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的沫

她决定和他分手。

消息传出，朋友圈里炸开了锅。在别人眼里，他们那么般配，分手，哪来的理由？听说是她提出的，大家更不解，因为她爱他似乎更深一些。是他有外遇？她？

都不是。

他们恋爱有两年了吧，相处得不错，只一件事让她疙疙瘩瘩的――每次一起吃饭，每当她兴致正浓时，他总会盯着她的牙齿或怒目而视或愁眉苦脸，不管是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还是很多人一起的时候。

两年的了解，默契自然，她知道她的牙齿缝里又塞东西了。她收起滔滔不绝，沉默地扯过纸巾，掩口，羞愧地擦着齿缝。她的牙长得不好，歪七八扭，很容易挂上残渣。每当这时，她就想起因为牙齿让她从小到大的带来的自卑……

不过，她觉得这是他为了她好。如果他不提醒她，在视觉上总惹人不舒服，让别人见到也会被笑话。

他向她求婚了。但对于是否跟他结婚，她有那么一点点犹疑。她在想结婚后每天的那一日三餐，她得时刻小心她的齿缝，她吃着吃着饭，是不是得从包里找出镜子来照照？

应朋友之邀，他们一起去参加一个野营活动。途中，因为买不到水，领队建议如果是情侣的，两人共喝一瓶。他还好，拧开水，先让她喝。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她把瓶子递到他手里的时候，他竟然，用手掌抹了一下瓶口！接着，掏出纸巾把瓶口擦了个一干二净。水从空中倒下，他的唇，碰都不碰她刚才沾过的瓶口。

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他真嫌她脏吗？连口水他都不能接受。Oh，My God……那他们接吻的时候，他是不是要拿酒精擦擦她的唇消毒？她的大姐，坐月子的时候便秘，她姐夫每天都抱着姐姐去上厕所。他能吗？说不好听的，假若等她暮年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他会怎样对她？“相濡以沫”这个词，一下子就让她联想到烂泥塘里的两只鱼，互相吐泡沫维持彼此的生命。而他们，不能够。

她的心凉得透透的……

不管他如何恳求，她还是决绝地分了手。后来，她找到了一个人。他们以情侣的身份出游，在山顶上的简陋的宾馆里，他以为那里有牙具，就没带。他故意问她有没有多余的，她顺口开玩笑说如果不嫌弃，就用我这个吧。结果他抓过来，挤上牙膏就快乐地刷起来。

她挤上牙膏，捏着湿漉漉的牙刷柄，试着把牙刷塞进嘴里。顿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全身。她完全放松了下来，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他们是自己人。

她知道，两人共用一只牙刷，是不卫生。但，从此，她在他面前，可以放下一切的矜持与造作，把他当作最亲近的人，在他面前可以哭，可以絮叨，可以无助，可以龌龊，也可以疯癫……完全还原生活的本真。

他们结婚了。经常地，他蹲在马桶上，唤她把客厅里的报纸递给他。她捏着鼻子，喊着“臭死了”，从门缝里把报纸扔过去。

然后，他们都开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