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古玩艺术品价格的确定

编者按：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文物政策的调整、文物市场的出现和古玩艺术品拍卖的日趋火热，古玩艺术品的市场价格不断走高，各种古代精美文物和艺术品的拍卖热潮不断推出新的“天价”，面对数百、上千万的创纪录价格，人们不禁提出疑问：古玩艺术品的价格何以不断走高？对于这一问题，给予理论的诠释或合理的破解实在是必要的。此前，家庭财富网顾问、《艺术与投资》专栏作家马建先生在“雅昌博客”上发表了不少看法。本文作者与之观点相左，故撰写此文，与之商榷，以期抛砖引玉。

“劳动价值论”能否判定古玩艺术品价格

马建先生引用西方经济学家玛吉（Magee）和摩根斯坦（Morgenstern）的观点和拉丁箴言来证明：“价值，并非客观存在的事物，它只是我们内心中的一种看法，一种高级的抽象概念，而不是现实存在的客观事实。”“价值是人们对某一事物的估价。它意味着，某件事物对你而言，到底值多少。”“价值取决于其他人愿支付的价格。”

马健先生在《注意力：影响艺术品价格的决定性因素》一文中这样写到：“美国经济学家哥德哈伯（Goldhaber）指出：‘如果你用美元数量测量一个艺术家的生产力，你会发现，最引人注意的艺术家最赚钱。’他认为，艺术的目的就是吸引注意力。成功地吸引注意力是艺术存在的全部意义。这就是说，从某种意义上讲，影响艺术品价格的决定性因素，实际上并不仅仅是艺术品本身所具有的艺术价值以及艺术品的存世数量，而是艺术品所能吸引的注意力。”马建先生在转述北京大学曹凤岐教授的观点时，明确无误地说：传统的劳动价值论已经不能解释收藏品的定价问题。

然而在西方经济思想史上，古典经济学所提出的劳动价值论在第一次产业革命前后支持西方经济学长达一个世纪之久，成为主流价值论，以后，随着商品经济发展的多元化、复杂化、市场化，新的经济理论观点不断提出：什么客观效用价值论、主观效用价值论和马歇尔的均衡价值-价格论等等。

笔者不是经济学家，也没有认真地研究过西方各种经济学理论或观点。但笔者认为：“劳动价值论”的基本观点，至今还有现实的指导意义。一般来说，古玩或文物基本上是农耕经济条件下的产物，现代艺术精品也基本上是在非产业化、非自动化生产的条件下，由个体艺术家独立创作完成的。一句话，古玩艺术品的生产和销售是相对独立于发达的自由经济和市场经济的，所以，对这一类区别于其他商品的特殊的商品用“劳动价值论”的基本观点来认识，在实践中自觉以“劳动价值论”指导古玩艺术品的交易是很重要的，也是经济理论与经济实践的具体有机统一所要求的。

“劳动价值论”是古典经济学的基本观点，马克思对其既有继承又有发展。尽管关于“劳动价值论”的不同理解和争论已经持续了一二百年的时间，至今还争论不休，但在艺术品收藏领域，特别是在中国内地这样一个众所周知的艺术品市场环境下，强调“劳动价值论”在艺术品市场运作实践中的指导作用，强调在艺术品收藏过程中的指导作用，仍是十分必要的。其最大的实践意义就在于：有利于艺术品市场的理性发展，有利于遏制拍卖市场种种不规范行为，有利于帮助艺术品收藏者在层出不穷的假宣传、假广告、假吹嘘、假信息中保持清醒头脑，有利于帮助艺术品收藏者在人为炒作、“托儿”抬价、“媒子”撒钓、“骗你没商量”的艺术品交易环境中少上当，并在古玩艺术品的收藏实践中获得较大的精神享受和经济收益。

“劳动价值论”认为：任何商品都是价值和使用价值的统一。所谓价值是指凝结在商品中的抽象劳动――即无差别的人的体力与脑力的耗费；所谓使用价值则是商品能满足人们某种需要的属性。使用价值是价值的基础，价值又是交换价值的基础，交换价值是价值的表现形式。在货币产生以后，价格是交换价值的货币表现形式。商品交换要以价值量为基础，实行等价交换。上述“劳动价值论”的内涵揭示了在商品交换中所客观存在的基本经济规律――价值规律，而价值规律的存在则是以商品的价格围绕其价值的波动而被人们所认识的。

笔者认为：古玩艺术品的“价值”并不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感到悬乎其悬的东西”，也不同意“……从本质上讲，人们几乎根本无法准确地判断出收藏品的价值”的观点。

古往今来，任何古玩艺术品都是一定历史条件下劳动的产物。没有人的劳动，就没有古玩艺术品的产生。古玩艺术品一旦用于交换或进入市场，就天然地具备了它的商品价值。决定古玩艺术品商品价值的主要因素就是生产、保管、传承古玩艺术品的人的劳动――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的集合，而古玩艺术品的价格则是由古玩艺术品的商品价值决定的。同时古玩艺术品的价格也要受供求关系的制约，在特殊的情况下，供求关系也要决定古玩艺术品的价格。

决定古玩艺术品的劳动包括哪些要素

第一，生产和养育古玩艺术品生产者或创作者的劳动，即父母亲或抚养、培育古玩艺术品生产者或创作者成人并使之自立成才的劳动――这一点，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为什么在研究或介绍、宣传某位艺术品生产者或创作者时，人们往往要提及这位艺术品生产者或创作者的家庭背景。

第二，培训并使古玩艺术品生产者或创作者具备某种特殊技能和艺术修养的劳动――师傅、老师及学校对其学徒、学生在文化知识、艺术修养和专业技能的传、帮、带、训练和指教、辅导所付出的劳动――“名师出高徒”“名校出优生”“师高弟子强”，这一点，可以帮助人们理解：为什么在研究或介绍、宣传某位艺术品生产者或创作者时，人们总要提及这位艺术品生产者或创作者“师从某某大师”“毕业于某某学校”，等等。

第三，古玩艺术品生产者或创作者养育子女的劳动――如果，艺术品生产者或创作者的劳动所创造的价值不足以养家糊口，让后代过上好的生活，那压根儿就不可能从事古玩艺术品的生产或创作，所以，这部分劳动所产生的价值应当转化进古玩艺术品的价值中去，构成其中的一部分。

第四，古玩艺术品生产者或创作者在生产或创作过程中的劳动――这部分劳动直接生产或创造了古玩艺术品本身即它特有的使用价值，是构成古玩艺术品价值的决定性要素。由于不同的古玩艺术品生产者或创作者的劳动能力及其效果即满足人们某种需要的属性是有差别的，所以，就决定了他们各自的产品或作品价值上的差别。

第五，古玩艺术品生产者或创作者在生产或创作过程中所耗费的物质资源所包含的劳动即物化劳动。没有这部分劳动，就不可能生产或创作出古玩艺术品；由于各种古玩艺术品所耗费的物质资源品种和数量的不同，就决定了各种古玩艺术品所含的劳动量或价值量的区别。

第六，古玩艺术品产生后在交换、流通、保管、传承过程中所耗费的劳动积和――这部分劳动对品种相同的古玩或艺术价值在同一档次的收藏品，年代久远的或传承有续的，价值要比年代近的高许多的市场现象提供了经济学的依据。

上述生产或创作古玩艺术品所耗费的劳动量大，则古玩艺术品的价值量就大，在交换过程中的价格就高。在以上几个要素中，第二、四、五、六最有实际指导意义，在鉴赏和估价实践中，充分考虑这几个要素是极其必要的。

“鬼谷下山”图罐天价诞生的启示

虽然，上述决定古玩艺术品商品价值的劳动很难以某种计量单位来衡量其数量的大小，但是在实际比较过程中，人们是完全可以认识其劳动量的大小的。不妨举一个例子来说明：2005年7月12日，LD佳士得以1568.8万英镑(合228，341，978元人民币)的成交价成功地拍出了一件元青花“鬼谷下山”图罐，从而创造了中国艺术品拍卖成交价的世界最高纪录。成熟的青花瓷器产生于元代后期。当时，具备这种特殊技能、能成功烧制青花瓷器的陶瓷工匠是极少数；能用手工操作修坯制作出鼓腹大罐的坯工也绝不会多；将如此大件的、用新颜料绘图的陶坯在1200多摄氏度的高温中成功地烧结成瓷而不变形，并使釉下钴料在恰当的气氛中形成美艳的蓝色的烧窑工更是屈指可数。这只烧制工艺十分高超的青花罐，所绘画面宏大，画功精湛,形象生动,尤其是对人物的刻画,细腻传神，非同凡响，绘出如此精美复杂的故事画面的无名艺术家绝非一般的陶瓷画工，他极可能就是元王朝的御用画师或当时的著名画家。

总之，生产这一件元青花“鬼谷下山”图罐的所有陶瓷艺术家们的劳动及其培训并使他们具有这种特殊技能和艺术修养的劳动量的集合是巨大的！

元代青花“鬼谷下山”图罐所使用的所有原材料是当时世界最好的，其中绘制画面的钴料来源于万里之外的西亚，在当时特定条件下，所耗费的物质资源所包含的劳动量是无法估量的！

古陶瓷界普遍认为，元代青花瓷器尤其是用进口钴料烧制的器物,在当时主要是作为外销瓷，在国内市场上就很少流通。元代距今已700多年，其间有多少王公贵族、达官贵人收藏保管过这件青花罐？这件元青花罐作为拍卖品来源于荷兰的一个家族，其祖上曾被派往清朝担任荷兰使节护卫军司令，传承有续，故而品相完好如新――这里又包含了多少代人在收藏、保管、流通、传承、宣传、拍卖过程中所付出的巨大劳动？

根据生产或创作古玩艺术品所耗费的劳动量大，则古玩艺术品的价值量就大、在交换过程中的价格就高的观点，元代青花“鬼谷下山”图罐拍出天价是必然的！

何况，还有一个供求关系问题。“劳动价值论”认为，商品的价格还受供求关系的影响：供不应求，价高；供过于求，价低。

迄今为止，绘有人物图像的元青花罐,全球存世数量仅发现8件。而“鬼谷下山”图罐与2005年11月香港佳士得拍卖的“元青花锦香亭人物”图罐,是其中仅有的能够在市场中流通的两件，其他的6件皆保存在全球几个知名的博物馆和私人藏家手中。难怪这件堪称中国瓷器艺术的巅峰级作品会引来包括众多华人在内的世界各国买家参与竞拍，从而使“鬼谷下山”图罐在激烈的竞拍中刷新了亚洲艺术品拍卖的最高成交价世界纪录，同时刷新中国瓷器及中国艺术品拍卖世界纪录。

以上用“劳动价值论”评估元青花“鬼谷下山”图罐经济价值的例子实用于任何古玩艺术品的经济价值的评估。

为什么元青花“鬼谷下山”图罐的起拍价格只有100万英镑(约合176万美元)却有那么多买家参与竞拍？是铺天盖地的广告效应和成功的舆论宣传吗？不是！根本原因是参与竞拍的买家深知这件元代青花瓷器无与伦比的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及其罕见的稀有性、珍贵性，而所有这些具有极大吸引力的要素都是与其生产、流通、珍藏、保管、传承所耗费的巨大劳动分不开的，是巨大劳动量的结晶。它的创纪录天价的实现总体上说：是元代陶瓷艺术家及其以后各朝各代中外收藏家、经营者集700年脑力和体力的巨大消耗和相应物质资源价值的转化而形成的巨大价值所决定的！

笔者从不反对通过对古玩艺术品及其创作者的富有成效的宣传和震耳欲聋的广告推销来提高社会注意力，从而达到实现古玩艺术品最理想价格的商业行为，甚至认为，有无富有成效的舆论或广告的宣传、推销是至关重要的，有时甚至决定商业运作的成败。但是，最终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古玩艺术品本身！

“拍卖效应”下的艺术品价格决定论

如果，拍卖公司置“劳动价值论”的基本观点于不顾，一味地靠宣传、炒作以提高注意力为主打，一时或一事可能成效，但长时期就行不通！

当年“天安门城楼宫灯”的拍卖，对于拍卖公司来说是成功的，因为，拍卖宫灯前所有平面的和立体的、有声的和无声的舆论轰炸，确实引起了极大的社会注意力，其结果是千万元天价的诞生！生产悬挂在天安门城楼的宫灯究竟需要多少人的劳动，其艺术价值究竟有多大，竟然卖出了这么一个大价钱？

试问：

这个宫灯的结果如何？

――在仓库里睡大觉。

买下这个宫灯的企业现在如何？

――垮了。

前不久，天安门正面所悬挂的“主席”油画的准备拍卖也引起了不小于天安门城楼宫灯拍卖的注意力，其结果如何？

它的价格被决定了吗？

――没有！

拍卖公司如果把“注意力”当作唯一的起决定作用的因素和手段来鼓吹,势必会刺激赝品、伪品的泛滥，势必导致虚假广告、夸张宣传、恶性炒作的更加猖獗！让更多的人以“注意力”为标准来收藏艺术品。如果真是这样，中国的艺术品收藏事业和中国的艺术品市场是没有希望的！

所以，无论是古玩艺术品的收藏者，还是古玩艺术品的经营者，都必须学会将古玩艺术品置于特定的历史条件下，鉴定其原材料的构成、艺术价值、历史价值、工艺水平、规格品相等；了解其制作难度有多大，存世量有多少，目前社会对其本质和内涵的认知程度如何；如果是传世品，有无传承有续的证据，从而，综合衡量其“抽象劳动”的积合量，同时，调查社会对其经济价值认知的程度怎样，从而对其作出相对准确的价格评估。

总之，笔者认为，对于广大收藏者来说，只有在“劳动价值论”的指导下，才能做到“心中有杆秤”：根据自己的收藏目的和实际购买力来确定收藏什么古玩艺术品，怎样收藏古玩艺术品，以什么价格收藏古玩艺术品，而不是根据虚假广告的宣传、社会舆论的胡乱炒作和赝品销售者的花言巧语以及“托儿”的哄骗去搞收藏，从而上当受骗，导致收藏实践的失败。

对于拍卖公司来说，只有在“劳动价值论”的指导下，才能在积极搜寻、接拍真正有较高收藏价值的古玩艺术品上下工夫，实事求是地宣传古玩艺术品、宣传艺术家，向广大收藏家推荐好的收藏品，以提高自身的业务素质和服务质量来求生存，促发展，而不是靠私下组织“有卖相”的似是而非的东西，以夸大其词的广告推销和不负责任的舆论宣传来发展业务，从而，逐渐失去收藏者的信任，导致业务萎缩，企业衰败，最终导致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