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升庵全集》对字词的考据研究

时间:2022-09-22 01:28:44

杨慎《升庵全集》对字词的考据研究

摘 要:杨慎《升庵全集》在字词考据方面做了大量工作,不仅对具体字词的训诂具有重大价值,而且对明代空疏学术风气的扭转、清代考据学的繁荣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本文拟就杨慎《升庵全集》有关字词方面的考据列举数例并做粗浅探索。

关键词:杨慎;《升庵全集》;字词;考据

杨慎《升庵全集》中收录了杨慎一生的要著,是他学术成果的精华。其中,字词考据成就更是功不可没。本文就杨慎《升庵全集》有关字词方面的考据列举数例并作粗浅探索,以期抛砖引玉。

杨慎博学多识,对于典籍著作中字词的意思总能加以自己的理解训释出和前人不同的意思,其中不少都很有价值。例如:

一、释“”

《升庵全集》卷五十九“来”条对“”在《楚辞》“车既驾兮而归,不得见兮心伤悲。”的意思提出不同看法。旧注这句当中的“”为“去也”。《说文》“,去也。”宋洪兴祖《楚辞补注》云:“,丘杰切,去也。”《康熙字典》亦将其训为“去”并举《楚辞》此例。看来,“”训“去”似成定论。但杨慎对此提出质疑:又按《吕氏春秋》“胶鬲见武王于鲔水,曰:‘西伯来?无欺我也。’武王曰:‘不子欺,将伐殷也。’胶鬲曰:‘至?’武王曰:‘将以甲子日至。’”注:“,何也。”若然,则“”之为言“盍”也。无疑,在《吕氏春秋》当中的“”解作“何也”是恰当的。杨慎指出如果以“何也”的解释去解《楚辞》,那么“则谓‘车既驾矣,盍而归乎’,以不得见而心伤悲也,意尤婉至。”这样的解法放入文中似乎更能体现那种不舍、悲切的情怀。而且,《正字通・曰部》“,与曷通”。又《辞源》“通盍。”杨树达《词诠》当中认为“”是疑问代名词,“何也”的意思,举《吕氏春秋》当中的例子证之。因此,杨慎这么解也是说得通的。最后杨慎又举两例以证其说:“则今文所袭用‘来’者,亦谓‘盍来’也,非是发语之辞矣。《文选》注刘向七言曰:‘来归耕永自疏’,颜延年《秋胡妻》诗曰:‘来空复辞’,皆谓‘盍’字始通。”《辞源》当中也举《秋胡妻》一诗认为“来”应为“何来”之意。杨慎其说未必精确,但却从另一个角度为我们的研究提供了思路。

二、释“爱”

《升庵全集》卷六十三“字义”条,杨慎在这条中不但解释了“”的字义,也用有力的论据驳正了许多学者的解释,并阐发了语音与词义之间的关系,也就是我们现在科学的训诂学所用的“因声求义”的方法。虽然没达到理论高度,但有明一代,是非常难得的。他指出:班固《终南山赋》“霭,若鬼若神。”注:“,音爱逮,吐吞,障蔽天日,变化殊形也。”《韵会》“,不明貌,一作。”杨慎由对“”的解释拓展到《诗经・邶风・静女》当中的“而不,搔首踯躅。”一句,这句诗在郑玄《毛诗笺》以及孔颖达的《毛诗正义》当中对“爱”的解释都是“喜爱,悦爱”之义。然而,杨慎能够大胆怀疑经典,他指出:“毛苌云:‘爱,蔽也。’《文》从人作‘’,《方言》从草作‘’,字书或从‘’作‘’,或从‘日’作‘’,皆‘蔽而不’之意,今文但作‘爱’。将“爱”解释成“蔽”虽然古已有之,但是他从古音学的角度将声音相同但形体不同的“、、、”联系在一起,这样意思就更加清晰了。最后他补述道:“宋玉《高唐赋》:‘兮若姣姬,扬袂障日,而望所思。’以‘扬袂障日’解‘’字,尤明白。韩文,云阴解,日光穿漏移以解。与字亦切。从人,蔽从草,从日,从。”他博雅的学术作风,并且能够较好的注意到语音、词汇之间的密切关联,在明代是极为难能可贵,值得称颂的。

三、释“查”

卷六十二“查字考”杨慎排比列举了12个用“查”的例子,以证“查”与“槎”的关系,其云:

《说文》:“查,浮木也。”今作“槎”,非。槎音诧,邪斫也。《国语》“山不槎蘖”是也。今世混用莫知其非,略证数条于此。王子年《拾遗纪》“尧时巨查浮西海上,十二年一周天,名贯月查,一曰挂星查。”《道藏歌》诗“扶桑不为查。”王勃诗“涩路拥崩查。”又送行序云:“夜查之客,犹对仙家,坐菊之宾,尚临清赏。”骆宾王有《浮查诗》,刘道友有《浮查砚赋》,《水经注》“临海江边有查浦”,字并作“查”,至唐人犹然。任希古诗“泛查分写汉。”孟浩然诗“试垂竹竿钓,果得查头鳊。”又云:“土风无缟,乡味有查头。”又云:“桥崩卧查拥,路险垂藤接。”皆用正字,不从俗体。此公匪惟诗律妙,字学亦超矣。杜工部诗:“查上觅张骞”,又“沧海有灵查”。惟七言绝“空爱槎头缩项鳊”、七言律“奉使虚随八月槎”,古体近体不应用字顿殊。盖七言绝与律乃俗夫竞玩,遂肆笔妄改,古体则视为冷局,俗目不击,幸存旧文耳。①

杨慎所运用的排比归纳的方法,为清代这种训诂方法运用的普遍运用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在肯定杨慎旁征博引的基础上,也应看出杨慎认为“槎”为“查”的俗体,从而境界顿殊,并认为七言绝句与七言律诗都是“俗夫竞玩”的东西,但实际上俗体字对于文字的发展亦有重大的价值。杨慎一类的文人对俗文化往往表现出不屑一顾的轻蔑态度,但不仅是汉字的发展,人民群众的智慧对中国文化、思想发展所作出的贡献总是大于少数精英文人的作用。

四、释“三思”

杨慎的训诂工作之所以能够取得较大的成就,关键就在于他能够大胆怀疑所谓权威。比如《论语・公冶长》篇的季文子三思一条,杨慎《升庵全集》在卷四十五中,反驳权威,提出“三思”之义,慎云:

季文子相三君,其卒也无衣帛之妾。食粟之马,无藏金玉,无重器备,左氏侈然称之。黄东发曰:“行父怨归父之谋去三家,至扫四大夫之兵以攻齐。方公子遂弑君立宣公。行父不能讨,反为之再如齐纳赂焉。又帅师城莒之诸郓二邑,以自封植,其为妾马金玉也多矣。是亦公孙弘之布被,王莽之谦恭也。然则小廉乃大不忠之乎,时人皆信之。故曰:“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夫子不然之,曰:“再、斯可矣。”此言微婉。盖曰:“再尚未能,何以云三思也?使能再思,不党而纳赂。专权而兴兵,封植以肥己矣”。不得其解者,乃云:“思至于三,则私意起而反惑。”诚如其言,《中庸》所谓“思之不得弗措也。”《管子》所云:“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不通,鬼神将通之。”吴臣劝诸葛恪十思者,皆非矣。然则以三思称季文子者,亦左氏之流也夫。②

在杨慎之前,何晏《论语集解》曾提到“郑曰,文子忠而有贤行。其举事寡过,不必及三思也。”朱熹《论语集注》“程子曰:三则私意起而反惑矣,故夫子讥之。”这两种说法,尤其是朱熹的思想在当时被当作正统思想传播,可以算的上是权威。但是杨慎引《中庸》、《管子》反驳这种正统权威。根据《论语》原文看,郑说,程说不免胶瑟。相比之下,杨慎的有力地反驳更贴近夫子本意。后李贽《火焚》、张燧《千百年眼》都因袭杨慎之观点,李炳南《论语讲要》也认为杨慎此说可从,这是不无道理的。

总之,杨慎《升庵全集》对典籍著作中的字词的训释多能作出较为清晰的解释,且能利用科学的排比归纳的考据方法,这些对具体词义的考据和训诂考据学的发展都是意义非凡的。

参考文献

[1] 杨慎.升庵全集[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7.

[2] 郭庆藩.庄子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2006.

[3] 乔立智,常青.杨慎《升庵集》对杜诗的考据探论[J].2013,(4)

[4] 杨树达.词诠[M].北京:中华书局,1978年第二版

[5] 郭在贻.训诂学[M].北京:中华书局,2005.

[6] 李炳南.论语讲要[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

注解:

① 杨慎.《升庵全集》卷六十二《查字考》[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7.

② 杨慎.《升庵全集》卷四十五《季文子三思》[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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