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请等我

时间:2022-09-20 01:11:34

初闻曾思赵这个奇异的名字,是在人潮涌动的迎新晚会上。

我手捏着一张薄薄的纸片在舞台上主持。当报及“民舞秀”这个节目的演员名字时,心里有些惶惑,怎么还有人取这么露骨的名字?

节目完毕,我在后台悄悄问他,“你母亲是不是姓赵?”他笑笑,摇头。我说,“那你为什么取思赵这个名字?”他接着摇头。

这便是我与曾思赵的初识。印象中,他寡言少语,呆滞不堪,除了在舞台上像个霸气的小子之外。

寝室的姐妹先后报名参加了周末的形体课。我也在报名表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跟着那群疯丫头站在四面镶镜的舞蹈房里,呼哧呼哧地跳着肥肉闪动的健美操。

每次我都站在人群最后,穿着厚实的毛绒T恤衫,随节奏懒懒地挪来动去。我实在闲得无聊才会跑来这种鬼地方,跟着这群一心想要成为骨感美女的丫头们跳这种乱人心智的舞,又何必自讨没趣地把腹部的赘肉公之于世?

混了三周后,终于被教练发现。他令我脱去外套,跟着节奏认真跳,这样才能达到健身减肥的目的。我抬头正准备对他嗤之以鼻,却在瞬间忍俊不禁。三周,六次课,我竟然没有发现,站在最前排的教练是曾思赵。

他见是我,诧异地笑笑。我讪讪地问,“凭什么听你的?”他一如往常地摇摇头,径直走到前排去了。

同寝的丫头一个劲儿怂恿我去问曾思赵要电话号码。我茫然地问,“为什么?”一张50元大钞便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钱我没收,还自掏腰包请曾思赵去外面的餐馆吃了顿饭。最后以系里要出节目,日后要请他过来指导为借口,顺理成章地拿到了他的电话号码。丫头们欣喜若狂。我实在不明白,曾思赵有那么大魅力?他的电话号码有那么值钱吗?50元,相当于我辛辛苦苦地上城西跑一趟家教。

事也凑巧,没过几日,系里要办圣诞联欢会。排练节目、预订服装的事全落在我一人身上。我第一时间想起了曾思赵。

结果是我消失了整整三天,用这三天的时间跑家教赚了一笔外快,把所有的事全扔给了白吃我一顿饭的曾思赵。

晚会当天我躲在宿舍里,心想,这次晚会一定搞砸了。不过,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要是弄得太过轰动,下次领导还会找我挑大梁,那时,便有得受了。

丫头们打来电话,说晚会非常成功,尤其是开场和闭幕的那两个舞蹈,颇具新意。我一手握着电话,一手用纸巾擦拭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曾思赵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我想,他定是换了号码,或是将我拖入了黑名单。殊不知,在第二天清晨,却接到了他十万火急的电话。

电话那头,他几近央求地向我解释手机关机的种种原因,最后道歉,说请我吃饭,作为补偿。

躺在暖暖的被窝里,我险些笑出声,是我太过幸运,还是他太过愚钝?

我一面大口嚼着梦寐多日的基围虾,一面指手画脚地让曾思赵给我倒杯饮料。他摇摇头,笑问我是劳改几年?我二话不说,使出全身气力将油腻腻的食指毫不留情地戳向他的脸,痛得他龇牙咧嘴地骂我是个小泼妇。

次日周末。上形体课见到他时,脸上赫然挂着一个偌大的创可贴。姐妹们问我,“昨天晚上他是不是和谁打架了?在哪打的?”我说,“他和一个女的打架了,最后让那女的打趴下了。”

她们诧异地看着我。节奏分明的音乐中,我差点笑破肚皮,倾倒于四面明镜之中。

出于愧疚,我还是给他买了两盒阿莫西林。他缓缓接过去,狡黠地说,“还算有点儿良心。”我说,“我只能做到这儿了啊,谁让你先口无遮拦,心无诚意?”

“你请我吃饭,我才稍微比平时多吃了一点点,你就损我是劳改几年的逃犯。”我踮着脚尖,将罪恶的食指再次戳向他的额头。他抚着额头,嚷嚷着是前世杀人放火了,这辈子才会遇到我。

为完成导师安排的课题研究,我开始每天晚上泡几个小时的图书馆。曾思赵得知这个消息后,死皮赖脸地说他也得刻苦一下。就这样,他坐在了我隔壁的自修室。

往往我抄完笔记,整理好书本,准备回去之时,总能看到他在隔壁的自修室里对着走廊发呆。我一经过,他立刻不顾一切地惊呼,等等我!等等我!

我头也不回地向楼梯间狂奔。鬼才想和他一路走回去呢!

事实上,那时我已经暗恋上一个与曾思赵同一自修室的男生。每次经过窗前,都会掏出手机,站在那儿假装打电话,然后有意无意地看上他几眼。也是出于这个缘故,曾思赵才能一次不落地纠缠上我。

我不想与他走在一起,生怕那个文静清秀的男孩会误以为曾思赵是我的男朋友。

二十岁生日聚会上,丫头们给我送来了大包小包的礼物。唯独曾思赵愣愣地抱着本商务印书馆的第五版《现代汉语词典》奔了进来,一脸媚笑地说,祝你在中国汉语言文学领域里取得辉煌成绩!

我差不多想要飞身踢他两脚。举杯喝了口饮料,我硬把怒火压了下去,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声“谢谢”。

闹过之后,我把那些收来的礼物整理到一个大袋子里,准备扛回去。曾思赵大步跃到我的面前来,抓住我手里的词典说,“不好意思,我还没写赠言呢。”

我把词典扔还给他。他从包里掏出黑笔,在我眼皮下念叨着写:5、1433、1118、287、1433。写完,顺势递给我,一溜烟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路上,我一面抹着滚滚掉落的汗珠,一面碎碎地骂:你会写祝福语就写,不会写就随便描一句特俗的“祝你越来越漂亮”都行,何必搞一大串莫名其妙的数字敷衍我?

再遇曾思赵,我还未找他算账,他倒劈头盖脸地问上一句,“字典用了没?好用不?”我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我真有病,每天抱着本破字典研究!”

他摇摇头,诚挚地向我道歉,说请我再吃一次基围虾。我拍拍他的肩膀,“饭就不必了,晚上帮大姐办件事就行,至于什么事嘛,到时候再告诉你!”

图书馆,曾思赵不顾一切地飞奔下楼。抬头见我静静地在楼下等他,脚步慢了许多。我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用生平从未有的温柔语调央求他,帮我问那个男生的电话号码。

他侧脸看了看我的眼睛,二话没说便踉跄着朝楼梯间走去了。

十几分钟后,曾思赵把那个摄人心魄的电话号码递到我的手里,落寞地走掉了。我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双手握住纸条,心潮如台风过境,陷入一片狂风暴雨。

半月后,我与这位文静的男孩恋爱了。我以为,这场如台风一般的爱情定会给我带来一世不悔的记忆。可不幸的是,台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整整半年后,当我清醒过来,预备整理心中狼藉之时,接二连三的人才交流会、面试,让我忙得不可开交。偶尔会在寂静的深夜醒来,想起曾思赵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孩,此时,他是在呼呼大睡呢,还是在请哪个女孩大口嚼着基围虾?

时光荏苒。仅一年,我便在社会的洪流中把曾思赵这个名字忘得几乎一干二净了。

秋日午后。一个大学时颇为要好的姐妹发来短信,说几年前她们还一致以为,我与曾思赵会走到最后。我不屑地给她回了过去,谁知道那花花公子此刻在教哪个骨感美女上形体课呢!

半晌之后,她没头没脑地回来一句,你们什么时候分手的?

我拨出电话,欲臭骂她一顿。电话那头,她不像是开玩笑。我委屈道,我就没和他恋爱过,如何分手?

她惊呼,你当初没有答应他的追求?出钱让你去要电话号码,最后你却成了受益者,当时可把我们嫉妒坏了……

打住!打住!什么追求?我在电话这头立起身子。

还记得那晚曾思赵送你的《现代汉语词典》吧?他在上面是不是写了一串绵长的数字?趁你不在时,我们都细细翻阅查证过,原来都是书中的页码……

我失魂落魄地从凌乱的行李中掏出那本词典,拍落厚厚的灰尘,打开扉页,按照那串久远的数字逐一翻检而去。

5、1433、1118、287、1433――爱我,请等我。玩世不恭的他竟然细心到在每一个字的下方打上粗黑的横线,可惜,一贯蛮横的我丝毫不曾察觉。

忽然想起那个寂寥的夜,我站在凉风徐徐的图书馆楼下等待时,他手足无措的神情,想起他上楼时踉跄的背影,想起我紧捏纸条时,他忧伤落寞的眼神……

是的,他爱我。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这份炽热的爱情最需等待的时候,我却茫然错过,沦为最后知道真相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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