他海鸥金色的瞳仁里充满对乔纳森的敬畏，因为他们亲眼看到他从伫立良久的地点消失，又回来了。

他站在那里，他们向他道贺。可是，连一分钟都不到，他就无法接受了。他谦逊地说：“我是新来的，才开始学，我该向你们多学习！”

吉昂消失的那一天来到了。他当时静静地对大伙讲着话，告诫大家学无止境，必须不断练习，更要锲而不舍地努力理解各种生活的宝贵真理。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的羽毛变得越来越亮，亮到其他海鸥没法睁眼看他。

“乔纳森，”他说，这是他最后的话，“继续努力学习去爱。”

他们睁开眼时，吉昂已经不见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乔纳森发现自己时常想起故乡―原来生活过的地球。如果他在那里懂得现在所知道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那生命就有意义多了！他站在沙滩上想着，那里会不会有一只海鸥在挣扎着冲破自我的限制，发现飞翔的意义远不只是从小渔船那里抢一点面包屑？或许那里正有一只海鸥因为敢于对群鸥说真话而被流放。乔纳森越是遵循码头的原则，越是努力认识爱的本质，他就越想回到地球。尽管他的过去充满了孤独，但海鸥乔纳森却是位天生的老师。他自己奉献爱的方式，就是把自己所理解的真实，传授给另一位渴望一窥真实境界的海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