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仰韶 19期

辗转了数公里的山路，我渴望的双脚便踏上了坐落在韶山南麓的仰韶村。这是一个极普通、极自然的小山村，普通自然得几乎和众多山村一样，毫无一点让人惊诧的容颜。但我终究为这个小村、为生活在这里的父老乡亲倍感幸福，他们，日日被熠熠生辉的文明滋养着，充实而荣耀，不像我，为寻找这一方丰厚的水土，整整刻苦爬行了十数个春秋。

而今日，我终于走进了历史书页的一角，用一种朝圣的姿态叩响了仰韶的门楣，我曾经剧烈跳荡的心顿然间肃静了许多。我努力使自己的脚步异常轻缓，我怕打扰静睡了数千年的历史和文明。

站在村小学的大门口，校园里此起彼伏的读书声一阵阵涌出来，和谐的律韵让人平添了几分沉醉。而学校的隔壁，便是书里书外让人惊心动魄的仰韶文化遗址之所在。我轻轻地走过去，身旁便多了几个当地村民，他们过分惊异的眼神给了我些许不适。

“这就是仰韶文化遗址？”我问道。“对，这就是，经常来人看呢，其实啥也没有。”一个中年人不无轻松地说。

真的啥也没有？我有点儿吃惊，并忿忿地看了他一眼。我努力打开自己的视野，尽收眼底的是这一片起起伏伏的山原。近处，几个农妇正聚在一起谈笑，还不时地拿眼扫我一扫，似乎对我的到来感到有些不解或者荒诞。而附近的两个大型的挖土机正轰鸣着自己笨重的身躯，一下一下地嚼食着脚下的土地。我有些不懂，按我的拙识，这仰韶的每一粒泥土无不在闪耀着历史的光芒，怎么请来了这两个现代化的怪物，任它不知轻重地在这里“胡作非为”？

我躲开从我身边隆隆开过的一台挖土机，来到一约30米见方的平台，左边的两间房屋便能一览无余。有人告知我，这里住着一老者，正是他，常年累月地坚守着这遗址。我想买一本书，关于仰韶文化遗址的，或者是一些资料，但是没有。“这里压根就没有这一类东西。”有人说。我有点儿失望，怎么会没有？怎么能没有？自从上个世纪20年掘仰韶文化遗址以来，近一个世纪过去了，其间，数次的发掘，数次的科学关注，数次的仰韶文化学术讨论会，难道就没有留下了点文字？难道就如此残酷地让往来的游客空留一腔遗憾？难道？？

我发誓，我将用沉重的双脚永远不停地寻找。踏过破败的石阶，数米高的台地上终于耸立着一座石碑，上有“仰韶文化遗址”几个苍劲的大字。石碑周围绿草茵茵，呈现出几分仅有的生机。而我如饥似渴的眼睛再也找不到能够表明仰韶文化遗址的建筑物或者厅堂馆舍，只有脚下的大地，沉寂而又落寞地着暗红色的肌肤，如同在向人们述说什么。

“历史在地下，文明在地下。”我认真且不止一遍地努力说服自己，但我能真正地说服自己吗？我不停地回望着这被誉为“华夏之源”“古代东方之花”的千古圣地，我的心便被紧紧地牵扯着并留在了这里，虽然，这里的荒寂很是在我生命里鞭鞑了许久、许久。