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一个 “逼人直视黑暗内心” 的作家

时间:2022-09-19 04:08:45

问一个 “逼人直视黑暗内心” 的作家

人物=P

大卫・范恩=V

P:以父亲自杀为原型故事写成的《一个自杀者的传说》在中国出版时,你接受采访说:“对于我父亲的死,我愤怒了30年。现在我48岁了―是的,直到四五年前,我才真正停止愤怒。”真正停止愤怒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V:当我意识到事情转变了,我不再对父亲怀有愤怒,这种感受很美好。这造成了我在写作上朝着更为大度、更少悲惨的方向逐渐转变。我的新小说《水族馆》第一次不再是悲剧。相反,它与宽恕和家庭回归团聚有关。小说中的男人也是我写过的角色之中第一个讨人喜欢的男性角色。

P:你的父亲选择用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后来你也曾较长时间拥有过父亲留下来的枪支。你个人对枪支的态度以及美国私人可合法持有枪支的态度是怎样的?

V:我认为美国缺少合理的枪支管理是疯狂的。我写过一个非虚构小说,事关一起校园枪击案。我是唯一接触到全部未经审查的1500页警方档案的记者。我有充足的信息,且辨别是谁非常容易,他们是那些曾被训练成杀人无感的、美国男性退伍军人。他们有未被治疗的精神问题,与家庭和朋友分开,没有钱或好工作,而且他们拥有右翼政治立场。这本书比我的任何一本书都卖得少,当我批评军队的时候,电台记者极力反对我并否认事实,因为在美国,军队被认为是神圣的,不能被批评的。

美国人绝望地想要相信这个巨大的谎言―美国军队是一支向善、让我们更安全的力量,在我们的家中枪支让我们更安全,大公司是来帮助我们的,我们是良好环境的公民……我离开美国是因为它不能变得更好,改变不可能,是因为自我批判的辩论不可能。任何不能对自身最糟糕问题进行自我批评辩论的国家都是有麻烦的。

P:有书评人评价你的小说的魅力是“逼人直视仇恨、罪恶、人类黑暗的内心,读者在合上书的那一刻,绝不可能获得温情的慰藉”。在你看来,逼人直视人性黑暗会让人获得怎样的力量?

V:当我写作时我不会去想读者。我是一个新古典主义的作者,尊崇2500年前的古希腊传统,相信沉浸在黑暗和悲剧之中是一种宣泄,终究会令我们焕然一新,变得更好。在我的小说里,正如希腊悲剧,聚焦的两个人物,他们爱彼此,但不知不觉中失控的举止会严重伤害到彼此。希腊悲剧是关于为什么我们会伤害至爱之人的奥秘。人物被置于压迫之下直到他们打破―那一刻他们的善和恶将被揭露,而我们则依据他们检验自身。我们需要这样的机会去感受和思考我们是谁、我们能做什么。

P:尽管你在念大学时,被老师称赞为“全班写作最好的人”,但直到《一个自杀者的传说》出版时,你才终于能更自由地开始创作。而后你几乎每一年都能完成一本新书,这样的速度,可以归结为“厚积薄发”吗?

V:我花了10年去写《一个自杀者的传说》,因为我学习了写作,在材料里挣扎,丢掉了大量的篇幅。然后,我在一艘帆船上当船长,还当过造船师,有好几年都没有写。但在过去的7年里,我写了7本书,这非常恐怖。这些书完成得轻而易举,因为它们来自之前的兴趣和失败。例如9年前,我已经写了《驯鹿岛》的最初50页,那时看不到故事的走向,但当我回过头,这本小说写起来很容易。《山羊山》是根据我25年前写的第一个短篇小说,《尘土》是根据第二个短篇小说。《水族馆》里对鱼的关注源于《一个自杀者的传说》中“鱼类学”这篇故事。我认为这很有趣―早年的失败在写作中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而且小说在被写出来前,往往需要孕育几十年。

P:写作时最困难的是什么?

V:我真的热爱写作,也不觉得它困难。只要每天早晨我坐下来,新的一页就会发生。我不认为“写作障碍”存在于任何一个在正确材料上创造的写作者。写作是愉悦的,是每天的惊喜,身临其境而且刺激,一个触摸无意识和潜意识的机会。我猜想最困难的部分仅仅是不安全感。我总是认为我没写好这本书,但无论如何我坚持下去,通常在最后50页的时候我又开始喜欢它了。

P:2015年你生活中的一个与众不同的瞬间?请尽量详尽些。

V:2015年是我生命中所经历过的最自由的一年。我游览了从未去过的国家,见到了诸如柬埔寨的吴哥窟等美丽的地方,我在俱乐部里彻夜跳舞,做了很多我以前很少做的事情。我也去过北京的俱乐部,我爱人群里那种快乐的疯狂感。但有一晚,我喝了斯米诺青苹果味的伏特加,感觉自己像个超人。我几乎从未喝酒超过两杯,一下喝八杯太极限了。我感觉可以飞起来了。我在地板上跳舞,靠着墙壁,然后我试了试钢管舞。最初还好,但等我试着颠倒,让我的腿凌空,结果我的肩膀非常难受,后来花了三个月才恢复。我知道,在一个文学访谈里谈我的酒吧故事很奇怪,但相信我,我不常谈论这个,但我认为这些时刻揭露了于我而言2015年是什么样的―过度快乐和自由的一年,同时也是离开16年婚姻后疼痛的一年。

P:2015年想明白的一件事?

V:哈。我不确定我擅长“想明白”。我更擅长重复性的错误。大多数时候,我都把生活过得如希腊悲剧里的角色,无意识的而且是失控的。

P:2015年你听到过的最好的人生建议是什么?

V:当别人给我人生建议的时候,我不会听。我成长在新纪元运动(New Age Movemen)时期的加州,身边满是“自救”的书籍,所有这些都绝对的无价值,只会让生活更小和更神经质。但如果必须给出一个建议,我想它来自格雷斯・佩里(Grace Paley),一个短篇小说家,他曾说:“每一个好故事至少有两个故事。”我总会想到它。还有我从高中认识的好朋友盖伦(Galen),他说“追随你的兴趣”而不是“什么是你应该做的”。但我在2015年什么都没听到过。我不记得这一年有什么好的建议。也许我老是和坏人在一起吧,哈。

P:如果可以在2016年的第一天跟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在任何一个地方共进晚餐,你会选谁?

V:如果我真能选谁,我会和科马克・麦卡锡(Cormac McCarthy)共进晚餐,和他聊聊他的小说《血色子午线》,聊聊风格和语言。我很想更好地了解他的作品为何那么不可思议,我认为《血色子午线》是最伟大的美国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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