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手指 第2期

时间:2022-09-19 09:01:25

寂寞手指 第2期

说起冉惟炎的时候,我就像听一首老歌。他不是我丈夫,但出现在我与丈夫相处的某个特定时段里。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我们之间会就此开始漫长的八年情爱之旅。

“这是一只改变男人的手”

结婚十年,我已经习惯了丈夫的眼神,并且在他的眼光里看出自己长了十岁,看出一个36岁女人的内容。就像我的学生看我的眼神,可以看出语文老师的课堂内容。我手指上永远沾着红墨水。丈夫第一次捧着我的手,抚摸着我沾了红墨水的手指说:“这是一只改变男人的手。”

那天,我安顿了儿子,然后进了卧室。等待着浴室里的丈夫出来,这个时段,是我们俩一天最甜蜜松弛的时刻。但是那天晚上,我走进卧室并没有马上往枕头上一靠。因为我白天拉开的化妆台的抽屉不知怎么也关不住了,丈夫过来一边鼓捣着抽屉,一边没头没脑地说:“这是怎么了?”

我如果知道这是怎么了,也就不需要他了。况且,即便知道了,也得有个人来最后解决问题。我说:“你这是怎么了?”

丈夫发了通脾气,说了一堆牢骚话,其实跟抽屉根本无关。我对他的每句话都绝对有充分的理由回答,但我懒得开口。他气鼓鼓地上床,我转身默默地躺下,床中间空出一大片开阔地带。但我真的很怕这样背对着,两个人在床上别扭地过上一夜。这一夜会变得很闷很长,我在等待一个时机,坚持不入睡。

但我等到的是隔壁儿子的哭闹声,儿子的哭闹和丈夫的呼噜恰似我怨妇般的心情。我忽然感到,一个优雅女人其实离一个怨妇并没有多远。

“你可以批改许多人的人生”

次日,丈夫照例驾车去上班。时针已跨过了12点,我照常回家吃午饭。有人敲门,冉惟炎出现了。他说:“肖总让我来鼓捣一下抽屉。”

冉惟炎侧过脸来的时候,鬓角上有了几丝斑白的头发。我过去从来没有注意看一个头发斑白的男人。冉惟炎说:“我知道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下午你还有课。肖总给了我一个小时,然后我们还要一起出去谈一件生意上的事儿。”

丈夫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昨夜的事儿,也算是一种创意。想起丈夫的呼噜,我鼻子一酸,眼睛又湿湿的了。

冉惟炎显然比丈夫会弄。他很快关好了那个抽屉,“啪嗒”一声把暖暖的床头灯也关掉了。我问他,难道他就是专门“捣鼓抽屉”的?

他说,他是丈夫的大学同学,刚从一家企业辞职,今天过来看老同学。之后,说起了许多往事,当然也说到了各自夫妻生活里的一些问题。

“肖总是好人。”冉惟炎说,“我知道他很想把那个抽屉弄好,但他动手能力实在太差。许多年前我们在大学同寝室时,他换个灯泡都会把灯泡拧碎,扎了手。本来我是不来的,但我想看看肖总怎么会和一个女人生活多年却没有长进。那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呢?女人的手是一双可以改变男人的手。你可以教许多学生,却教不会一个男人。”他看着我沾了红墨水的手指。

“他可没有什么作业可以让我批改的。”我缩起了自己的手指。

“但你可以批改他的人生。”冉惟炎说,“我本来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心情,工作也没了。但现在,我发现我至少还是能干的。你让我看到了这点,让我自信。我很感谢你。”

我可以让一个男人恢复自信,这让我惊奇。我先前怨妇般的情绪化解了不少,两个本来都很不自信的人,因为这样短暂的相处而充满自信,也是缘分了。

我坐在床沿,有点不自然地微笑。那天我穿着长裙,尽管脸不美,但身材还好,从我的下部往上看,还是很入眼的。

我发现冉惟炎把视线投向我的下半身。我发现长裙的下摆偏长,带有几分拘泥,却更拖出一点能够触动对方心中最敏感的美。这是我在这天发现的最美瞬间,接着美就跌落到了地上。

我们重重地躺下。水床垫幅度很大地晃动起来,像中的一条小船。

“我相信,我是一把最灵巧的钥匙”

自信让冉惟炎的事业从跑外贸接加工服装定单开始,发展到一家外贸公司,下面有三家服装企业。他居然与丈夫成了生意伙伴,并且同时像丈夫一样,让我贴着他宽厚的胸脯。

不同的是,冉惟炎的妻子永远也听不到他均匀香甜的鼾声。在他家里,没有这样的让他时时感到自信的氛围。他妻子永远不会满足,这让冉惟炎感到头疼。

冉惟炎在家里不会发脾气。他心里明白,他已经很对不起妻子了。但他妻子不知道男人已经向自己道歉了,不知道男人道歉是不会开口说出来的。蜜月里,冉惟炎曾跟妻子说过,要她了解和把握丈夫不大好的脾气,一把钥匙开一把锁。

我相信,我会是一把最灵巧的钥匙。其实,按我的脾气,我是一定要冉惟炎和先前的女人分手之后才开始彼此的情爱之旅。但我无法面对丈夫,我们之间永远在说着彼此的好话,就像他处理“抽屉”事件那样,他总会想方设法把事情处理到让我感到满意。当然,他不知道“抽屉”拉开又合上对我的生活意味着什么。

我依然保持着原先优雅的生活,却发现不知不觉已经不再任性了。冉惟炎相信只有我会开他这把锁。男人既然把你当作整个世界,你为什么要让他落空呢?我现在认为愚蠢的女人莫过于理直气壮地把什么事都放在嘴上,而不是放在心里。如果不能隐忍,什么都要跟对方争个水落石出,那离一百次婚也可以。

“明天叫冉叔叔来修抽水马桶”

有天凌晨两点,我被一阵电话铃惊醒,原来是我在外地的女友打来的。她告诉我,冉惟炎因为某宗生意上了一个圈套,正面临破产……我连忙挂了电话。

丈夫也醒了,没问什么,似乎对我半夜接个电话无所谓。隔壁的儿子也醒了,我听见他一个人去上卫生间的声音。他已经八岁了,几乎是和我与冉惟炎从相识到相知、相爱同步成长,现在他像个男人了,上卫生间都要关门。儿子从卫生间出来,探头进来:“谁的电话?”没等我回答,他说,“抽水马桶在漏水,明天叫冉惟炎叔叔来修修。”

他似乎比信任自己的爸爸更信任“冉惟炎叔叔”。他也知道爸爸的能力有限,希望我而不是他爸爸来叫“冉惟炎叔叔来修修”。那么,我与冉惟炎的一切,其实在儿子的眼里,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不管怎么样,我想,事情到了一切要做出决定的一刻了。

这时候,我很想对儿子说,其实我如果只是想嫁人有个家,真的不难,只是在我还没有遇到真正满意的男人之前,我先遇上了你爸爸,也就有了你。原以为遇到了的情感依托,但爱神最终又给了我一个伤心的结局。我认了。

我这样想着,心里滑过了一个念头:到外地也许是一个逃避。我不愿让丈夫有更多开口表白的机会,而且我愿意承认,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我看着八岁儿子的脖子和胸脯,喃喃地说:“嫁给你爸爸,是我这一生做的最不聪明的一件事。”

儿子躺在床上,似懂非懂,迷迷糊糊说一句:“抽水马桶在漏水。”说着,他便睡过去了。抽水马桶漏水的滴水声音响了一夜。

冉惟炎为了躲债逃到了外地。他告诉我,他的债务是二十万元,但没有犯罪。他需要的是尽快得到喘息,需要镇定,需要恢复,需要自信。没有什么可以阻隔我们,在这个时候,女人柔软的头发和声音使男人的心更坚强无比。现在又到了我们彼此需要自信的时候了。

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以一个旅游者的身份悄然离开。

那天早上,我照例去拉开百叶窗,看阳光明媚、春风拂枝,仿佛昨晚什么也没发生过。是的,没发生什么。我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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