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女神的红盖头

第一次见到晓雪――一个快乐的小精灵，是在一次全国舞蹈比赛中。

因为在艺术学院当教授的爸爸是比赛评委之一，刚考上美术学院的舒威才有了观看比赛的机会。节目很精彩，他不时地在随身带的速写本上画几笔。

这时，一个大眼睛的小女孩出场了，主持人说她叫晓雪，来自美丽的云南舞蹈之乡，是这次比赛中年龄最小的选手，只有13岁。晓雪笑得很甜，一举一动娇憨可爱，舒威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小女孩。最后，晓雪获得比赛第二名，舒威很替她高兴。

散场时，舒威一眼就看见晓雪正独自坐在台上津津有味地吃着糖葫芦，便走过去，把一幅速写送给她。晓雪睁大眼睛，一脸的惊喜与开心。带有几分艺术家气质的舒威很快赢得了晓雪的信任，她得意地告诉他，这次回去后，她就要去当文艺兵，可以和爸爸一样穿军装了。舒威“哦”了声，说那可以常到北京了。晓雪很肯定地点点头，快乐地和他说了声“再见”，就蹦蹦跳跳向后台跑去。进门前，她突然回头一笑，淘气的笑脸上有两个甜甜的酒窝，舒威一直铭记在心里。

一晃八年过去，再见晓雪，是在全军文艺调演的排练中。好友告诉他，下一个节目是双人舞《红盖头》，非常棒，获奖希望很大。在缠绵动人的乐曲声中，男演员出场，随后，一位头戴红盖头的女演员翩翩出场，两人把一段动人的爱情故事演绎得荡气回肠。

看着女孩优美的舞姿，舒威内心一阵莫名的激动和兴奋。一曲终了，演员向观众致意，他看见女孩美丽笑脸上的酒窝。是她？他惊喜地抢过节目单，上面写着：晓雪，少尉。顿时，回忆如潮水般涌出，舒威百感交集：晓雪，你终于来了！

舒威大学毕业后应征入伍，经过自己的拼搏，成为总政干部中最年轻的一位。而这个老成帅气的上尉军官同八年前那个画画的大男孩气质截然不同，晓雪已认不出他了。晓雪留京借调演出半年，在朋友介绍下，两人重新相识了。

一天休息，舒威请晓雪去散步，还特意带了两支糖葫芦给晓雪。晓雪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他当然知道，几年前短暂的相逢，那点点滴滴已印在他脑海里，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笑。在政治部几年工作的经历早就磨平了舒威的锐气，他变得世故和沉稳。而晓雪没有沾染上过多的油滑与轻浮，依旧保留着少年时的那份纯真，这让舒威很欣慰。共同的爱好，思想的默契，使两人很快成为极好的朋友。

那日，舒威去晓雪宿舍玩，发现桌上摆着一幅速写，正是当年舒威送给她的那幅。晓雪说那是第一次来北京时一位大男孩画的，还说以后会见面呢，可对方早把自己忘了。舒威很想告诉她，他从未忘记过她，甚至在后来为她画过上百幅画，可或许因为从事干部工作所特有的小心翼翼，他没有说，他想以后给晓雪一个惊喜。

床头一块鲜红的盖头引起舒威的注意。晓雪说那是的一位老兵送的，还讲了一个红盖头的故事：老兵说曾有一位在边远哨所当兵的新郎，因执行紧急任务而没来得及揭开新娘头上的盖头就匆匆离去。第二天，等他回到冰冷的家中，发现新娘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揭开盖头，却发现新娘早已冻成雕塑，只有盖头依旧鲜红……老兵说他的新娘是因为高山反应而离开了他。从那以后，再没有女人上过那个哨所，因为太苦了。

回到军区，晓雪他们就含泪编了这个舞蹈。第二次去演出时，他们专门去找那个老兵，可他已经回到那个边远哨所了，很遗憾……晓雪说爸爸也曾是一个边防军人，每次表演这个舞蹈，她总会想起妈妈期待的目光和爸爸过早花白的头发，她还会想起老兵的故事。她深爱舞蹈，因为它能表达她对父母，对边防官兵全部的爱。晓雪的眼睛湿润了，舒威感动地握住她的手，慢慢揽她入怀。

幸福的时光转瞬即逝，半年的借调期很快就过去了，晓雪同时接到代表宣传部参加全国比赛和代表军区参加进藏慰问演出的通知。舒威希望她能留下参加比赛，只要取得名次，留京的把握就大些。晓雪却想参加进藏演出，她说不在乎比赛名次，留北京的机会总会有。舒威说服不了晓雪，有些急了。最后，晓雪勉强答应了，却是一脸的失落、一脸的不被理解的委屈。

第二天，舒威去找晓雪，发现晓雪已经偷偷地走了。她在留给舒威的信中写道：“我走了，去的那个边远哨所演出。我喜欢北京，但总忘不了边防那些渴盼的眼睛。我喜欢为那些守卫边防的战士们表演，为能给他们枯燥的生活带来快乐而高兴。我去过两次，每次都能感到心灵的升华。我忘不了那些脸庞黑红、指关节粗大、指甲凹陷的同龄人，更忘不了那些年复一年在千里无人的雪线上巡逻的可敬可爱的战士们，忘不了给我讲故事的老兵满面的泪水……原谅我的不辞而别，相信我对你的爱，等我回来。”

可是，晓雪再也回不来了，她是雪山之魂，雪山要永远留住她。当舒威拿着加急电报，发疯似地赶到成都时，晓雪已再也醒不来了。晓雪的随行人员含泪告诉舒威，这次进藏演出，晓雪高山反应非常强烈，一直靠吸氧气才能完成演出。哨所很小，他们几个便轮流在雪地上演出，最后节目是《红盖头》，高难度的动作，高强度的反应，使晓雪头痛欲裂、呼吸困难，但她仍然面带微笑跳完舞，谢幕时，她突然口吐鲜血，在掌声中倒下。医生用尽所有的方法，还是没有能救醒她。全兵站的官兵都哭了，他们一边掉泪一边为晓雪在哨所旁塑了个冰雕，他们说晓雪是他们心中最美的雪山女神。那位老兵最伤心，他跪在晓雪身旁哭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